“咔嚓。”

    一声细微的开门声响起。

    来人刚进门就看到已经坐起身的古迟雪。

    叶柔脸上原本阴郁的表情瞬间被惊喜取代,  眼中骤然爆发出的神采极为夺目。

    她连忙跑到床边,对着已经望了过来的古迟雪道:“宝宝,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到身体哪个地方难受?”

    女孩眼眶红润,  语气中有着如释重负也有着由衷的关切。

    昨晚古迟雪在icu病房内检测观察了一整宿,  发现体征状态时刻都很平稳,  并没有出现病情反复,  突然恶化的情况。

    在经过医生的许可之后,她便从icu病房内转移到了现在住的高级病房。

    对此,  叶柔一开始还冷着脸严厉拒绝将古迟雪从icu转出。

    原本医生说的是,不出意外古迟雪会在晚上醒来,不过现在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但却没发现她有丝毫转醒的样子。

    这让叶柔很恼火也很担心,  而这个时候医生提出转移病房,简直如同火上浇油。

    她的情绪刚要爆发,医生却好像看出了她的焦虑,连忙解释道:“叶小姐不用担心,病人到现在还没醒来的情况是正常的,  我昨天说的只是一个大概的时间。”

    “病人现在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就证明她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没必要再呆在icu病房内时刻检测了。至于到现在为止病人还未清醒的情况,以目前的状态来说对她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经历了一次这样严重的撞击,病人身体内的细胞也需要得到充分的营养以及睡眠,  这样她醒来后也不会感到太过难受。”

    在医生以及叶妃两方的安抚下,  这才让精神时刻紧绷着的叶柔允许了护士们的动作。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刚从医生那里回来居然就看到了已经坐起身的古迟雪。

    看到一夜没睡憔悴了许多的叶柔,  古迟雪心中本就酸涩难耐的情绪一时间也攀升到了。

    她想到未来自己可能给她带来的灾难,  想到未来女孩可能因为失去自己而留下的泪水,  古迟雪的心脏就如同被无数利刃刺过一般疼痛。

    哪怕之前被汽车撞击时的疼痛,好似都比不上现在分毫。

    她可是在那个跳楼机上许下过要守护女孩一生笑容的誓言啊,她一点都不想让她难过。

    可是现在……

    古迟雪看着叶柔,拼尽全力压抑着自己心底汹涌而起的悲哀,强撑起微笑道:“感觉还行,抱歉,让你担心了。”

    因为天气的原因,此刻本该亮堂的天空被乌云笼罩的宛如黑夜。

    窗外风声凄厉,可能是古迟雪受伤的缘故,病房内的白织灯把她映照出一种别样的易碎感。

    叶柔听着古迟雪依旧温和的语调,甚至在受伤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安慰自己。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傻啊……

    她红润的眼眶里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双手虚扣上古迟雪的脖颈,头埋在她的怀里带着哭腔说:

    “你混蛋!你吓死我了知道吗…你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想,万一你出事了,我以后要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一个不存在古迟雪的世界?”

    “你昏迷的时候,我对着其他人连一点脆弱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我怕我情绪一旦崩溃我就振作不起来了。”

    “你躺在icu的时候我就隔着一道玻璃墙,看着你身上插满了管子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你知道吗?!”

    叶柔夹杂在哭声中的控诉,一声比一声激烈,一声比一声泣血。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是见到古迟雪真正醒来之后,心底翻涌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住。

    她知道她的依靠回来了…在这个人面前她永远都不需要伪装自己。

    古迟雪从未见过叶柔这个样子,她怀抱着女孩哭到颤抖的身子,听着她破碎的声音,心底的酸涩再也忍不住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哭过了,但是面对两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汹涌而起的泪意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古迟雪嘴唇翕动,在这一刻她有无数的言语想要说出来,但是最终一切尽归于沉默。

    她只能抱紧女孩,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把她那颗真挚的心温暖片刻。

    两人在一起拥抱了许久,直到叶柔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古迟雪在她耳旁低声开口,亲昵道:“不要再哭了好吗?眼睛要是哭肿了的话,等会儿你还怎么见人呀?”

    她打趣的话顺利把叶柔从情绪中带离了出来,女孩发泄完心里堆积许久的情绪,现在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怎么会在她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啊?简直丢死人了!

    这一切都怪古迟雪!

