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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话题再度回到圣明邪教这个焦点上。
经过一番交谈,理解我并不讳言死灵这类诡异怪物,也并非纯粹的猎奇心理后,他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与我分享的调查细节也丰富许多。
“反正都是迟早会公开的东西。”他仿佛敞开心怀般地笑着说:“也许是见报。当然,也可能出书,我更倾向于后者,可以详细叙述这种复杂的连环事件。我想,到那时,你所说的元凶们应该都被绳之于法。”
他的意思,大概是等到案件尘埃落定,凶徒入狱,他也能花时间将这些事件汇总成一本书?只不过,不知道这将是多久后的事了。
至于“复杂的连环事件”……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
据他所说,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他采访过的消息人士,如检察院、治安厅等机构,都有类似的提法,也是调查方向之一。
嗯……记得他是访谈过戴莎的,不知是否得到某些信息?
接着,他继续讲起自己的看法。
假如这三年间发生在全国五个地方的诡异死亡事件,背后都有极端邪教徒策划或参与,那这群疯子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因为,从未听过他们有过任何具体宣示。
是要彰显存在感?应该不是。
这就是个千百年内习惯地下活动的秘密宗教组织。如戴莎所说,虽然共和国的宗教信仰自由一度让其走出地面,但自从被认定与几起杀人事件相关并遭取缔后,这个邪教又遁入黑暗之中。
难道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林奇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据他的调查采访,几起事件的案发现场并无发现任何邪教图案、仪式道具、神秘符号等东西。若抛开邪教背景,或许更像是残忍的凶杀事件。就算是死灵,也像是意外般的野兽杀人事件。
再说了,邪教的仪式不是应该秘密举行么?制造如此匪夷所思的杀人事件,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讲出这些疑问后,林奇沉默了片刻,又说出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话。
“我写过5个专题事件的报道。现在……我觉得越来越后悔。”他淡淡地说。
“什么?”我感到很惊讶,他怎么会这么想?
追求真相,揭露黑暗,不就是他坚持调查的原动力吗?
“你别误会。曝光罪恶是我的人生信念。”他向我解释:“最初接触到这类诡异死亡事件时,直觉就认为案情不简单,所以花了很多精力去调查,也写了很多分析文字,力求在专题报告中穷尽一切细节,挖出作祟的邪恶势力。”
“但是,当我曝光的细节越多,越觉得不对劲。类似事件好像按某种既定规律持续发生……”他摇了下头,说:“1498年9月,紫樱那起邪教徒杀人后又自杀的事件过后,一段时间后都没再发生同类事件。我以为这种可怕的事情就此终止……没想到,三年后的3月份,又开始发生新一轮的类似事件!”
“当时,总编坚持要我主笔这个系列专栏。还好报刊的风格比较开放,我就干脆加倍掺入更多奇性元素,反正歪打正着也能提高报纸销量,有所交代就好。”他接着说:“尤其是在月铃镇连续三天报道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后就提前回碎石城了。到7月份,报道碎石城中南城区发生类似不明命案后,不对劲的直觉更强烈……”
“所以,后来我暂时放弃这种专栏报道……特别是采访过的那位圣明教徒去世后。”林奇最后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如果在三年的时间内断断续续追读他的报道,或许没有明显感觉。但我在中央图书馆那次,一次性重温几个专题报道就发现明显的风格变化,最开始还偏向案件报道,越往后面猎奇色彩越浓,几乎变成胡编乱造的鬼怪故事。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辛苦调查撰写的专题报道涂上小丑般的“浓妆”?究竟他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以至于要这样做,乃至“要暂时放弃报道”?
