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她……”

    这是沈子清反应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这话不是肯定句,  是感叹句。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那个乞丐真是许文雅,那得发生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包惜惜说:“有点像。”

    不过她也很多年没见过许文雅了,  加上刚才也只是匆匆一瞥,那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看不清脸,  认错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时候烧饼做好了,  两人便没再说这个,专心吃烧饼。

    包惜惜有提前打电话告诉父母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但这时候的火车晚点是说不准的,便约好了不要去接。

    和女儿分别了一年多,自从知道她快要回来,包家明夫妻的心就没再平静过。高兴是理所当然的,  但也有担心。王树苗腿瘸了以后,  整个人反而有些变本加厉,  也不知道看到女儿回来会不会又逼着她做一些她不情愿的事。

    但女儿在电话里告诉他们,  一切会有重大改变。

    开始他们不信,  但夫妻两聚在一起一琢磨,  却有发现女儿说的很可能是对的。不说别的,  单说这一个多月来,  王树苗基本就没再去参加什么串联。之前他们以为应该是他腿脚不便,但和女儿聊天后,  才猛然顿悟,  刚瘸腿那会可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便。

    难道,  真的……这么想,夫妻两人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女儿回来。

    久别的人盼重逢,重逢又怕哭肿眼。

    哭,  也许是女娲在造人时的仁慈,让人在高兴难过的时候能有个口子宣泄。

    一家三口其实都很有意识想着不要哭,但最后不知怎么还是哭了。

    包惜惜看着哭傻了的自己,也不好笑话父母了。

    沈家人和包惜惜的回来,在家属大院引起的轰动可不小。

    当年沈家人为什么离开去投奔女婿,大家都知道原因的。但包惜惜离开的有些突然,除了包家明夫妻外没人知道原因,看到她和沈家人一起回来,自然会往哪方面猜测。而沈子清和包惜惜因为现在确实是恋人关系,面对左邻右舍的猜测,也之只好一笑置之。

    不过让包惜惜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邻居们都看出端倪,自己的父母反而一点没表现出什么,甚至对邻居们的调侃,也是一笑置之。

    这弄得包惜惜都生出了早恋娃对父母的心虚感,这日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她忍不住试探性问父母,听到邻居们说自己和沈子清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李慧妍笑了,给女儿碗里夹了块肉,说:“生什么气,子清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是真不错。”

    听到母亲夸沈子清,包惜惜嘴角开始忍不住上翘。原来自己喜欢的人被父母认可是这么让人高兴的。

    她笑着继续问父母:“那你们觉得邻居们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这下不仅李慧妍笑了,包家明也笑了。

    包家明对妻子说:“看来我们女儿是当局者迷。”说完又对女儿说:“慌什么,我们若是对子清这孩子有半点不满,当年怎么会同意你离开。”

    “当年那不是没办法,王树苗太烦人……”包惜惜解释到一半,突然看向父母,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是吧不是吧,难道自己父母也跟沈子清父母一样,以为他们读书那会就在一起了?她必须为自己解释一下:“爸,妈,读书那会我和沈子清真是清白的。”

    李慧妍笑道:“我们知道。”

    包惜惜突然生出无力感,父母这是真知道还是怕她害羞的善意谎言?她不得不再次强调:“真的,我们读书那会真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李慧妍笑的筷子都拿不稳了,干脆停下来:“惜惜,爸妈一直都很喜欢子清这孩子。”

    脸上的笑容无声在说,读书那会就肯定互相喜欢上了。

    包惜惜放弃了,感觉解释不清了。父母既然认定读书那时候她和沈子清就已经产生了情愫,就这么认定吧。说实话,她本人也迷糊了。那时候两人真没半点男女之情吗?也许单纯的不是感情,而是年纪。想明白后,包惜惜不就结了。

    这时候包家明也来了句:“惜惜啊,爸妈真相信你们那时候心思都在学习上。不过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你不要觉得害羞,邻居们的调侃也是没恶意的。”

    包惜惜哭笑不得,父亲这是担心她脸皮薄呢。在沈子清父母来岛后,她的脸皮早已经在那短短的二十来天被练厚了。

    ---

    沈家人回来后,花了两天的时间收拾家。

    太久没住,不仅卫生要大搞,很多地方也要修修补补。

    搞好这一切,恰快到周末,便邀请包家明夫妻周日来家里吃饭。

    虽说邻居十几年,但因着沈子清和包惜惜的关系,两边的大人们都颇有家长见面的紧张感。

    沈家那边自然是不敢大意,提出邀请后便开始准备。

    这几年他们虽然落了难,但家底还在,花起钱来半点不手软。

    而包家明和李慧妍呢,也十分看重两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关上房门后开始清点家底,商量着买什么礼物上门。