    在心里哀怨良久后叶柔选择摆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全部往古迟雪身上蹭。

    女孩在某人的宠溺下尽情发泄这么久之后,阴郁许久的心情终于再度晴朗了起来。

    好在顶级alpha体质都相当不错,不然都顶不住她这样作怪。

    这场车祸给古迟雪身体带来的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只不过就是流失的鲜血还需要一阵修养恢复。

    “好了好了,你别再蹭了,都脏死了。”古迟雪故作嫌弃地把人挪开。

    叶柔从医生那里知道她身体的具体情况,不然也不会这么放肆。

    她皱了皱鼻,甚至还像登徒子似的在古迟雪颈窝里深吸几口气,娇憨宣布:“哼,我就不!”

    两人又是一阵打闹之后才消停了下去,她们气喘吁吁相视一笑。

    叶柔感受着与平时无异的相处氛围,心里登时扫尽了一切阴霾。

    或许是因为情绪大起大落的缘故,女孩并没有看到在这如常的相处当中,古迟雪那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怅然与苦涩。

    “芊梦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古迟雪按下想要给她准备食物的叶柔问到。

    提到芊梦,女孩原本扬起了笑容暗淡了几分。

    她沉默了片刻,低沉道:“她现在还在沉睡,医生说她虽然在撞击的时候避开了致命危害,但是头部还是受到了伤害。”

    “……如果她能在半年之内清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但如果醒不来,那就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曾亦慈现在还在那里守着,她心情也很不好,我原本还挺高兴在这个节目上遇见了她,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也就说我花费这么大代价救回来的人,结局也并不好是吗?

    古迟雪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细碎疼痛,眼底再度黯淡了一分。

    看出古迟雪低沉下去的情绪,叶柔抬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相信吉人天相,她一定会清醒过来的,嗯?”

    古迟雪不想叶柔担心,扯出一丝笑道:“嗯,其他人应该还不知道我醒过来了吧,你去通知一下吧,省的再让大家记挂。”

    “好嘞,那你接着休息会儿,我顺便出去帮你买点吃的回来。”

    叶柔离开时顺手把房间里的灯给关上了,在一片昏暗当中,古迟雪扬起的笑脸缓慢回落了下去,直至冰冷。

    她半倚着床屏,缓缓侧头看向窗外。

    视线上移,在她的感知里明显可以察觉,在那无尽的虚空当中此刻有一双巨大的双眸正在注视着自己。

    是命运,是代码,又或者说是这本书中所构建出的世界意志,祂绝对不允许这个世界出现打破正常故事线的角色。

    而古迟雪现在就如同那个从某个不知名地方突入进这个世界的bug,这些bug都是祂需要消灭的对象。

    那道从天外而来的目光氤氲出泠冽杀意,定格在古迟雪身上。

    “宣禹,这就是你当初的感觉吗?曾经我还埋怨过你,埋怨你是个懦夫,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你那个时候的感受,面对这样如芒在背冰冷刺骨的威胁,如果是我,我也不舍得把自己亲近的人牵扯进来的。”

    古迟感受着周围万事万物对自己隐约的排斥感,嘴角逐渐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这个熟悉的弧度如果被她上一世的战友看到了,肯定又会吐槽某人嗜血。

    这正是她心中杀意沸腾的讯号,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宿命要被定格在这里?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

    难道就凭那狗屁作者的寥寥几笔吗!!!

    在心里发泄一通后,想到那个笑容粲然,时而凛冽时而温婉却唯独对自己娇憨的女孩,古迟雪不甘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整个人此刻就如同一条被抽去了脊骨的败犬瘫软在床上,目光直直定格在前方。

    窗外凄厉的风声呼啸,豆大的雨滴掀天撼地般倾泻在天地间,她在这一刻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当初力量孱弱,不足以保护家人的少女。

    她也曾在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幻想过自己和叶柔老年的生活,她也曾在心里认真地规划过自己的未来,并且在未来所有的计划里,都留有着一个相同的身影。

    可是,宿命难违啊……

    “轰隆!”

    又是一声炸雷响起,刺目的闪电照亮了片刻房屋,也同样照亮了那滴滚落在半空中的泪珠。

    寂静…房间里此刻寂静到如同死域。

    不知过了多久,古迟雪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前,她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黯淡的眼眸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一如上辈子终焉时,直面尸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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