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阿怜。”

    校门口林荫下的高瞻回以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并朝高应怜张开了臂膀。

    高应怜小跑过来,没有如往常一样扑入高瞻怀里,大概是往来人不少的缘故。

    她长大了,可不是随便在大众广庭之下跟人搂搂抱抱,何况她不想跟同学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他是她哥哥。

    高瞻对面露愧疚的高应怜安慰一笑,自若的收回手掌一翻,递上杯大加足料的冰饮,将一袋不算重的零食从行李箱上拎了过来,说:“我还买了其他的,这个你先拿回去跟同学分一下,等下午你放学了,出来一块吃过饭,再送到寝室去。”

    “哥,你坐车累不累?”

    “不累,倒是你又瘦了。”

    果然上镜显胖,视频的时候倒还觉得可以,这会这么一看,瘦得像一张薄纸。

    尽管知道自己有了夸张的滤镜,高瞻还是皱眉,“天气热,还是胃口不好吗?”

    “等明天我回家给你煮上两碗凉茶过来。”

    “别,别,”高应怜只怕喝苦苦的凉茶了,“哥,我才不瘦,而且我每天都吃得饱饱的,我还给你看了三餐菜单跟照片,我只是长肉长得不明显而已。”

    高应怜说:“是你瘦了,还熬夜了,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高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下,然后迎上了高应怜谴责的目光,他咳了一声,说:“你回去上课吧,别在太阳底下站太久。”

    这会中午一点三十分,快要上课了。

    高应怜想说多的也没法,兄妹俩只能互相简单嘱咐几句就分开。

    高瞻见高应怜频频回头,不由招手劝道:“回去吧,哥等着你一起吃饭。”

    关于这次行程的安排,早在回来的前一天高瞻就跟高应怜说过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相处。

    高应怜抿着点头,终于

    高瞻带了一些g市特产去王婶的糖水铺——两年前王婶的糖水铺由县里开到了市里,此时不是用餐高峰期,店内的人不多,王婶不需要他帮忙,就赶他上去找王戌时玩。

    楼上就是王婶所租用的居所。

    门半开着,高瞻在门前喊了两声也没听到王戌时回应,便进了屋,一路寻过去,在洗手间找到了人。

    一时颇是惊讶。

    王戌时其实生得很俊朗,挺鼻薄唇——要不高应怜也不会初初见面就粘上他,他个头很高,与高瞻差不多。兴许是从小就没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缘故,他独当一面、接触社会的时机较同龄人要早得多,又因长期出入鱼龙混杂的场所,他的面相有着一股邪气与隐约的狠戾。

    但就这么一个乍看不大“正经”的男人,这会蹲在小盆子前,手揉搓着粉色的衣服。

    看起来似乎是女性的贴身衣物。

    敏锐察觉到高瞻存在的王戌时抬头看过来,本能侧身子想挡住盆子,但很快,他僵硬的表情调整好了,站起身。

    “阿瞻,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戌时不动声色往外走,“见过阿怜了吗?”

    这个年纪交女朋友,给女朋友洗衣服是很正常的事情,某种程度上,高瞻和王戌时是同类人了,之前他也经常给严旬安洗贴身的内衣内裤。所以高瞻能感觉到王戌时那兴许是窘迫的情绪,并贴心照顾他的感受,默默跟出去。

    高瞻答道:“刚考完试,就回来了。”

    “见过阿怜了。”

    王戌时倒了杯冰水递给高瞻,“之前听说你要跟你同学开公司,以为你接下来会很忙,没空回来了。”

    高瞻笑了笑,“阿怜就要升上高三,暑假应该也就半个月,我待到她回校补课再走。”

    “嗯,阿怜前几天念叨着想跟你一块去重建的乐园玩玩,你这回可得好好陪陪她了。”

    王戌时从烟盒中磕出一支烟来,没点上,只放在鼻尖闻了闻。

    阿怜跟他妈妈都不喜欢烟味。

    高瞻点头,“我还打算带阿怜去邻市玩玩,天气热,她肯定喜欢水上漂流。”

    王戌时放下烟,“到时候捎上我跟我妈呗。我让我妈把铺子关几天,她整天窝在厨房里,又闷又热,让她停一天都不肯,说以前耽误了我,我没文凭,将来讨老婆肯定得花不少钱,她得努力赚钱,啧,我现在哪还用得着她这么劳心劳力。你和阿怜一块劝,估计能把她哄出去玩玩。”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既能让王婶放松放松,也能解决兄妹俩之间的一些不便。

    高瞻哪会不同意,“尽量完成任务。”

    “我听阿怜说戌时哥你要开麻将馆,筹备得怎样了?”

    “这门生意哪需要怎么筹备,门一开人一进,钱就来了。”王戌时挑眉,“你跟阿怜视频还说到我了?”

