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旬安的大批行李搬进来的时候动静确实不小,无怪她说会打扰到别人,幸亏次卧与主卧的大小相差无几,勉勉强强倒也装得下。

    彼时,高瞻正接到下属打来的紧急电话,说是项目出了些状况,而郑昭还在家里陪着妻儿抽不出空来处理。他得赶去公司一趟。

    高瞻走前把备用钥匙留给严旬安。

    严旬安本来还要问他能不能把次卧里的衣柜换掉——衣柜不小,只是她的衣物过多装不下,见他要走,连忙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包括钟鸣等人在室内进进出出,阳台门大开,从外头落入的一方灿烂阳光中漂浮着被惊动的尘埃颗粒,严旬安及腰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而划出漂亮的弧度,弧度边缘泛起细碎、闪耀的光点。

    高瞻无暇顾及这美景,低头换鞋。

    “不清楚。”

    老实说,高瞻目前并不愿意与严旬安长时间待在同一空间里。

    尽管竭力克制表现出来,他仍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现在钟鸣与严旬安的行李都过来了,去公司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何况他本就必须要过去。

    严旬安神情依依不舍。

    高瞻装作没看见,“中午前我应该是赶不回来了,我给你叫餐还是你自己解决?”

    “你帮我。”

    只要能让高瞻多惦记她,无论用什么方式她都乐意。

    高瞻点头,电梯门关上前提醒她:“只要不大动作改动次卧结构,添置更换家具随你意。等他们整理好行李再进房间吧,里面灰尘大。”

    高瞻就是高瞻,永远这么细心体贴。

    严旬安浅浅一笑:“嗯,我知道了。”

    “你路上小心。”

    可真奇怪。

    严旬安故作贤妻良母的姿态,充满着违和感。

    高瞻挪开眼,似不忍多看。

    一到公司高瞻就召开了会议。

    眼下公司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是和一家国际医疗集团的有关医疗器械管理操作的合作,这项目一直是高瞻在盯着,现在出了状况他责无旁贷,更要第一时间解决。

    会议长达两个多小时,结束后高瞻还要与合作方沟通,忙得不可开交。

    若不是事先调了闹钟,他都快忘了要替严旬安点餐,给相熟的餐厅老板打电话特地敲定菜色后,他简单吃了郑阳从公司饭堂带回来的饭菜就又投入工作。

    直到下午两点左右,他才得以喘息。

    高瞻扭动着僵硬的脖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门被敲响。

    “瞻哥。”

    郑阳探头进来,鬼鬼祟祟。

    高瞻按了按鼻梁,掀开眼帘。

    郑阳拉开椅子坐下,搓了搓手。

    “怎么了?”高瞻问。

    “没事,就是看瞻哥你越发丰神俊朗,不禁神魂颠倒。”

    高瞻微微失笑,“说吧,出什么事了?”

    郑阳挠了挠脸,准备措辞:“就是,我前段时间鬼迷心窍,在澳门赛鸽……”

    高瞻皱眉,他从不沾这些“消遣”,却对其略知一二,尤其是私人性质的赛事,赌资一般不会少。

    果不其然,郑阳继续说:“输了两百多万。”

    郑阳咽了咽口水,“我就、就是喝了点酒,一时上头了。”

    郑家家业不小,但郑父对儿女管教严厉,每个月给的零花钱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少,至今为止,郑阳的小金库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十万。

    赛鸽这事自然是被家里人知道了,也把欠的钱还上了,只是郑父气得差一点就要与郑阳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你找我是?”

    “我爸把我赶出来了,我哥也不帮我,我现在卡里就只剩下五百多了,连房子都租不起,昨晚我就缩在公司睡觉,蚊子咬得我身上都是包。”

    “瞻哥,我去你那住段时间吧,我以劳代资,拖地洗碗做饭我都会。”

    高瞻摇头,“我可以给你转钱或者找房子住。但我那不方便。”

    据郑阳所了解到的,高瞻生活几乎是两点一线,很少跟他人来往,在s市更没有什么朋友,郑阳好奇问道:“怎么不方便啊?”

    高瞻沉默了片刻,说:“我未婚妻在。”

    即将要结婚的对象,是称为未婚妻吧。

    “未婚妻?”郑阳惊奇不已,两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什么时候的事情?”

    郑阳夸张道:“我们公司那群小妹妹不得把春心哭碎了?”

