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为您带来不便维修人员将在十分钟内到达您所在的房间进行维修。”
“如果您对于洗漱比较着急, 这边可以为您提供更换房间的服务。”
酒店内线电话另一端的工作人员按照常规流程开口。
西塞尔停顿了几秒才进行否认:“不用。”
他挂断通讯,将呼叫器扔回床上,将自己的衣服换成了酒店自带的白色浴袍后,等待着维修人员的到来。
花洒的阀门被急速的水流冲坏。
浴室里下了一场人造雨。
水流因为管道中的压力而被粉碎称为飘忽的细小水珠。
像是带着浓重湿气的雾,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个不停。
隔绝淋雨空间和浴室其他空间的浴帘并未被拉开, 整间浴室都遭了殃。
正对着浴室门的镜子被水汽打湿, 镜中少年的身影变得模糊, 只能看到朦胧的剪影。
西塞尔就站在浴室门边, 半斜着倚靠在棕色门框上,整个人被升腾的水汽笼罩, 带上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湿意。
浴衣宽大, 下摆一直垂到了他的小腿。
湿气凝在他的发丝上,在灯光下为金发蒙上了一层闪烁的细钻。
房间里很安静。
他数着分针每一次跳动的声音, 在数到第七次的时候, 他听到了走廊里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停留在门前。
“笃笃——”
这间房的门被敲响。
“您好,客房维修。”男性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入。
目标来了。
西塞尔直起身走到门前,门把手被按下。
来人的身影展现在他面前。
这是个穿着白色棉背心作为工作服,脚下踩着黑色胶靴的中年人, 拎着橘红色工具箱,胸前的工牌上写着马克·费利蒙。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后背。
驼背。
手指关节粗大, 带着厚厚的茧, 和持枪或者持刀产生的茧并不一样。
面目平凡, 是典型的中东长相,看起来有些木讷。
手臂上的肌肉明显, 看上去就是常年做维修工作的样子。
在刚刚来到19楼的时候西塞尔就发现了一件事。
走廊里的监控正对着他所住的这间房门, 毕竟红点在昏暗的走廊中有些显眼。
“您的花洒坏了是吗?”费利蒙局促的将工具箱换了个手拎着, “维修可能需要花费十到三十分钟。”
西塞尔面色平淡点头, 侧过身让对方走进房间后,手在门把手上轻轻带了一下。
房门半阖,挡住了监控的窥探。
浴室距离房门并不远,就在玄关的左侧,只需要走几步就能到。
也就是现在,西塞尔才有机会仔细观察他在意的“驼背”问题。
他刻意慢了两步,目光放在维修工隆起的后背上。
这件背心的领口有些高,一直遮盖到来对方的脖子处,因为维修工的行走,偶尔会露出一点蓝紫色。
视线往下,就是隆起的部分。
隆起的背部之间,有一道清晰的缝隙,看起来就像是被放大了的两块肩胛骨。
上方像是三角形的尖头,下方相对而言宽了很多,覆盖了整个腰背。
作为路人不细看的话,只会觉得这个人驼背严重。
盖在隆起上的工作服表面并不平整,这代表底下的东西上有坑洼或者褶皱。
像是……折叠起来的翅膀?
西塞尔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隆起的形状思考。
光这么看其实看不出什么,除非能够亲眼看到那衣料下到底是什么。
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扒人衣服。
金发少年忍不住皱眉。
费利蒙没有察觉到房客打量的目光,走入了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不少清水的浴室。
维修工一只手挡在脸前,行走间掀起涟漪和水声。
他转过身将工具箱放在一边的洗漱台上,在观察了一下出问题的地方后,从箱子里取出了防水胶布准备先行堵住。
箱子里零零碎碎的装了不少零件,西塞尔甚至还看见了完整的一截管道。
费利蒙拿着胶带站在花洒下朝着出问题的那部分管道伸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对方全程都没让自己的后背被水淋到。
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西塞尔将手背到了身后,打算找个时间做点捣乱的事。
出水的管道口被中年男人用胶带堵住。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后,维修工才关闭水闸开始正式的维修。
“是什么问题?需要我照价赔偿吗?”金发少年冷不丁开口询问。
费利蒙被突然出现的人声惊住,肩膀耸了一下。
中年男人后背的隆起随着他的动作而出现了微小的变化。
那两块肖似翅膀的东西下意识向外扩张,但很快又回归原位。
这变化仅仅只出现了几秒时间就消失。
如果不是西塞尔的视线一直盯着,很容易就直接忽视过去。
花洒本身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对于费利蒙来说修理起来还算容易,没有花太长时间。
他一边打开水闸重新开启花洒,一边闷声说到:“不用,这是酒店的管道出现了问题,不需要房客来赔偿。”
水流按照最合适的轨迹从花洒的莲蓬头中流下。
中年男人将花洒关闭后站起身,将取出的工具一一放回工具箱里。
放置着橘红色工具箱的洗漱台淋浴间的斜对面,黑色大理石台的上方就是那面糊满了水珠的镜子。
所以,整理着工具箱的维修工现在背对着门口和花洒。
“修好了?那我等会应该可以正常使用花洒了?”西塞尔看着准备改上工具箱箱盖的中年男人询问。
感受着管道中奔腾的水流,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动了动。
费利蒙将最后的黑色防水胶布拿在手中准备放进箱子。
听到少年问话的中年男人点头:“是的,可以正常……”
西塞尔手握拳,在半空中左偏。
刚刚修好的花洒再次出了问题。
这次更加严重,给花洒供水的管道直接爆开。
半截管道断裂掉落在地,金属管与地面铺设的瓷砖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水流直直的冲向站在黑色大理石台前背对着门口的马克·费利蒙。
带着冲力的水将这位中年男人浇了个透心凉。
白色的棉背心吸水变得有些透明的同时黏在了皮肤上。
维修工的话戛然而止。
“该死!”
