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应怜在学校吃完早餐,再利用三个多小时笼统的整理复习了上周的知识点,才收拾衣物等东西,准备去王婶那里。

    室友问道:“阿怜,你又去戌时哥那?”

    “嗯,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好吃的。”

    王婶每次都弄一大堆吃的让高应怜带走。

    “那我们有口福了。”

    另一个室友忍不住钦羡道:“阿怜真幸福,虽是住校,却随时随地都能回家里住,衣食住行什么的都不用愁,只需要专心学习就行了,其他的,你两个哥哥都帮你考虑得周周全全。”

    高应怜抿嘴笑了笑,难掩得意与满足,“嗯,我有两个好哥哥。”

    纵然王戌时给了她或多或少的烦恼与恐惧,但不可否认,他很照顾她。

    回到王婶那里时,王戌时正在厨房中给排骨焯水,忙得不可开交。

    王婶拉着高应怜在客厅沙发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剥了壳的坚果,同她悄悄话:“阿怜,你戌时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高应怜手一抖,一个杏仁掉到地上,王婶连忙捡了起来,吹了吹灰,自己吃掉。

    高应怜摇头:“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哎,那应该就是没有了。”王婶很是失落,“我前天探了戌时口风,他嘴巴闭得紧紧的,什么都不肯说,真的是,我是他老娘,又不会害他,他这个年纪谈对象也正常,我还能反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再过些时间,他要真是没有,我就得去找找张姐了。”

    王婶口中的“张姐”副业牵红线。

    高应怜瞠目结舌,“戌时哥还这么年轻,就要,要结婚了吗?”

    王婶瞟了厨房一眼,“不年轻了,你戌时哥今年二十一,虚岁二十二,找了对象不得花时间处一段时间了解了解彼此吗?”

    “大概处个一两年吧,就二十四了,二十四岁的年纪结婚,我也不催得紧,做个开明的家长,只要他们三十岁前生小孩就行。”

    “过了三十,女人身体恢复能力就大打折扣,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这样我也帮忙给他们夫妻俩带一下孩子,不然再过几年,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就抱不动孙子了。”

    高应怜迟钝的听着王婶的用心良苦,渐渐的,心绪散漫了,费劲的在脑海中勾勒出王戌时迎娶新娘子、抱起刚出生的儿子等违和的画面,与此同时,她感到了难违的轻松与失落。

    得知高瞻有喜欢的人,并与其同居时,高应怜的心情也是这般矛盾。

    高应怜吞吐道:“可是,王婶,你平时就已经够忙了,再照顾小孩子就更……”

    “到时我哪还管得了什么糖水生意,当然是我的宝贝孙子要紧。”

    王婶想象着含饴弄孙,眼角的皱纹浅浅浮起,衬得她整个人安详和顺了不少。

    高应怜五味杂陈,麻木的咀嚼着核桃,“咔咔咔”的声音通过骨与肉传递到脑里,震得脑子稀里糊涂。

    王戌时端菜出来,见到高应怜眼睛一亮,先夹了块排骨给她,“尝尝。”

    当着王婶的面,高应怜不敢与王戌时有任何冲突,只得忍着别扭咬下排骨,还没尝到味就给出了正面评价,“好吃。”

    饭桌上,三人边吃饭边闲聊,其乐融融。

    中间,王婶接了个电话,是她的老姐妹打来了,一时兴起,喊她出去逛街。

    王婶笑呵呵答应老姐妹,然后风风火火的回房拾掇了一下自己,临走前摸了摸高应怜的头,让她多吃点,又叮嘱王戌时送高应怜回校时记得给她拿准备各种吃食。

    王婶走后,空气变得滞闷又逼仄。

    高应怜感觉到浑身都不自在了,埋头往嘴里塞东西作忙碌状,实则在思索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

    “想什么?”

    高应怜有些困窘,“没,没什么。”

    王戌时放下碗筷。

    高应怜虽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王戌时,却时时刻刻保持了戒心,见他有了动作立即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严阵以待。

    随着王戌时无声的靠近,高应怜愈发紧张,甚至不由屏息。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王戌时伸手过来时响起。

    高应怜与王戌时都懵了,怔怔的看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王戌时迷茫的碰了碰自己红肿的左脸,干涩的解释道:“我就是想给你打一下蚊子,刚刚你左耳上有只蚊子。”

    高应怜反射性抬手摸去,果真摸到了一个小肿包。

    “我不、不是有意的。”

    高应怜面红耳热,两根食指纠缠在一块,快要打起死结来了,“戌时哥,对不起。”

    王戌时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高应怜力道不小,他感觉脸都要被她打扁了,心也严重受伤了。

    “你就这么看待你哥哥我?”

    “不、不是。”高应怜磕磕绊绊道。

    但事实胜于雄辩。

    在王戌时灼灼的目光中,高应怜的愧疚混合着其他情绪不断发酵,然后啵的一声冲破脆弱的心防。

    高应怜一改羞愧,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红着眼睛瞪王戌时,“谁让戌时哥你不提前说,你要是说了我就不会打你,你明知道我害怕,你还要逗我,还要故意捉弄我。”

    “你活该!”

    说完,高应怜火箭发射似的快飞冲回自己房间,连带着关门声都震聋欲耳。

    王戌时被她吼得一愣,随即失笑,“脾气真大。”

    王戌时揉了揉脸,走到高应怜房门边上,煞有介事的冲里面喊道:“哎哟,阿怜你把门摔坏了。”

    高应怜闻言,顿时从被窝里翻出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没有哪处损坏,明白王戌时是在骗她,更恼了,“没坏!”

