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这两人一露面，鲁成阳便面露喜色，“祁哥, 你们来了。”
而元幼杉则像炸了毛的猫, 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温桦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又看看元幼杉和地上的进化种尸体, 心里就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了。
在他的询问下, 罗晓茹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经过, 倒是毫不隐瞒, 鲁成阳原话是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复述。
得知鲁成阳还拿云停的名义威胁元幼杉, 一时间温桦的目光意味深长：
“鲁哥，这进化种毕竟是人家处理掉的，源石理应给人家。丧尸么外头多着呢, 咱们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抢, 老祁，你说对吧。”
祁邪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夜色中神情紧绷的少女, 半晌才扭过头去淡淡应了一声。
“嗯。”
鲁成阳急了，“温桦, 祁哥, 这可不是这么算的, 我为了这颗源石谋划多长时间你们都是清楚的！”
眼瞧着到嘴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
再说了, 二级以上的进化种又不是大白菜, 他们想找就能找到, 错过了这一枚源石, 他晋升三级异能者的时间又要往后推许久。
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看着鲁成阳脸上的怨怼和不服，温桦叹了口气。
他早就觉得这人不靠谱，和他们理念不合，自私自负又拎不清，胃口太大反而容易反噬。
要不是也是玩家，他万万不会和这种人一起组队的。
于是他看向祁邪：“队长，你觉得呢。”
一旁默默静观的元幼杉将目光移到了高大的青年身上，手里攥紧的源石一直就没松开过。
祁邪神情冷漠，“我早就说过，你有本事拿到就是你的，拿不到云停也不是你耀武扬威的资本。”
鲁成阳面露羞恼，“祁邪你什么意思？！自己的队友不帮反而向着外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吧嗒”一声轻响，青年指尖扣动枪栓，单臂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和那双黑瞳一样深不见底，就这么直抵着鲁成阳的眉心。
祁邪：“不愿意待，可以滚。”
转瞬之间，场面便颠倒对立。
本身这个小队就是由刚刚进入游戏的玩家们报团取暖，这才建立起来，时间不过月余。
可组建之后，鲁成阳又贪又自私的性格逐渐暴露，总喜欢仗势欺辱别的小队、抢夺资源，给队伍里惹了不少麻烦，让队伍里其他玩家颇有微词。
大家因利相聚，和祁邪商量后本就打算与他分道扬镳，今晚之事正巧成了导火索。
虽然元幼杉还没整明白这云停的自己人怎么就针锋相对了，但从祁邪和笑面虎的语气能听出，他们是不同意鲁成阳的做法的。
她松了口气，心里嘀咕：这祁邪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十恶不赦。
“好、好你个祁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怕我生了三级就取代了你的位置！我告诉你，老子早就受够了，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我自己就能通关！”
他还嘟嘟囔囔骂了许多，但说到关键的游戏内容时，元幼杉发现他只张嘴，却没有声音。
想来游戏系统是不允许玩家向原世界居民透露游戏存在的，过界的声音会直接被自动和谐。
骂完之后，他阴狠瞪了一眼元幼杉，自己开了辆车离开了小区，算是彻底退出云停。
在其他人眼里，鲁成阳简直疯癫了，声音时有时无，还嚷嚷着要做什么唯一的‘救世主’。
但云停的人大概清楚他的想法。
他们每个人的游戏系统里都有两个数值，一个叫「信仰值」，一个叫「喜爱值」，是开启游戏商城的关键点。
鲁成阳曾经问了其他几人，发现除了祁邪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其他人的数值都很少。
从那以后他觉得这「喜爱值」一定就是游戏评判玩家的标准。
之所以对这颗源石的执念如此深，估计是认为只要他成了三级异能者，数值一定会超过祁邪、取代祁邪成为活到最后的末世霸主！
对此温桦很是无奈，“早知道他对我们有这么多不满，就不该和他组队。”
“就是啊，他这么不满还天天打着队伍的名义惹事，早散伙不行么……”
祁邪收了武器：“现在看清楚也不晚。”