而且,这些东西与他所说的“后悔”有什关系?没听出来。
“我不明白,学长。为什么要放弃呢?难道有什么势力在施压吗……?”我直接问。
“莫名其妙人士的压力是家常便饭,但从来都不是主要考虑因素。”他风轻云淡般地一笑了之,接着才说:“这些隔段时间就会发生的可怕案件目前仍未告破。有时候我会觉得,犯下罪行的直接凶手或死灵虽也都‘死去’……对,那些死灵也并非完全不死的怪物,但操纵一切的元凶始终未现身过。”
“就这些案件的邪教背景看,假如他们真妄图召唤所谓的恶魔、圣明或其他什么鬼神,并真在施行某种规模庞大的邪恶仪式,那可能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林奇说:“比如某些猎奇文字中由昏暗烛火、血红图案、诡异摆件等等乱七八糟东西组成的仪式……也许那些圣明邪教徒会同样嗤之以鼻。”
好像真是这样。就如林奇所说,若不注意其案件的邪教背景,那就都是些离奇的命案。不明的杀人动机,诡异的某种致死机理,甚至有某些不合理的作案过程……
凶手们,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元凶究竟要做什么?我想起之前里克所写的书,还有刚刚看过的数百年前信件,好像确实都提到召唤或唤醒圣明之类的提法……
听林奇的说法,似乎他也从某些调查资料中分析出类似结论。
天,难道这就是圣明邪教千百年来的坚持……?召唤一个根本就是虚无缈缥的“神”?
“那些邪教所信奉的神,能被召唤并现世的所谓圣明根本就不存在。”我摇摇头说。
在这方面,我更赞同圣神教、圣主教和络伊真神教的神学观念。这三大教派所信奉的“唯一真神”,均代表宇宙间无所不能的无形力量,某种意义上也是凡人对未知的敬畏。
如果神能被召唤到世上,成为已知的可见“偶像”,甚至声称能实现人的愿望,那肯定是人为捏造的假神,是野心家利用大众的欲望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你说得对。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明辨是非,看破披着宗教外衣的邪恶组织。更何况,还有打着圣主教等正派宗教旗号进行歪曲传教的邪教。”林奇顺带谈了下当前“宗教信仰自由”环境下的某些乱象后,继续谈起刚刚的话题。
“且不论那些邪教信仰的荒谬。”他继续说:“但对某些极端狂热分子来说,那就是人生的全部。据说在圣明教义里,短暂的生命是不重要并可随时舍弃的。我们可能无法理解这种思维,但也许对他们而言,就是伟大的殉道者情结。”
“所以,讨论邪教徒信仰和行为的意义,本来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他先给出一个结论,让我不必纠结这些邪教自身的荒谬之处,接着才说:“问题是那些邪教徒甘愿为信仰赴汤蹈火,制造许多匪夷所思的血腥案件。甚至……让这些案件曝光尽可能多的诡异细节,引发更多社会关注,说不定就是邪教召唤仪式的一部分。”
“什么!?”我十分惊讶:“学长,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你的专栏报道……?”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圣明邪教的宣传工具。”他神情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报纸,专栏……就是邪教徒某种仪式的延伸。他们通过这种媒介来组织和‘召唤’躲在黑暗中的同伴或其他危险分子。发行量越大,曝光度越详细,召唤就越高效。甚至,我自可能成了圣明邪教的宣传手。”
“怎会这样……”我仍有些不理解:“但无论如何,曝光罪恶,应该是对的吧?”