    两个年轻人这时候还以为这不过是一顿普通的饭,完全没想到两边都卯足了劲准备,就是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不重视。

    故而等到要吃饭那天,沈子清看着爷爷奶奶父母一大早从副食品店买回来的东西,瞪目结舌。

    毫不夸张说一句,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食物。

    包惜惜那边其实也差不多,去沈家吃饭的前一晚,看到父母买回来的东西,她第一时间想起一句话,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只是买不起罢了。

    不用问价格,包惜惜都知道这堆东西不便宜,她忍不住问父母,是不是把这些年的积蓄都花了。

    李慧妍笑眯眯说:“怎么会呢,当然还是留了些的。再说爸妈每个月还有工资,钱可以再攒。”

    而且女儿也十八了,可能过一两年就嫁人了,肯定要留点钱来给她置办嫁妆的。想到以后两家楼上楼下,李慧妍心里想到女儿长大嫁人的伤感要淡了许多。

    包惜惜哪里想到,不过是一起吃顿饭,父母都已经想到日后她嫁人上。

    到了吃饭这天,包惜惜看着左右手都拎着礼物的父母,忽然有些紧张。

    拎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些过于隆重?

    然母亲却笑了笑,说:“怎么会隆重,人家那么有心,我们也得有些诚意。”

    包惜惜再次看向母亲手里拎着得东西,因为太重,说话都微喘着气。这份诚意实在是够厚重的。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让父母不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一会大不了闭眼吃饭。

    沈家人看到包家明夫妻拿了那么多东西过来,都说他们太客气了,同时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他们备的回礼也不清。

    在沈家人提出请包家明夫妻吃饭后,包惜惜和沈子清曾讨论过,大人们会聊些什么。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对沈子清说,也许大人们又会拿结婚来说事哦。

    这话一出来,两个年轻人都脸红了,不过借着夜色掩盖,倒还不至于窘困到说不出话。

    沈子清也半开玩笑问,如果大人们真想让他们早点结婚,她怎么想。

    包惜惜撅起嘴,毫不犹豫告诉他:“当然还是得先读完书。”

    沈子清笑看着她:“为什么那么坚定高中一定能复学?”

    他不是不想两人继续读书,而是高中停学那么多年,能不能复学父亲也说不准,他害怕包惜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包惜惜笑道:“我有直觉。”

    “如果你的直觉不准呢?”沈子清始终有些担忧,不想打击她,又想给她打打预防针。

    好在包惜惜说:“不准那就不读呗。”说完笑眯眯看向他,手不安分推了推他胳膊,说:“到时候就真早点嫁你,把生活的重担压你肩上。”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沈子清却依然听得心怦怦跳,红着脸嗯了声。

    这份甜蜜的负担,他愿意。

    因为提前预测到了大人们可能会说这些,所以在饭桌上,当他们真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起这事时,两人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窘困。

    成家,必然是先要有份稳定的工作。

    这点大人们其实都不担心,包家明夫妻时双职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让她顶替一个名额便是。沈子清这边问题就更不大了,沈斌已经没事,且很有官复原职的可能,以他的人脉给儿子安排一份工作不难。

    但问到两个年轻人意见时,他们说辞一致,说既然现在政策很可能有变,想等等看下半年高中能不能复学。如果能,他们还是希望继续上学。

    说到上学,赵巧香忙把两人在岛上自学高中知识的事告诉包家明夫妻。

    这事他们虽然也有在电话里和信里听女儿提到过,但那会她说的随意,他们多少会有孩子是在通过学习打法时间。可听了赵巧香说后,才知道两个孩子竟然学的那么刻苦,还机缘巧合有个如此有才华的老师在岛上任教,心里既骄傲又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高中停学,他们的女儿又怎么会浪费了两年时间。

    既然孩子们想读书,两边的父母都说,那就在等等,继续观望观望,反正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因为聊的实在太尽兴,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傍晚,沈家人极力挽留包家明夫妻留下一起吃晚饭。

    盛情难却,加上确实还想继续聊,他们只得依了。

    连着午饭晚饭吃得如此丰盛,包惜惜摸着肚子说有些吃撑了,沈子清瞬间理解到她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主动陪她去院子里散步。