    “坏了,门锁坏了。”

    王戌时轻轻的拧了拧门把手,没能打开,高应怜在里面锁上了,他也没强求。

    高应怜听出了王戌时话语中的轻佻浮滑,没再去验证其真假,警告道:“戌时哥,你不准再胡说八道。”

    “我跟你说话你不信,不说你又打我,小祖宗啊,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高应怜憋红了脸,“你不正经。”

    王戌时心情颇好,比起之前处处躲他、一天跟他说不上五句话的高应怜,他更喜欢现在的,一想到她在门后气鼓鼓的模样,他就更乐了。

    不过,王戌时知道适可而止,“阿怜,你吃饱了?”

    “……”

    “阿怜?”

    “……饱了。”

    王戌时细细回忆高应怜刚刚吃了多少份量的饭菜,料想她这应该是实话,便道:“那我收拾碗筷了,对了,我妈煮了红枣桂圆,阿怜你要不要?”

    里面没有回应。

    王戌时挑了挑眉,“阿怜,听见没有?”

    高应怜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要,下午再喝。”

    冬季昼短夜长。

    高应怜做了一场冗长的梦,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半。

    学校晚读七点开始。

    高应怜快速收拾东西,出来一看,王戌时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正将她洗净烘干的衣物折叠整齐收入袋中。

    包括内衣内裤。

    高应怜鸡皮疙瘩立即冒了起来,一把夺过衣物,“我,我自己来。”

    王戌时被撞破了也不露窘态,自然而然道:“离你们晚自修还有一个多小时,先吃了饭再回去吧。”

    高应怜把衣服胡乱塞进袋,拉上拉链。

    王戌时趁此舀了一碗饭,又拿了勺子筷子放在高应怜专属餐桌位置上,幽幽道:“阿怜,你每个星期就过来一次,一个月四个星期,一年也就大概四十八个星期,四十八次,我们一块吃饭的次数就这么多了。”

    高应怜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毕竟一桌丰盛的饭菜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王戌时隐晦的笑了笑,陪着高应怜一起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高应怜突然道:“以后,会有嫂子陪戌时哥吃饭。”

    “什么?”

    高应怜声音沉闷不已:“王婶说要给你找对象。”

    “所以呢?你很高兴我找对象?”王戌时不由的沉下脸。

    高应怜缩了缩肩膀,不言。

    王戌时剥了一个虾丢进高应怜碗里,擦手时倏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你吃醋了?”

    “才不是。”

    高应怜用筷子拨开虾,可碗就这么大,除非剔出碗,不然飞极其妨碍到她正常进食,她只得愤愤然把它吃掉。

    “我怎么越看越像是你吃醋了?”王戌时揶揄道。

    虽不确定这就是吃醋,但高应怜确实因为王戌时要有对象而心烦意乱,所以表现悻悻,“不要说了。”

    王戌时趁火打劫道:“不说也行,来,你亲哥哥一口,就放过你。”

    高应怜抬头瞪了王戌时一眼。

    王戌时神情郑重,颇有若她不从,他便来强的,且变本加厉的意思。

    思及王戌时之前强硬的手段,高应怜愤懑又不甘的在他脸上碰了碰。

    因为这一出,高应怜死活不肯让王戌时送她回校,王戌时想着这次让她带回学校的东西不重,她又如此坚持,便作罢了。

    出门时与王戌时的“拉扯”耽搁了一些时间,高应怜担心赶不上晚读,便抄了近道回校。

    这时,天色微暗,路灯却尚未亮起,在小巷子里若不仔细分辨,怕是会踩到一些污水等脏东西。

    一阵冷风刮过,巷子破旧楼房门口贴着的已经岁月侵蚀成深灰色的对联簌簌作响。

    本是专心赶路的高应怜骤然汗毛竖立。

    她不敢停下脚步,警惕的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三个男人,两个身材高壮,一个则矮小且身形佝偻,面容皆不善。

    高应怜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假装落下了什么东西要返身回去寻找,不着痕迹后退,并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她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早已被高瞻设置好了,高瞻,王婶,王戌时都在其中。

    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高应怜就要拨出电话,而现在,她由衷希望这只是她多度紧张罢了。

    但事实不遂人愿。

    似乎是察觉到了高应怜的戒备,三个男人快速靠近过来。

    高应怜心头一跳,一股惊悚的危机感直冲上脑,因为恐惧四肢发软,但又迸发出了无限的潜力,她以一种平日难以想象的速度奔跑了起来,同时拿出手机,拨打紧急联系人电话,也不管对面接没接通,她喘着气大喊道:“哥哥,救命,救命,哥哥,我在学校——”

    高应怜很快被追上的人捂住了口鼻。

    手机掉落到地上。

    呼吸间尽是怪异的气味,高应怜拼命挣扎却愈发四肢无力,就连意志也在快速流失,只模模糊糊的接收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这小娘们还挺机灵的,得亏咱们动作快,不然就——”

    “赶紧把电话挂了。”

    “我操,打通了,怎么办?”

    “怕什么,就通了一秒。”

    “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去你妈的,出主意的是你,打退堂的也是你。算了?你他妈说怎么算了?都到这地步了,王戌时那小子还能放过你?”

    “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整不到王戌时,还整不到他妹?他这么喜欢搞得别人家破人亡,现在就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眼皮越来越沉重。

    高应怜只能绝望的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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