    高瞻又笑了笑,“我们什么都说。何况戌时哥平日这么照顾阿怜……”

    王戌时一听就知,这不过是高瞻单方面的意思罢了,阿怜个没良心的小兔子并不感谢他,只会急红了眼使劲咬他。

    王戌时后靠着沙发背,心思微动,不经意道:“读书压力是不是很大?阿怜最近总说忙,都没怎么过来吃饭了,我不放心溜进去瞧几眼,那会放学了就她跟她那班长在班上,一开始我还当他们俩幽会呢,走近了才发现是讨论问题。”

    “一个男生声音也细细小小的,得贴着脸支着耳朵听。”

    高瞻闻言一愣,阿怜是有跟他说过这个成绩优异又乐于助人的班长,言语中颇是佩服与欣赏,高瞻本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阿怜乖巧懂事,也很有自己的主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这会经王戌时转述,高瞻心里存疑了:阿怜心思单纯,或许连他人对她的别有用心都没察觉。

    全天底下的哥哥都不想妹妹被人觊觎,高瞻也不例外。

    高瞻面上平静,“压力确实大,所以才要带阿怜出去玩玩,劳逸结合。”

    心里却已有成算:以后要对阿怜耳提面命,让她不要怕打扰他,一有问题就先来找他。

    他大致都能帮她解决的。

    “等阿怜下午放学了,戌时哥我们一块吃饭吧?”

    “行啊。”

    高瞻没能在这里消磨多少时间,王戌时出去忙麻将馆的装潢事宜后,他与王婶聊了会天,又帮着洗了一大盆碗勺就给她赶去找朋友玩了。

    再留下来,估计他还要把店里卫生搞一遍。

    高瞻在这里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只得去了网吧。

    回到市,不代表撂下在郑昭公司的活,高瞻带了u盘回来,还得继续完成收尾工作。

    离学校最近的网吧,承载着学生无数关于青春不羁的回忆,高瞻也曾被朱肖喜余景阳拉过来一起打游戏。

    当时,他们光顾最多的是右边最角落的位置,朱肖喜说在这个位置清楚可以看到前台漂亮小妹于柜台后面撅嘴涂唇膏,还有可以瞧见一个常驻网吧的邋遢男人偷摸着看黄片,男人品味独特猎奇,有次不知从哪里搞到一部剧写实的人蛇,将无意瞥过去视线的朱肖喜恶心坏了,高瞻好劝歹劝,他才歇了揍人的念头。

    有回网吧来了一群混混,与网吧里的一伙人起了争执,打起群架,余景阳看见同为崇源高中的人也牵扯其中还被打伤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抄起椅子也冲进战场。

    后来警方来人控制现场,高瞻及时拉拽着两人很快溜走了,才没被逮着交接给学校处分。

    前台小妹不在了,那个猥琐男也不在了。

    余景阳正四处奔波收集朝日。

    朱肖喜更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高瞻心里空空洞洞的,坐在熟悉的座位开机,三年足矣让一部机器老化了不少,开机速度缓慢如乌龟爬,耳机边上红光一闪一闪。

    “那部机子快坏,换一部吧。”

    有人提醒高瞻。

    高瞻愣了一下,换到以前朱肖喜自诩的专属位置上,果不其然,他的眼力总是很好的,这部机子抗住了时间的摧残,运作极快。

    高瞻笑了一下,随即捂住了眼。

    ‘生灭流动,无有住相。’

    ……

    “哇哦。”

    “这他妈。”

    “啧。”

    一般充斥着键盘敲打声与玩游戏时斥骂声的网吧,突兀的插入了不一样声音。

    愈发沸腾的声响打断了高瞻的注意力,他转头看去,只一眼就怔住了。

    同这有些破旧、烟雾缭绕的网吧格格不入、仿佛两个次元的事物一般,严旬安俨然屹立于此,犹如降临人世的战争女神,美得不可方物,又冷得不容侵犯,迎着他人火热的视线与情不自禁的小声惊呼朝高瞻走来,步履极快,脚下带风。

    “远瞩。”

    高瞻眨了眨眼,似乎对严旬安此刻真实的存在保持一种怀疑的态度。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了。

    因为从她几乎要喷火又要将人冰冻封存的双眼中,他敏锐察觉到,她堪堪抬起的手在下一瞬就要打到他脸上。

    高瞻站起,“你回来了。”

    不由自主的温柔与亲昵令两人皆是一愣。

    严旬安怒气稍降,“跟我回去。”

    这个环境并不适合讨论他的去向,何况严旬安恼极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高瞻只得下机跟着她一块离开。

    车子在烈日下炙烤着,路口的红灯像是一个深可见底的火山口。

    又一辆右转车从眼角划过的时候,高瞻终于开了口:“我暂时没有回去g市的打算。”

    “哦?”

    一个简单而短促的音节从她口中脱落时竟如此跌宕起伏,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使这被因隔板升起而显得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

    高瞻抿了抿唇,“你怎么回来了?”

    严旬安嘴角扯出一个很讽刺的弧度,“你是不是很失望?”

    “对我百依百顺,给我做这做那,临行前甚至还演了一番恋恋不舍。你忍辱负重,以为熬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摆脱我了,却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回来,失望透了是不是?”

    高瞻不言。

    严旬安胸膛起伏不定,“说话!”

    “……我没那么想。”

    至少不是忍辱负重。

    他心甘情愿。

    “你没那么想?”严旬安表情凶狠,像一只被争夺了幼兽的母狮子,“但你那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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