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许瑾那个当妈的把不停啜泣的女儿从地上拉了起来, 紧接着郁文玉便冷着脸匆匆跑来,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郁冉身上,连一秒犹豫都没给同样狼狈的许瑾。
郁文玉这人当丈夫很不怎么样, 不过对郁冉这个女儿还不错,至少表面工作做得很好,认识他的都会说句他是个好父亲。
许瑾攥了攥拳头,要不是郁冉是她女儿, 这口气她怕是咽不下去。
上下看了郁冉一眼,确定她此时的模样不会再给自己丢人以后,郁文玉顶着一副羞愧的表情看向了甘彩芝,连连道歉:“沈夫人, 冉冉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她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看这样,你让人算一下她弄坏的这些东西要多少钱,等宴会结束我就派人赔给你们。”
“你说什么呢郁总, 孩子出点错难免的。”甘彩芝笑了笑,明眼人却都能看出来她不开心,为了面子才这么客气。过了会她又道:“不过不舒服不要勉强了, 身体要紧,郁总还是带她回家休息吧。”
听到甘彩芝后面那句, 再加上周围人若有所思的视线,郁文玉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在脸上。
甘彩芝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说这件事没什么, 她嘴上说着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在场的都是人精,是个人都听出来她是在赶客,这生日宴才开始多久啊,她就叫郁文玉送郁冉回家, 那同样狼狈的许瑾又怎么可能一个人留在这呢?
郁文玉并不想错过这个认识各个集团老总的机会,毕竟这是属于沈怀鸿的圈子,很多人是他有意接触都认识不到的。
“怎么了郁总?”见郁文玉没动,甘彩芝又有些担忧地道:“我看冉冉身上都湿透了,我看还是拿件书瑜的衣服先让她换上,这个季节太容易感冒了。”
她刚说完,本就不开心的几个客人又忍不住插嘴。
“还不如快点回家,再留下去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麻烦。”
“不舒服还是快点回家吧,孩子大了也该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刚才还听到她一直念叨有人打她,大晚上的多渗人。”
“这郁总也是惨,怎么就摊上这样的老婆孩子。”
“……”
这几人混在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话,郁文玉就算有意想反驳都找不到对象。说郁冉身体不舒服的也是他自己。
为了最后那点面子,他都只能拒绝甘彩芝的提议,“还是不麻烦了,我先送她们回去。”
按理说这种时候甘彩芝多少都该客气一句,谁知她对着不远处的管家就招了招手:“程叔,送一下郁总和郁夫人。”
“好的。”程叔隔老远应了声,连忙走了过来。
郁文玉:“……”
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他只能伸手拽着郁冉的手臂往外走,而许瑾则是低着头走在后面。刚才这对母女有多高调,现在就有多像过街老鼠。
四周原本围着一圈人,围的水泄不通的,谁知看到郁文玉一动,他们就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这条道刚好够他们三个人走过,再加上路过她们身边时退半步的动作,郁文玉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恨不得立马打个洞钻进去。
程叔很快就领着郁家三人出了沈家的门。
到了门口,程叔面带笑意地微弯腰:“郁总,我就送你们到这了,天有些黑你开车小心。”
沈家都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逐客令了,但表面功夫愣是做得很好,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错的也是郁家,是郁冉先找茬,最后还在别人兴头上的时候扰乱了宴会,沈家没有撕破脸已经很不错了。
“好,麻烦程叔。”即便只是沈家的管家,郁文玉都得给几分面子。
他语气勉强地应了声,几个人还没转身呢,沈家大门就当着他们的面关了起来,“砰”地一声响,让这几人的表情都石化在脸上。
屋外一片寂静,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身后的树影交错着,好似也在窃窃私语嘲笑郁家人的狼狈。
郁文玉沉着脸,许瑾没有说话,倒是抽抽噎噎的郁冉打着嗝气哼了两声,声音还沙哑着:“沈家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我是沈书瑜请来的,凭什么这样把我赶出去啊,我又不是故意要弄倒那些东西的,本来就是有人打了我的膝盖!”
沈家大厅杯盏交筹,即便知道里面的人不可能听到郁冉说的这些话,郁文玉还是气急败坏地照着郁冉的后脑打了下,用的力道还不小:“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你真是被你妈惯坏了,这种地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
他声音很大,带着愤怒的喘。
郁冉被打的往前一个踉跄,痛呼出声:“爸!你打我干嘛!”
她眼泪汪汪满眼都是委屈,要是之前郁文玉可能还会心疼一下,今天却只剩下很铁不成钢的情绪,他手指指着郁冉,因为气恼抖着,甚至连嘴皮子都在抖:“都是因为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郁文玉很早之前有幸和沈家合作过一次,就是因为那次合作郁家地位上升不少,后来即使很久没有再合作,也有不少其他公司找上他,郁家也勉强算是沈家的合作方。
本来郁文玉还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再拓展一下交际圈,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他们郁家成了整个云洲市圈子的笑柄。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甘彩芝对郁家不是很满意,而沈怀鸿不管这些小事,他和郁家只合作过一次就足以说明郁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战胜其他竞争者,仅仅只是这样一件事就足够限制郁家的发展,这让郁文玉怎么能不气,他恨不得把这两个不争气的打死!
