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张睡颜,赵年年侧着身,伸出手指,在人脸颊上轻轻地划过,一点点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嘴里,念叨的却是——
路临。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那个挡在她面前,替她挨了刀,陷入了沉睡的,主神。
身旁的路峙也好,曾经的路斯年也好,小妖王路修霆也好。
都是属于路临的碎片。
那熟悉的香味,她早就应该想起来的才对。
“路临。”
“路临。”
明明说过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透过沉睡的路峙,赵年年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的人。
手指久久地停留在那颗殷红的泪痣上。
一滴晶莹的泪滴落,没入了枕头。
早在赵年年喃喃唤出路临二字,三不知已经飞快地将自己给锁了起来。
完了,看样子是全想起来了。
然此时的赵年年并没有要找它算账的意思。
秋后再说。
等她睡醒之后,旁边已经没了路峙的身影。
“督主去了河堤。说让夫人先去他那边等着,午时会回来与夫人用膳。”清竹适时地给出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路峙在这里住的是此处府尹腾出来的院落,与督主府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
不大,但是盛在雅致。
果不其然,等到了午时,路峙匆匆归来,见到赵年年的一瞬间,心下安定。
“用膳吧,用完膳,我带你出去走走。”
赵年年笑着点点头,忍不住地给路峙夹菜。
恍惚间,好似看到了那个朦胧的身影。
“多吃点,你都瘦了。”
眼底藏不住的心疼。
路峙顿了顿,笑着将碗里的菜送进了嘴里。
“你也多吃点,这么远,辛苦你了。”
一室温馨。
用完膳,出了门,路峙带着赵年年,坐着马车,一路向西,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清幽之地。
夏日蝉鸣,竹林掩映下微风拂过,带着些微的凉意。
平静的湖泊不远处,是一座小小的院落。
青瓦白墙,颇有几分意境。
“喜欢吗?”路峙问。
赵年年点头。
“竹林尽头还有一片茉莉,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路峙笑着,眼尾泛红,牵着赵年年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皇上已经老了,总想要天底下所有人都臣服于他,想要无上的权利,想要掌控一切。”
赵年年抬头看向了路峙,他面容平静。
“我八岁就入宫了。我娘说,我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其中一人,应该入宫去找我爹。”
“可是,我娘根本就没想过,我小小年纪,如何进得去。”
赵年年心头一动,有了几分猜测。
“我跟随着入选的小孩子一同混了进去,却因为软弱,身上的所有东西进宫没多久都被别人抢走了,包括我娘留给我的信物。”
路峙深吸了一口气,说的艰难。赵年年回应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后来,我亲眼见到那个抢走了我信物的孩子,被侍卫给带走,杖毙。”
还亲耳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说,不过是个贱种罢了,妄想滔天富贵,简直是做梦!
甚至,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过一句,只当是一个脏东西死了。
就好像,那个代替他去死的孩子,只不过是一条脏了他眼睛的狗罢了。
从那一刻开始,路峙就明白了。
娘所期盼的爱情,所期盼的家,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一场难以启齿的荒唐。
而他,更是不应该存在的存在。
赵年年一颗心胀痛的难受。路峙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尘封心底的秘密,在讲出来之后,就算不上秘密了。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我被欺负的狠了,常常在想,为什么要活着。”
甚至在努力爬到高位,被赐婚之后,都在想,若是赵年年真的是那个男人派来的棋子,就死在她的手底下也行。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上天却仿佛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爱上她了。
以一个阉人的身份。
【滴~任务进度:99/100,请宿主再接再厉!】
“年年,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会拥有什么。”
奋力挣扎着从阴暗中爬起来,一步步地朝上走。
为的,不过是想要站在那个人的面前,问问他,他娘算什么。
后来又想,要不就覆了这大盛好了。
到那时,知道他身份后,那个人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无论哪一种,他都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活得长久。
也不在意自己能够活多久。
但是现在。
不一样了。
可是偏偏,太迟了。
路峙温柔地抚摸着赵年年的脸颊,眼底带着眷恋。
“院子里种了一颗红豆杉,想看看吗?”
赵年年点头,“好呀。”
推开吱呀的木门,小小的院落很是雅致。
西南角放置着石桌,上面还摆放着一束茉莉。
芳香四溢。
秋千架。小凉亭。水池里甚至还有几尾锦鲤。
赵年年的目光随即被那秋千吸引了去。
路峙笑着,站到了她的身后,小心地帮她推着秋千。
小姑娘握着秋千绳,裙摆随风飞扬。
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晃动的脚,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路峙却在后面,偷偷地红了眼眶。
小姑娘啊,就该单单纯纯的才好。
玩儿累了,赵年年叫了停。
两人牵着手,又去了小厨房。
两碗简简单单的清汤面,自己动手做的,也吃的津津有味。
“路峙你太厉害了,我好喜欢这里。”
一边吸溜着面条,赵年年一边眉眼弯弯地看着路峙。
路峙只是笑,“以后可以常来。”
“好呀~咱们到时候就前院种花,后院种菜,每天睡到自然醒,再养两只小兔子,养条狗,哇~越想越开心!”
赵年年的眼底,全是憧憬。
就仿佛,明天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路峙抿唇,“嗯。好。”
声音重重的。
吃完面条,来接人的马车已经停在院外。
蹦蹦跳跳一整天的赵年年也终于累了。
一上了马车,就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就撑不住了。
“睡吧。”路峙将人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在额头烙下一吻。
赵年年喃喃地说了句什么,蹭了蹭,便睡了过去。
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声,路峙眼睛雾蒙蒙的,落下了一滴泪。
无影无踪。
马车内的熏香渐渐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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