    “是谁啊?我认识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

    “到时?什么意思?要办订婚宴?不是,应该是结婚吧?”

    高瞻神色淡淡,不愿多谈。

    郑阳揣着满腹疑问离开了,心想大概这事他哥还不知道,不知提前跟他哥透个口风看他哥能不能看在这事上帮着劝劝他爸让他回家。

    高瞻结束工作回去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彼时,严旬安正窝在沙发上睡得昏天暗地。

    她是想等他回来,可怀孕早期症状之一嗜睡已经在她身上明显表现出来,她到底没能扛困意。

    就连高瞻进门,她都没有发觉。

    若以她往昔的警惕与防备,她早就醒来了。

    高瞻回房拿来条薄毛毯盖在她身上,无声俯视着这张恬静的睡脸。

    夏日天气多变,倏忽间阴云密布,室内光线昏暗,百来平方空间,最为明亮之处当属她这张脸,犹如暗中一点萤火,很不真实,诱人前行捕捉,却临万丈深渊。

    严旬安是被馋醒的。

    饭菜香味争先恐后的钻进鼻子,刺激那根名为食欲的神经,中午填饱食物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严旬安披着薄毛毯正要起身,可雨水带来的清凉将她灌得打了个小小的寒颤,不,就是发抖。

    严旬安连忙撑着沙发,叫道:“高瞻,高瞻。”

    高瞻很快就出来。

    严旬安单腿支立着身子,细眉拧起,“小脚抽筋了。”

    高瞻上前扶她坐下,腿放直,抓住纤细的脚腕迅速给她拉筋缓解疼痛。

    其实,严旬安并不认为抽筋值得大声叫喊,由此带来的痛楚也不是不能忍受,毕竟更痛的她都经受过,而且她也懂得如何去解决或者承受这种疼。

    但她就要以此博得高瞻的注意与关怀。

    他一定会过来帮她。

    只要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一天,他就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小腿肚肌肉随着他耐心按压而放松下来,更为明显的是他掌心炽热的温度,所到之处点燃了火,烧得严旬安心里暖烘烘的。

    “嗯?”

    高瞻突然放下了她的腿。

    严旬安挽留道:“我还难受。”

    高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早已识破了她的伪装,起身回到厨房。

    饭菜很快就准备齐全。

    严旬安故作夸张一瘸一拐走到餐桌。

    高瞻沉默的看着她做完全套戏,待她坐下了才出声道:“我认为你需要摆正你的心态。”

    严旬安看向高瞻。

    “我之所以让你搬进来、和你结婚都只是为了孩子。”高瞻着重后面六个字,继续道:“诚然,你也有手段不用经过我就能达到这一切。”

    “但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并承诺会听到我的,那我希望你能按照我的意愿来。”

    严旬安正襟危坐,“我知道了。”

    “像刚才那种突发情况不可避免,我自然会帮忙,但也仅此而已。”

    “我和你说实话,无论是出于观还是主观,我看见你、接触你都感到不舒服。”这算是一种应激反应。

    严旬安脸色苍白。

    “当然,我自己能勉强克服这些不适。”高瞻说得平淡,实则感受如何钻心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那晚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严旬安嗫嚅道:“记得。”

    她说过不用孩子来胁迫他。

    而以身体或者孩子为由和他亲近,也算是一种隐性的胁迫。

    高瞻说:“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再提起或者追究各自的对错得失,没有任何意义,但这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我们目前的情况要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是不可能的。”

    “你别对我有太多的奢望。”

    “我不愿勉强自己达成你的要求,我也自认做不到,也不想你因此失望以至于影响情绪,甚至是身体与孩子。”

    像是浑浊不堪的黑水翻天覆地侵袭过来,将严旬安整个人淹没,她觉得又冷又窒息,甚至脑子都无法运转。

    严旬安艰难出声,像是好不容易从水里扑腾起来吸入一点新鲜氧气,“……我知道了。”

    高瞻看了严旬安一眼,说:“吃饭吧。”

    这顿饭因为高瞻的一番话吃得并不如何愉悦。

    严旬安回到次卧,洗了澡,吃了不少维生素与营养片后躺回床上,即便心情沉闷,睡意仍自顾自的袭来。

    高瞻温和却又冷冽的脸一直浮现在她逐渐昏沉的意识中。

    他说别对他有太多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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