鲁成阳离开后，其他的小队也陆续离开，从小区各处分散摸索、清理残余的丧尸。
和鲁成阳一起来的另一个男人名冯天吉，约莫四十岁左右。
祁邪从车后座取出一个超大号的隔离袋，“冯哥，你和温桦搭把手，把这进化种的尸体弄到袋子里带回去，科研院那边刚刚发了消息说要抬回去研究。”
冯天吉：“得嘞。”
交代完后续，青年忽然扭头，看向角落被遗忘的少女，抬脚走了过去。
元幼杉一直没跑路，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毕竟是引起鲁成阳和云停矛盾的人，手里还捏着一枚源石；
发觉青年在朝自己靠近，她猛然退后一步，眼睛不自觉瞪圆，掌心收紧。
在祁邪的眼里，就更像只拱起脊背炸毛的猫团子了。
他把冲锋/枪往身后藏了一下，“我没有恶意。”
离得近了，元幼杉才发现青年的个子比想象的还要高一些，她需要稍稍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这人眉骨深邃眼睑微垂，怎么看都有种疏冷。
盯了片刻，的确没感觉到敌意，她肩颈逐渐放松，“哦……”
祁邪顿了片刻，主动向他伸出了手，“我叫祁邪，是云停的队长，这次鲁成阳是私自做的决定，我们其他人并没有同意。”
“给你带来了困扰，很抱歉。”
“元幼杉，算不上什么困扰，反正他也没抢到。”她伸出手回握。
对方的手掌虽然指骨修长，但整体比她的手掌大了一圈，相握时能把她整只手掌包裹，皮肤温热。
只触碰了片刻，祁邪便主动松开了手。
他对元幼杉微微颔首，“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次人情，如果元小姐有进入基地内层的打算，遇到什么需要帮忙的事，都可以报我的名字。”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友。
这边温桦和冯天吉两人已经把进化种的尸体扔到了后备箱，坐上车就等他一个了。
他刚跨入副驾驶，后座的温桦便吹了声哨，向前扒着他的座椅，“有问题啊老祁！”
祁邪瞥了他一眼，懒得理。
谁知驾驶位的冯天吉也带着笑眼，颇为赞同，“祁队什么时候和姑娘说过这么多的话，今天也是头一回了。”
“是吧！冯哥你也这么觉得吧！小罗你说，你祁哥今天是不是眼珠子要掉人家小姑娘身上了？”
罗晓茹只抿嘴笑，偷偷在后面点点头。
听着队友们的嬉笑，青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皮肤燎起一片炽热；
他慢慢收紧拳头，紊乱的心跳才开始平息。
……
这天晚上，喧嚣声和枪响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也没心思睡觉了。
小区里没下楼的人透过窗户看到下头的火光和人影，才放下心来。
还有军队的人来小区里安抚人心。
顾文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元幼杉重新碰面。
在看到元幼杉的瞬间，她便红了眼眶，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女孩儿没有受伤，才把人揽住。
“顾姐，我好着呢。”
顾文英带着鼻音，“以后可不能逞强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赶紧跑！”
元幼杉心里暖暖的，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担心，也暗暗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从顾文英口中，得知自己走后她就驱车离开小区、向基地内层驶去，第一个去报信的人就是她。
和那些异能者小队重回小区后，他们非说里面很危险，把她拦在了外头，一直不让她进来。
元幼杉道：“顾姐，这里还是不安全，我打算投奔基地内层。”
“你想的对，外层的治安太差了！”
两人也没停顿，直接连夜驱车往基地内层赶。
只开了二十来分钟，她们就看到了一堵弧形的高墙，一直往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外层还有一圈尖锐的木桩。
这就是陵城基地内层的‘城门’。
末世不过十多天，一座城墙便拔地而起，可想而知陵城上层的行动力有多强。
因为今夜进化种的动荡，城门半开，好几道检测门都亮着。
元幼杉：“你好，我们想要入基地内层。”
“等等，先从这个检测门走进来，然后等一会儿。”
有工作人员用更加系统的仪器给两人检验了身体和血液，又道：“你们中有异能者么，没有的话入城费一人120斤粮食。”
元幼杉：“我是空间异能者。”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只是异能进化的附加作用，她也没见过真正的力量异能者。
万一人家有专业的检测的工具，发现自己不是力量型，岂不是多此一举。
说着，她脚边凭空出现了两袋大米，又放出了两个煤气罐、几桶水，而后手掌一抚这些东西便凭空消失了。