他下意识低咒了一句。
镜子被飞溅的水流冲刷,变得没那么模糊。
西塞尔清楚的看到镜子里的中年男人表情在那么一瞬间变得狰狞,却又在下一秒变回了木讷。
费利蒙在第一时间转过身,然后才伸手挡住激烈的水流。
在形成的水雾中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倒是没把管道爆炸的原因怀疑到门口的少年身上。
“抱歉,是我的工作失误了,可能还要再耽误您一点时间。”维修工用另一只手抹掉脸上沾染的水才继续说,“可以把那边架子上的浴衣递给我吗?”
即使只有短短的几秒,也足够他看清楚维修工背后衣料被打湿后出现了什么。
那确实是一对翅膀,被收束在背后。
明明看起来更像是蝴蝶的翅膀,却像是蛾子一样水平折叠。
西塞尔按照费利蒙说的话从淋浴间旁边的架子上将浴衣取下递给了对方。
费利蒙穿上房客递给自己的浴衣,取出工具箱里的管道和其他工具走向爆开的花洒水管。
换掉整个管道的操作并不难,甚至要比局部修复来的更加简单,因此这一次维修工的动作更加快。
因为刚刚的意外,中年男人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次才重新整理工具箱。
得到了答案,这回西塞尔没再控制着水流爆水管。
他目送着这位淋了水的维修工一步一个脚印离开才重新关上门。
费利蒙带着内心的烦躁回到工具间,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维修工。
原本他还需要去另一个客房维修顶灯,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是让自己的翅膀变得干燥。
“查理,你替我去一趟1024,”中年男人脱下自己身上的浴衣和被打湿的棉背心对着另一个维修工说。
查理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费利蒙,非常理解的点头:“你快点弄干吧,晚上还得回去跟那群人换班。”
“嗯。”
费利蒙烦躁的应了一声后坐在通风口处,他看了眼工具间墙上的肿。
时针指着正上方的数字12。
这翅膀只能自然晾干,这一过程需要花费十二到十四个小时不等。
而夜晚离开酒店前往据点换班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但是不能人工加快进程,要不然会破坏翅膀从而导致飞不起来。
中年男人烦躁的取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后夹在手指间一口接着一口抽了起来。
…
已经换了浴衣的西塞尔干脆给自己洗了个澡。
金发少年盘腿坐在床上,温热的风从吹风机中传出。
这家酒店的浴室里配备了烘干机,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在手动清晰过后被他放了进去。
因为没有换洗衣物,所以他现在浴袍下什么都没穿。
水珠顺着发丝下落打湿衣襟。
西塞尔一边用手梳理头发一边思考该从哪个方面下手调查这些工作人员的底细。
在感觉自己的头发不再滴水后,他就关闭了吹风机。
‘尼克斯,查一查约翰·查普林和马克·费利蒙的社会关系网。’金发少年看向落地窗外。
酒店大楼的阴影笼罩在街道上,路上行人来去匆匆。
【没有关于约翰·查普林和马克·费利蒙的信息。】
【查无此人。】
尼克斯在第一时间响应了自己的宿主:【我尝试过人脸识别,甚至进行了声纹对比,在全球的数据库中进行匹配,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相似的结果。】
【顺着酒店内部网络登记的员工信息向下查,查到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名字。】
【……他们甚至不发工资,所以也得不到社保相关的信息。】
一般而言,只要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必定都会有对应的档案资料。
没有的话,通常来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死亡导致的资料注销。
但这些人显然都活的好好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
假死,整容,从这个世界的社会关系中消失,在黑色组织中隐姓埋名。
而西塞尔没有从任何一个人工作人员的眼中看到痛苦和纠结。
他看到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这代表这些人都是自愿。
不愿意加入的,恐怕全都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能试着和那些注销账户的信息进行对比吗?’西塞尔叹了口气,向后仰躺在啦床上。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和出生。
数据库的储存量有限。
亡人的资料并不可能留存,要为新生儿们让位。
这种资料的注销通常是粉碎式的,很难从数据库中恢复。
就算成功恢复,这带来的工作量也是巨大而繁复的。
【我尽量,但这可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尼克斯对宿主的要求进行了回复。
西塞尔抬起手遮盖在眼睛上:‘没关系,你尽力就好。’
他不会单单指望着尼克斯的对比结果。
在此期间,他会试着多发掘一些有用的线索。
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道敲门上不急不缓。
金发少年从床上坐起身,迷茫的偏头朝房门处看了眼。
现在是下午一点。
他好像没有叫其他的客服服务?
西塞尔走向房门,将门开了一条缝。
门前的男人头发上还带着湿意,很明显也是刚刚才洗漱过,手里拎着一瓶没开封的红酒。
布鲁斯?
黑色修身马甲勾勒出了他的腰身线条,没有系领带。
最上方的扣子早已解开,大方的展示着衣料下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浪荡而风流。
哥谭花花公子的出现让他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金发少年的眼神在男人的身上徘徊。
“我记得……我们约的是十点?”他这句话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调笑。
西塞尔将房门打开。
“不欢迎吗?”
布鲁斯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明明酒没开封,冰蓝色的眼睛里却已经酝酿起了醉人的笑意。
监控画面里。
门内的少年伸出手,挑起男人的衣领将人拉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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