“当然是正确无误的事,但也许在方式选择上……需要认真考虑。”他给出一个肯定性前提后,接着说:“刚刚你也问过外部压力的事。实际上也有一些人,包括朋友给过我委婉建议或温馨提示。可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反而激起某种逆反心理,就是坚决要去揭露藏匿在黑暗中的罪恶。”
“因为,按照以前的经验,我们所曝光的恶行就算不能及时被制裁,起码也会有所收敛。”他继续说:“让阳光来消灭吸血鬼般的罪恶,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那也是我们身为调查记者的信念。但是,那些圣明邪教的所作所为,却好像不畏曝光,甚至在被国家机构明令打击的情况下仍一意孤行,这就很可怕了。”
“如果要作对比的话,大概就是一类心理扭曲的变态连环杀手。”林奇分析说:“他们以制造负面的社会效应为乐,作恶并期望获得更大的曝光度,因为那是他们炫耀恐怖战果的主要方式,公众越恐惧,他们病态的心理满足感越强。”
“若将这种心理扩大到某个群体,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教组织,就像圣明教。当然,也许这个邪教还有其他目的,但目前不得而知。”他对我说:“而结果是明摆着的,就是一件接着一件有邪教背景的诡异死亡事件,带着某种规律性持续地发生。这不是新闻曝光所能解决的问题。”
“而另一个问题,就是负面的社会效应并不仅仅是公众恐慌。”他停顿片刻,说:“连续性的恐怖死亡事件报道,可能会召唤某类独狼式的变态分子,使其模仿邪教作案方式实施犯罪。事实上,近期已经发生过几起模仿犯罪的案件,只是没有公开报道而已。”
“也就是说,明明是揭露罪恶的正义报道,却反倒变成邪教徒召集同类犯罪分子作恶的公告栏和学习板?”我感到强烈的悲哀和无奈:“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是的。所以,有时候我甚至会感到痛苦……找寻真相,揭露黑暗的努力,却好像在诱发更多的罪恶,真是荒唐。”林奇又叹了一声,说:“但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在渴望光明,还有些躲在阴沟里的变态,更喜欢能为所欲为的黑暗。”
也许真是如此。那应该怎么办呢?难道放任这些邪教徒作恶,直到其“厌倦”为止?
林奇的答案自然不会如此。按他的意思,是有限曝光结果,省略详细过程。但他会坚持调查,帮助执法机构抓捕元凶,最好是捣毁这个邪教组织。待得一切尘埃落地后,也许他会再出一个专题报道或是书籍之类,就如他之前所述。
“加油,学长。”我微笑着为他打气,希望他能成功。
接着,我就问起另外的事,就是林奇刚刚在说的邪教活动“规律性”。
当时,我在中央图书馆整理资料时,隐隐也觉得圣明教似乎在按照某种“频率”制造恐怖事件,就连各地惨案的结局也像是有些许关联或相似性。
那么,林奇发现了哪些规律性呢?
“数字,‘6’。”他说:“这是第一个有规避性的特征。”
“6”?我呆了少刻,便马上联想起死亡人数。
咦……
“发生在几个地方的命案中,除了今年小云城和月铃镇那两次,死者都是6人。”林奇说出我刚刚心里的猜测:“小云城那次,两名检察院调查官的意外死亡更像是事件外引起的。而月铃镇那次……那就是神迹,真的。伊珂,你和同学都很幸运,感谢圣主。”
啊……我知道林奇的意思。
没错,也许圣明邪教所制造的恐怖案件中,“既定”牺牲者都将是6人。而今年这两起案件中,小云城那次可能是“多死”了两人,不过原因至今不明。而月铃镇这次,则是“少死”了两人,也就是我和凯尔,却是因为我那奇异的能力而幸免于难。
然而,如果不是我碰巧遇上死灵并莫名“杀”了它们,也许那两只怪物会游荡到镇上再杀死两人,导致最终死者仍是6人。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死灵本身,也只是某种作案工具?!所以才会被元凶准备6只,就为了达成某种既定的杀人目标?!
毕竟,普通人面对死灵是难以生还的。
就像……就像三年前,雷岩矿区发生的那次事件,也是发现了6只野狼实体和6名死者遗骸。现在想想,说不定那就是杀人后的死灵!
但为何死灵杀人后就会“回归”为尸体状态……?它们又是如何被“启动”行凶的?想不懂……
戴莎的团队,似乎也没研究出结论。
“圣明邪教为什么要每次害死6个人?是巧合,还是故意?难道‘6’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有特殊意义?”我说着说着,想到好像有一样东西就与“6”相关,而且听闻过几次。
比如,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袭击案凶手的遗落笔记,由戴莎曾经讲过的圣明教义标识,还有刚刚读到的数百年前当地总督府打击异端的行政令……
这时,林奇的声音也响起来。
“对偏执的邪教徒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一定是与其信仰密切相关的教义或标识。比如,六芒星。”
啊!对,就是这个!
六芒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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