检测员瞪大了眼睛，态度好了不少：“可以了，我今天先给你们开一个临时入门证，明天还需要您再做一个系统的异能测试，您看可以吗？”
“可以。”
给顾文英登记的身份，是元幼杉的姐姐。
此时已是后半夜，但车子驶进城后，元幼杉发现外头看到的只是第一层城墙；
里面还有一层没有建设完毕的，高耸的铁架支起。
光是这一点，就比外层安全不知多少倍。
城门两侧、靠着墙角蜷缩着睡觉的人还有不少。
这些人在又冷又硬的墙壁上倚着，根本没睡着，时刻注意着有没有人登记进城。
看工作人员指引着元幼杉二人进城，一窝蜂冲了上来，把大奔围得水泄不通。
“美女，给口吃的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已经饿了一天了！”
“给我点水吧姑娘，你人美心善，菩萨一定保佑你啊！”
“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什么地方我都知道，只要一包饼干！”
“……”
直到工作人员冷着脸把他们驱开，才对元幼杉道：“你们千万别理这些人，他们就专挑年轻的姑娘小伙子、或者老年人，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我们又没亏待他们……”
元幼杉这才知道，这些人大多是一些末世初期就在陵城，但不愿意做苦力建城墙、更没能力没胆子杀丧尸的人。
赚不到积分也没住处，他们就躺在城门旁边，赶也赶不走，看到外头进来的新住户就冲上去哭嚎。
其中不乏有许多要不到吃的，就小偷小摸的人。
一场末世之灾，让曾经繁华的陵城人烟骤减，许多小区都还没住满人。
工作人员道：“因为两位只有一位是异能者，另一位是以家属福利进入内层，房屋就无法免费赠送了，不过异能者租住房产也是很便宜的。”
元幼杉：“都有哪些地方？怎么个租法？”
两人领到了一个小册子，上面就是各个住地区的分布点，以及对应的租金。
一般的住宅是4斤粮食一天，100斤粮食租一个月；
越是靠里的地方，租金越贵。
除此之外，陵城内有山坡，还有一些别墅群建在山脚、山腰，这里的租金也很贵，住一天就是20斤粮食，一个月则要500斤粮！
要知道一些三口之家一年半载的口粮，也就是这么多了。
看到元幼杉的目光落在了别墅区，工作人员卖力推荐。
“您眼光真好，这里是有名的异能者圈子呢，不少小队都住在这里，房子还是独栋，又安全又宽敞隐私性还强！”
“其实买的话更划算呢，普通住宅买下来只要2000斤粮食，就能持有一辈子！如果是别墅的话就贵一点，要一万斤，但是异能者嘛还是有折扣的。”
元幼杉似笑非笑看了那口若悬河的工作人员一眼，也亏这人敢说，一万斤粮食只是‘贵一点’？
“行了，带我去这里吧，先租半个月看看，后面继续入住再缴纳房租。”
因为她是异能者，租房还有折扣福利，原本250斤减掉了25斤。
她取出了两整袋一百斤的大米，和一袋五十斤装的面粉，工作人员有心结交异能者，给她算了17天房租。
好在离开服务区时她的空间又扩大了一圈，她把几个餐饮店后厨放置的米面都收到了空间里。
这些主食压得密比平常食物压秤，否则按照这个缴纳法，不出两三个月她空间就要被掏空了。
之所以非要租别墅区，是因为这里就是为异能者准备的房群，有好几个发电机供着，是基地内少数不断电的地方。
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她心动了。
收了粮食，工作人员脸上的笑更真了，“来，我带两位去挑房子！”
据这工作人员说，大部分异能者都选在了山腰的别墅，说那里空气好风景好，有种居高临下的阔气；
末世前可要比底下贵上一半。
但元幼杉懒得爬，又觉得上面不如下面行动方便，索性选了山脚下的一栋二层小楼。
拿到钥匙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么小小的钥匙，仅属于她十七天，就换走了一堆粮食。
看着空间里空了的角落，她心里的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大，再一次暗下决心：
一定要升级！要扩大空间然后囤货！
当天晚上，元幼杉二人终于过上了有灯、有光明的日子，虽然依然没通水，但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连夜做了个大扫除，两人把两间最舒服的主卧收拾了出来，而后烧了水痛痛快快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
和顾文英交代了一下后，元幼杉觉得夜长梦多，今夜就准备吸收了那枚源石。
“如果明天早上我没从房门出来，顾姐也不用着急。”
顾文英：“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卧室里，元幼杉从空间里取出了那枚源石，拿在手里端详把玩。
只有最开始裹在进化种脑袋里时，有一股酸腐雾气，彻底取出后就消失了。
这颗指头大小的晶体整体是乳白色，里面有两条凝实的红线，还有一条粗一些的线状雾气；
这是还未完全凝结的第三条红线。
按照元幼杉的猜测，这只丧尸应该还是二级进化种，但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三级。
