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白瑁能理解简母的焦急。

    人生短短数十栽,做父母的自然希望在自己逝去之后,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女儿身边。

    敖仲那个是没法子可想,但是扈樱的还是有转圜余地的,只要熬过几十年就可以了。她想了想,劝扈樱:“你妈也是好心。要不,你就认真找一个暂时定下?等简家父母魂归地府后,你也就自由了。”

    扈樱连连摆手:“怎么行的通?我妈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结婚生子一套流程一样不能落下。找个人结婚容易,生孩子怎么办?总不能让我随便跟人生一孩子吧?我若是不生,那个凡人怎么办?难道让他因我孤老终生?”

    她长叹一声:“我找个凡人当工具人,坏了他的姻缘和子孙缘,也对不起那人不是?不如咬死了,坚决不肯结婚,独身一辈子。”

    白瑁点点头:“也是,我考虑不周,找个凡人不合适。”

    扈樱眼珠一转,迸出个主意,看向扈栎:“二哥,你帮你妹妹我在涂山找一个,陪我演一场戏吧?到时候我们就说不孕不育,这结婚生子也都解决啦。”

    “可行!”扈栎开始仔细回忆涂山妖神们,考虑该请哪一位出来帮忙。

    细细推敲之下,却发现有难度。

    扈樱是涂山帝姬,身份高贵却偏偏道行浅薄,为安全计,得找一位身家清白的,不能有觊觎之心的妖或神,不然以帝婿身份行坏事极难察觉。

    合适的,要不有道侣了,要不就是一心修行不闻外事的,总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强迫他们。

    一时竟找不出好人选。

    扈栎只得又道:“让我回去好好找一下。”

    听出扈栎的为难,扈樱问:“二哥,是不是有难度?”

    扈栎也不瞒她,说了挑选的条件,道:“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但是,仔细找找,应该还是能找到的。必须是知根底,我们才能放心让你跟他几十年。”

    的确如此!

    扈樱有些泄气:“还是有难度啊。”

    她本就微醺,又从有希望变成了不确定,精气神感觉都被抽空了,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把玩着酒杯,长吁短叹:“二哥,你妹妹我的命就都系在你身上了,一定一定要帮我找出一个呀。”

    敖仲也跟着叹:“你也就烦恼这几十年,我还不知什么时候有个头呢!”

    突然觉得这一向引以为傲的龙族身份不香了。

    扈樱隔着酒杯望过去,敖仲那一头红发便特别显眼地落入眼眸。她猛地直起身,指着敖仲道:“敖仲哥哥就行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扈樱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白瑁“啊”了一声,又惊讶又佩服地看向扈樱:“聪明!我们是灯下黑了。”

    敖仲两眼冒光,喜得又饮一杯:“真的吗?好好好,太好了,我也可以有交代了。”

    一口酒差点儿直接呛到肺管里去。

    扈栎看看一脸赞同的白瑁,满脸惊喜的敖仲和浑身自信的扈樱,毫不犹豫地泼冷水:“他不行,不适合。”

    扈樱急了:“为什么不合适?敖仲哥哥和你几千年的交情了,若不是品行端正,你能跟他相交这么多年?他最是知根知底了,绝不会是昊天的棋子,也不会仗势欺负我,最合适了!”

    敖仲为自己争取:“是啊,我怎么就不合适了?是我品行不端,不值得你信任吗?是我配不上你妹妹吗?”

    扈栎忙笑着摇头。

    敖仲急了:“那为什么不行?我们俩都受困于相亲,现在我俩在一起,不就都解脱了,你不能只帮你妹妹啊,也顺带帮帮我啊。”

    哭丧着脸干嚎:“看在我们师兄弟的情谊上,你也得拉我一把啊。”

    扈栎道:“你很好,但是,不合适。”

    他摆手制止了敖仲和扈樱的夸张哭号,缓缓道:“你们在一起,怎么跟龙王交代?”

    一人一龙异口同声:“嘎?”

    扈栎继续问敖仲:“你是打算怎么跟龙王说你和我妹妹的关系?真话还是假话?”

    那怎么行?

    坦白,还不得继续相亲?

    敖仲毫不犹豫道:“当然是……”

    灵光一闪,脑子突然一卡壳,好像有什么不对,却一时没有抓住。

    扈栎继续:“若是说真话,你和我妹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龙王是不是还得继续安排相亲。到时候,有我妹妹杵在一旁,影响了你的相亲大计,他会不会反对你们这场戏?”

    敖仲一昂脖子,不犹豫了:“那不行,我可厌烦死莺莺燕燕围绕了。”

    扈栎点头:“好,那就说你们俩是两情相悦。你觉得以我们两家的关系,龙王会不会急着上门提亲?”

    总觉得有什么陷阱,扈樱急着开口,却被扈栎以眼神止住了。

    “到时候你们怎么办?假戏真做?”

