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清向来是个干脆的人,既然马甲已经掉了,她也懒得再遮遮掩掩,把自己的经历全都说了个大概。

    “基本就是这样了。”赤司清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业务还不太熟练。

    赤司征十郎晕乎乎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男孩虽然有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姐姐讲的这些对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了些。

    “所以,姐姐还是姐姐,对吗?”红发男孩微微抬头,赤红色的双瞳认真地注视着面前人的棕眸。

    赤司征十郎对赤司清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想要知道,坦白了一切的神明是否还需要作为伪装的人类身份。姐姐,是否还是姐姐。

    “当然,征十郎。”赤司清揉了揉那头红发,用承诺安抚男孩心中的不安,“不管拥有何种身份,我(赤司清)将永远是你姐姐。”

    身为支柱的祂们是永生的,即使用着人类的身体。于赤司清而言,或许在将来她会舍弃以这个身份永生的权力,放任这具身体如正常人类般老去直至迎来死亡,最终意识回归神域。

    但在此之前,祂会一直是赤司清。

    男孩猛地扑进女孩怀中,双臂紧紧抱着她的腰。赤司清微微低头,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带着些许哽咽。

    “怎样都好,只要还是姐姐……”

    哭了啊……赤司清轻轻地拍着弟弟的后背,愧疚与懊恼从皱着的双眉中流泻而出。

    是她太想当然了。

    在她的印象中,赤司征十郎是个强大、冷静的少年。虽然现在还是个孩子,但日后的性格也依稀可见,总结来说是一个非常省事的孩子。

    可太过令人放心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现在。

    赤司清平日里也能想着弟弟还小,哪怕赤司征十郎已经开始和她学习灵力,也一直没有让他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连每次给他练手的对象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但这次却因母亲的病情失了分寸。

    一件件糟心的事情接撞而来,费心隐瞒的一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铺展在弟弟面前。

    而她也因弟弟貌似接受良好的表现忽略了他的年龄,就这么直接告知了一切,完全没有想过对方能不能接受。

    “我会一直在的。”

    齐木楠子从床上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动作熟练的不速之客。

    来人踩着剑跳进屋内,然后反身把窗关好。

    【这人是有大半夜拜访的爱好吗?】

    【不过现在能这么使用灵力,之前的审判也算因祸得福了吧,让赤司清的身体承受能力提高了很多,】

    “你来做什么?”粉发女孩问。

    早在中午,赤司清就发了短信说要来找齐木楠子,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被她定在了晚上。

    “楠子,我把征十郎惹哭了。”赤司清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坐在齐木楠子身前,表情严肃。

    【所以呢?你就为了这个大晚上来找我?现在可是十一点了,你已经打扰了一个普通幼稚园学生的正常睡眠时间。】

    【而且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那家伙看着也不是爱哭的人,昨天那么大阵仗都没见他哭出来。】

    “你做了什么?”

    “我把我的身份、来历和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审判的雷是把你脑子都给劈没了吗?还是说“秩序”在治愈你的时候忘了把脑子也带上?这些事你也敢完完整整的和你年仅六岁的弟弟说?】

    “啪”的一下,窗子被打开了。

    “你走吧。”

    【妈妈不让我和傻子说话。】

    看着面前齐木楠子依旧没有表情的脸,和莫得高光但透露着“你是智障吗”的眼神的紫眸,赤司清忍不住视线漂移,“我当时看征十郎对神啊、审判啊什么的都算接触良好,一时冲动就全说了。”

    “昨天说的?”

    “今早。”

    【……】

    【隔了一晚上,你管这叫一时冲动?没有十年脑血栓都做不出这事,少一年都不行。】

    “当时就,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脑子一迷糊就全说了。”赤司清的指甲在外套的拉链上划了划,“直到征十郎哭了我才反应过来,我不该这么做,至少不能全说完。”

    “但你不后悔。”齐木楠子虽然听不到她的心声,但也看得出来眼前人的脸上可没有一丝后悔的痕迹。

    如果有,那也只是在懊恼自己的话术和表达还不够完美,以至于让弟弟不安。

    “……确实。”赤司清并不惊讶齐木能看出来,她也没打算隐瞒,“如果是现在清醒状态下的我,是不会把所有都一股脑砸在征十郎身上的。只是如今我都已经说出来了,那也没必要后悔,反正都是要说的,只是时间提前了些。”