源石里的红线应该就是区分的依据。
她在体育器材室里除的那只一级进化种，源石里就只有一条红线。
今晚她一直处于高度紧绷中，没来得及看面板上的弹幕，得了空瞧了眼，有些吃惊。
【有14712人正在观看编号45969的直播间】
她的直播间观看数破万了，并且今天的弹幕刷新得异常快，其中夹杂了不少难听而尖锐的辱骂。
仔细看了几眼，她才知道有一部分人是从鲁成阳的直播间摸过来骂她的。
元幼杉猜到了鲁成阳也是玩家，毕竟祁邪组建的就是玩家队伍，但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人的热度还挺高。
大致了解了一下，她才这个鲁成阳的背景过往。
此人虽然背景简单，但来到了‘末世将临’游戏后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狠毒一面。
他在游戏中的身份是一个已经订婚、且准妻子怀孕的准父亲。
末世初期他和女友被困工作室，因为食物和水不多，为了自己活下去，他竟然抢夺了女友吃的营养品。
缺水后甚至割开了女友的手臂，喝了已经怀孕的女生的血活了下来。
可正因为他歹毒的手段，那个可怜的女人又惊又怕又饿，直接流产了；
浓重的血腥引来了丧尸，而鲁成阳趁着丧尸啃食女友的时机，逃出了办公室来到了陵城。
元幼杉拳心攥紧，恨不得回到两小时前。
如果她早知道这个鲁成阳是这样的人渣，她说什么也得当场弄死他！
要知道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们都是鲜活的存在，是真真切切的生命，会痛苦会绝望。
对那个女人来说，自己托付终身真心爱着的丈夫，不仅没有呵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反而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苟且偷生。
在那办公室的两天，她该有多绝望。
而玩家继承身体后，也并非完全没有记忆、没有感情；
至少元幼杉回想起元父元母时，曾经的温暖和快乐都历历在目，都是真实的记忆。
深吸一口气，她压下了内心的怒火，平静看着争吵撕/逼的弹幕。
从弹幕中她知道，这个鲁成阳因为狠辣的手段，吸引了不少观众，热度在这个世界仅次于祁邪；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喜爱值这么高的原因。
这些追逐吹捧鲁成阳的人，叫嚣他才是能在末世游戏中成为枭雄的玩家，认为他的狠辣不是坏事，只是不拘小节、不儿女情长。
在元幼杉这里吃了瘪后，不少支持他的观众摸到了元幼杉的直播间，疯狂辱骂。
「从隔壁来围观废物女的，主播果然长了一张早死的脸，呕了。」
「抢源石有什么用，我赌这贱人绝对会在b级副本就死，快去死吧垃圾！」
但元幼杉直播间的原始观众不乏有战斗力强悍的，整个弹幕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只需稍稍动脑子也能知道，在一个公然举办杀人游戏的‘乌托邦’，又能孕育出什么样的文明。
这些「神明」的确被调动的情绪、有了喜怒，但却充斥着罪恶、浮躁和血腥。
关闭了游戏面板，元幼杉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掌中的源石。
她一定会冲破末世、撕裂这场可笑的游戏。
略一用力，她捏爆了掌中的源石，顿时融化的能量贴合着她的皮肤，融入进她的身体。
——
这头云停小队回到了基地并没能直接回去，而是先驱车去了趟科研院，把后备箱装的进化种尸体送了一趟，又和留守的教授做了个笔录。
“祁队长啊，这个丧尸的身体已经开始腐败融化了，我们很需要一份详细的对战资料啊！”
祁邪：“可这进化种不是我们的人处理的，我也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不知祁队长能否邀请那位能人，为我们院做一份调查笔录？”
“……”
忙了大半夜，等云停几人驱车回到了住所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温桦在后座半梦半醒，打了今晚的不知第几个哈欠，“终于到家了，今天别喊我了，我要睡到了下午再起。”
罗晓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看向窗外，视线内略过一辆黑车。
她道：“温哥，咱们隔壁的小楼好像住人了，我看到院子外头停了辆眼生的车。”
闻言温桦来了兴趣，跳下车后往旁边看了一眼。
那栋向来漆黑一片的小楼，这天夜里亮起了灯。
“还真是，老祁，咱们以后有邻居了，说不定还能串个门。”
祁邪并不感兴趣。
只要和他们不起矛盾，住在哪里、邻居是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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