    至此,两个年轻人总算暂时脱离暴风眼中心。

    下到楼下,包惜惜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大人们的想象力实在太可怕了。”

    午饭说工作和结婚,晚饭已经进展到生孩子带娃了。

    沈子清也是如此觉得,在他看来惜惜还很小,生孩子真的太遥远了。

    同时他也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个梦,脸烫的不行。

    两人一边在院子里绕圈圈,一边东拉西扯聊天,半点也不觉得春夜的凉风刺骨。

    手凉了,包惜惜就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突然伸到沈子清衣服里

    沈子清不忍推开,每次都是神情紧张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看到。

    即便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如此亲昵被看到还是不好,特别是他们还一起在岛上住了那么久,容易惹人非议。

    他越紧张包惜惜就越喜欢越起劲,两人之间愉悦又刺激的气氛,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才被打破。

    沈子清看着一拐一拐走向他们的人,礼貌打了声招呼。

    ---

    沈子清和包惜惜回来的那天,王树苗刚好去外地串联。

    因为太久没有参加串联活动,对于这次时隔这么久才能有的一次串联,他无比上心。

    这一去就是好几天,回来后突然从母亲那听说沈子清和包惜惜回来了,并且两人的关系都放到明面上了。

    他想笑,反驳母亲,两人之前就没有什么关系。说完回了房,房门一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阴霾。

    自这天后他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想出门还是不敢出门。

    每次想到沈子清和包惜惜,他总会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腿。

    他好恨,到底是谁这么恨他,把他的腿打断。如果给他知道是谁,他一定要把那个人的两条腿都打断。

    这一晚,他在床上躺累了,推开窗,却看到那两个他一直想着却避着不见的人在院子。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上去好不般配。

    王树苗看的一股无名火直涌上脑门,砰一声关上窗户,本想眼不见为净,奈何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人一旦不平静就容易冲动,冲动之下,他终于踏出了家门,走到这两人面前。

    待看清二人,王树苗忽然觉得那只废了的腿突然好像有千斤重,抬起来甚是艰难,跛的更加厉害。

    但没办法回头了,他们已经看到他。他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艰难朝两人走去。

    本来他就长得比身子请矮,不知道这几年沈子清又长高了,还是自己腿瘸了更显矮,他站在沈子清面前,足足矮了一个头。

    面对沈子清的礼貌问好,王树苗下意识冷笑,笑完他自己都傻眼了。

    他能说这是下意识之举吗?这些年不知不觉养成了动不动就冷笑的习惯。

    不过沈子清并没在意,仍笑着说:“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看样子你过的不错,不像我……”王树苗说着,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

    这话沈子清不知道怎么接,他总不能说,你看起来过的挺不好的。

    王树苗看向包惜惜,勾了勾唇,这次是有意识冷笑:“你父母当年不肯说你去了哪,原来是去找沈子清啊。没想到啊,你们那么早就搞上了。”

    包惜惜笑了笑,没说话。‘搞上了’三个字实在太难听。

    显然沈子清也是这么觉得的,寒暄了几句后,便和包惜惜回去了。

    上楼的时候,沈子清不悦皱了皱眉,想到一年多前王树苗到底有多过分,才把惜惜逼到不得不离开。

    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想起来还是会心疼。

    大人们还在沈家聊天,沈子清便随包惜惜回了她家。

    坐下后,他忍不住说:“没想到王树苗竟然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可是看到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大家都会哭鼻子的。

    包惜惜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不是指王树苗的腿,而是指整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站在她个人的角度,肯定是觉得王树苗很讨厌又过分的。但站在大环境的角度,他又不是最坏的。

    她只能开解道:“人总是会变的,也许以后又会变好呢。”

    沈子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但愿吧。人变坏容易,学好却很难。

    两人在客厅坐了没多久,包家明夫妻也回来了。

    他们回来没多久,沈子清也回自己家了。

    李慧妍看着沈家人回的礼物,带着几分无奈说:“沈家真是太客气了,回的礼物都赶上我们送出去的了。”

    包惜惜蹲下身子,想看看给的都是什么,但还没拆开,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去而折返的沈子清,笑眯眯跑去开门。然当门打开,她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一开门就问:“包家明夫妻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今天,kpl夏季赛开始了,刚好有我喜欢的战队比赛,先更新,去看比赛,看完回来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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