    一直瞒着家人是很累的,而赤司清已经这么做了八年。

    在昨天之前,她本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或许在征十郎成长到足够承担这些信息后,她会将这些向自己的弟弟全部托盘而出。

    但在此之前,她会背负这份秘密独自前行,用无数理由为自己的异常和行为作解释,把过往死死地埋在心底,不见天日。

    但在身份被揭露后,她突然没了隐瞒的心思,就这么孤注一掷地说了出来。

    这是不对的。

    在述说一切时,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呢喃,但赤司清却无动于衷。是一时冲动吗?

    不,赤司清清楚,那时候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神性带来的“理智”彻底压制了人性产生的“感性”。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粉发女孩看着面前的红发女孩。

    她依旧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但棕眸里满是疲惫和迷茫。

    也许再长大些的超能力者会懒得管其他人的心理状况,但此时的齐木楠子毕竟只有五岁,远没有长大后的自己那份对世事看淡的淡漠,对自己心理明显出了问题的朋友还是没法置之不理。

    听到齐木楠子的问话,赤司清笑容一僵,然后缓缓放下一直扬起的嘴角,棕眸认真地看着存在于此世的同类。

    “楠子没有身为‘法则’的记忆吧?”赤司清不答反问,可语气听起来更像是陈述。

    “嗯。”

    【行吧,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真好啊!”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齐木楠子能真切感受到赤司清在为她欣喜。

    “前世,姑且这么称呼吧,我在华国生活了十八年。中间,我在空间修炼,期间会被牵扯到其他世界,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百年。现在,我转生于此,又过了八年。”赤司清细数着她为人的岁月,“楠子,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拥有作为‘秩序’的记忆。”

    意识到自己是“秩序”后,属于“秩序”的记忆也在赤司清的大脑中复苏。

    在亿万年的岁月下,作为人类的短暂回忆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不值一提。

    神格带来的不只有力量还有神性,赤司清的神性随着时间逐渐增强,有时她的思维完全被神性同化,在反应过来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你知道我在听说新秩序已经罪业缠身后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赤司清收起笑容,语气轻柔,像是在告知着某些冰冷无情的秘密,“我想,干脆就这么不管了吧,让新秩序放手去做,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啊,确实是支柱会有的想法。不干涉世界走向,放任自流,作为旁观者对一切视若无睹,沉默地等待结局的到来。】

    新生或是毁灭?都与祂无关

    “赤司征十郎问我还是姐姐吗?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赤司清眼睑半垂,“晏清?赤司清?秩序?我都是,也都不是。”

    她感到由衷的惶恐。

    神性逐渐吞噬人性,也许在神格彻底完整的那一天,属于“赤司清”的人性就彻底湮灭在灵魂中,剩下的只会是属于“秩序”的神性。

    可到那时候,她可还会是她?

    【情况确实挺严重的啊,看来神性已经开始压倒她的人性了。】

    【我和她是不一样的。是“齐木楠子”作为“法则”而诞生,不是“法则”作为“齐木楠子”而诞生,我就是我,不管神性还是人性都是属于我的意识。】

    【赤司清是“秩序”转生的人类,在前面的百年时间里一直作为“人”而生活。突然强塞给她的记忆和神格让她的神性和人性不能得到协调,再这么下去,等到神格完整的那一刻,“赤司清”就会消失吧。】

    “别想哪些有的没的,只要你还承认自己是赤司清,那你就是。”

    【记忆又不会消除,人性再弱,但只要尚存一息就不会被彻底吞噬,到时候再找回来好了。】

    虽然齐木楠子没有把话说得明白,但赤司清也能体会她的意思。

    红发女孩走到粉发女孩面前,轻轻地抱了一下她,在齐木楠子推开前就松了手。

    屋内没有开灯,月光从敞开的窗子潜入,洒了满地银霜。

    应有几缕月光躲进了赤司清的眼睛,棕眸一片璀璨,嘴角勾起的弧度温和美好。

    “谢谢,楠子。”

    【果然啊,这家伙只是想找个人承认她还算是人而已。】

    【真要说谢谢,还是对你弟弟说吧。如果他在你告知一切后表现出了抗拒,你会走岔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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