“郁文玉!你这么凶干什么!”许瑾弄得一身脏又被这么多人嘲笑,她本来就已经很委屈了,结果在自己丈夫这边得不到安慰就算了还要被他骂,是个女人心里都受不了。
见郁文玉脸色不见丝毫缓和,许瑾眼眶都红了:“你女儿受了委屈你看不到吗?她都这样了你还打她,你配当一个父亲吗!”
被她指着鼻子骂,郁文玉冷笑了一声,“我是不配,你最配!你就惯着她吧,好好的孩子迟早被你养废!”
他指着郁冉,眼中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冷漠:“你,跑到别人家说主人的话坏,我看你姐姐说的没错,你就是不长脑子!”
郁冉怒目圆睁,她想反驳,可看郁文玉凶狠的模样她根本不敢说话。
许瑾也是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和郁文玉打一架的样子,然而他之后的话却让她整个人愣在原地:“要是郁家因为今天的事毁了,我们也没有继续过下去的必要。”
这话的意思是,要离婚?
许瑾感觉郁文玉这句话就像冷水兜头泼下,让她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心都是僵的。她和郁文玉结婚二十多年,共同孕育了两个孩子,就算她不是好妻子也已经把这么多年的青春浪费在这个男人身上了,可到最后他居然因为这件事就想打发她。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她在云洲抬不起头不说,郁礼和郁冉怕是也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许瑾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恨恨地盯着郁文玉,眼中尽是坚定。
郁冉还是第一次听到郁文玉用这样的语气和许瑾说话,她都忘了哭,像个傻子似的愣愣地看着郁文玉:“爸…你什么意思,你因为这件事要和妈妈离婚?”越说她的声音拔得越高,眼神控诉。
郁文玉疲惫地捏着眉心,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厌烦,“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她离婚了,棠棠也不会是这个被人戳脊梁骨的身份。”
说完他转身就走,见身后人不动,他没耐心地低吼:“还不快走,你们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再不走你们就自己打车回去。”
他声音很大,还没回过神来的郁冉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刚止住的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声音颤抖,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郁冉的认知里,郁梦棠是郁文玉年轻不懂事的产物,她只知道要不是因为郁梦棠,她们一家四口会过得很幸福,可是现在这个观念崩塌了。
郁文玉说,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许瑾见向来意气风发的女儿颓废成这样,心中再多的怨恨都褪去了,她赶紧将女儿拉到怀中安慰道:“别听你爸胡说,他说的都是气话。”
许瑾轻轻地拍着郁冉的背,动作温柔,眼中却满是悲凉。
她是爱过郁文玉的,如果不是因为爱她也不会在知道他有爱人的情况下还要执意嫁给他,她以为时间能够冲刷掉很多感情。
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在嫁给郁文玉这件事上,她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邱姨和几个新雇佣的服务员很快将大厅打扫干净了,那些衣服弄脏的客人也已经被甘彩芝安抚妥当。
郁家人闹出来的那些动静就好像一个小插曲,聊过几句后大家就忘到脑后,闲聊的闲聊跳舞的跳舞。
继刚才郁梦棠被泼了杯酒后,陈泊宁看她看得特别紧,搞得他爸妈都觉得丢人,不动声色地远离这两个小年轻。
大家好像都没有把郁冉嚷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倒是沈意伶在那堆被收走的垃圾里找了找,本来只是随便看看,谁知真的发现了一点端倪。
那堆碎片和烂奶油里,居然突兀地扎着几颗开心果,咧开个嘴露出里面饱满的果肉。
沈意伶盯着那几颗开心果看了几眼,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在这种宴席上,大家都抱着社交的目的,虽然坚果等东西都有准备,却不是放在糕点那张桌子上的,而是放在沙发边。
要知道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并不是那么符合这群贵妇先生今天的形象。
而沈意伶隐约想起,她看到过戎栖手里拿着开心果。他对这种零食似乎很好奇,吃得不多却每样都捻了几颗。
想曹操曹操到,她刚准备去找人,人就自己送到她面前了。
沈意伶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样,要先去休息吗?”
服务员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她还拿了杯温水递给他。
“谢谢。”戎栖接过水,刚送到嘴边就听到她似是不在意地问:“刚刚听陈泊宁说,郁冉说有人打了她的膝盖?你刚刚一直在这,有看到什么吗。”
戎栖拿着杯子的手微紧,他抿了口水才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去看沈意伶,眼中满是真诚。
“我什么也没看到,她许是真的魔怔了,和我说话的时候便觉得她前言不搭后语。”他温声道。
沈意伶没接话,他这副样子太无辜了,连她这个心里已经坚定了想法的都忍不住又动摇了一下。
“是吗?”她若有所思地又往沙发那边的果盘看了眼。
戎栖嗯了声,他也没离开,就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就在他以为她真的只是随便问问的时候,却见她突然伸手朝着自己垂在腿边的手而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上捏着的两颗开心果便被她拿走。
沈意伶看着手心两颗白白的果子,她漫不经心地剥开果壳,将果肉放入口中。
等口中的东西咽下,才见她对他莞尔一笑,语气温柔:“你肠胃不好,这种不好消化的东西少吃。”
戎栖:“……”
这是,被发现了?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的手心的壳,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心虚还是该担心的好。
如果她知道自己还能暗中伤人,会不会觉得他是在装病?
这么想着,戎栖的眼中就多了几分担忧与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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