    敖仲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

    扈樱道:“当然不能说真话,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扈栎道:“那么你准备告诉父亲、母亲你和敖仲是认真的?然后两家开始联姻?这可不是过家家,以我们两家的地位,这场联姻一旦开始就不能轻易终止。”

    扈樱却无所谓:“我不介意啊,反正找个别的妖、神也是要假戏真做的,总要骗过这几十年。”

    又问:“敖仲哥哥,你介意吗?”

    女孩子都这样落落大方的表态了。

    自己当然不能退缩,敖仲不再考虑了,猛一点头:“只要你同意就行。”

    扈栎有些头疼地扶额叹气:“你们想过以后没有?乌鹊台定姻缘后,你们遇见了想相守一生的伴侣怎么办?”

    敖仲打了个酒嗝。

    扈樱毫不在意,很潇洒:“到时候再说啊。敖仲哥哥,我们俩可以提前说好,无论是哪一方,一旦想散了就主动提出来,另一方就放手。”

    敖仲这回没有如扈樱所愿,哼哼:“那,还是……算了吧。”

    扈樱已经有些醉了,脾气也变得比往常急躁,只见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撑着桌沿,身体前倾,一瞬不瞬地盯着敖仲和扈栎:“现在人族都解放思想了。合则聚,不合则散,不再觉得离婚是件羞耻的事了。敖仲哥哥,二哥,难不成你们的思想反而还如那封建期裹了脚的女人一样?”

    敖仲红了脸,为自己的疏忽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不是这个原因,是……”

    扈栎按下妹妹,看不过敖仲的磨叽,直接打断他的话:“因为在乌鹊台定姻缘并不是儿戏,没你想象中简单。天道在上,姻缘易定,断缘却难。”

    虽然被二哥按着坐下了,但扈樱仍不信邪,梗着脖子:“怎么个难法?”

    “天道下降断缘劫,这个劫对敖仲而言不算难,但你不行。你才十几年修为,体内那颗天狐内丹与你并没有完全融合,如今的你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白瑁听了大惊,劝:“既是这样,还是算了吧。”

    扈樱默然良久,好半晌才问:“会魂飞魄散吗?”

    扈栎一怔,方道:“魂飞魄散不至于,但重伤肯定是免不了的。”

    扈樱一喜,大手一挥:“这是小事。”

    这是被宠坏了,完全不顾家人会怎样担心。

    “胡闹!”扈栎沉下脸来,“这是小事?你想让父母为你烦忧几次?”

    扈栎对扈樱很少动怒,更多是包容宠爱。他这样忽然沉下脸来,周身气势也随之一变,令扈樱顿生畏惧,默默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敖仲忙打圆场:“你妹妹还小,不懂这些规矩,你好好教,她自然就知道厉害了,别这样吓着她。”

    白瑁也跟着劝:“你瞧扈樱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平时多爽朗大方呀,现在被你训得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扈栎略缓和了语气:“父母因你伤心担忧了千年,这才过了十几年,你希望看见他们又因你忧愁吗?等我回去给你好好筛选个能配合的妖或神出来,瞒过你人族父母十几年后,你就自由了,不必找敖仲,你们俩这样实在容易被迫假戏真做。”

    扈樱鼓着脸,不再说话。

    视线在兄妹俩身上逡巡一番,白瑁又看了看时间,笑:“你马上要去录《探秘桃花源》了,你行李还没收拾好吧?我不留你吃晚饭了,快回去吧。”

    说罢,白瑁轻轻推了推扈樱。

    扈樱晃了晃身子,没动。

    白瑁边向扈栎使眼色,边用力拉起闺蜜,推着她往外走:“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回家,帮你收拾。”

    扈栎叹道:“听话,你的事总能找出法子来解决的,别这样冒进。”

    扈樱似乎被劝服了,笑起来:“那行啊,二哥,我就指望你了。”

    皆大欢喜!

    白瑁和敖仲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扈栎却还有些隐忧:妹妹平时看着乖巧懂事,但犯起浑来鬼点子一出一出的,防不胜防。

    白瑁晚上回来后,谈及扈樱,安慰他:“我刚刚又劝了劝,她已经答应决不会做出让你们为她担心的事了。她有分寸的,你也别太忧心。”

    扈栎却摇了摇头:“当年我们不许她私自出涂山,她寻了个机会偷跑出去了。听她那语气,不涉及生死都是小事,许是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

    “若是以前,不好说。”白瑁抱住他,继续安慰,“但她逃家后已经经历过死亡,应该不会再这样莽撞了吧。而且,我们明天下午就要去录节目,没有时间了。”

    扈栎一怔,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明天你们是不是去归氿?”

    “是啊。”白瑁感受他的异样,忙问,“怎么了?”

    扈栎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查了一番,最后缓缓道:“敖仲明天去的地方是归氿隔壁县山界。”

    白瑁:“……”

    飞快转动脑子,终于想了个理由出来:“不会有机会的,节目组通常都会把嘉宾压榨得一滴不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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