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绕着隐蔽的巷子一路往回去的方向走,疼痛和失血让我感觉到大脑晕眩,身体也逐渐不受控制。

    失算了,刚才戳的那一下虽然让我清醒了一瞬,但是之后减轻了一点的疼痛没有让我适应,反而更加难以忍受,这种扩散性的、连绵不断的痛感持续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完好的右手扶在墙壁上都感觉不到墙面粗糙不平的纹路,明明只有左肩被打伤,四肢和躯干却也传来了隐约的疼痛。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是一个这样脆弱的人,不过是挨了一枪而已。

    我好像是第一次受这样严重的伤。训练时多是擦伤和摔伤,被审讯时基本都是被注射药物,单纯的疼痛我或许可以忍耐,但是再加上失血——生理上的影响是不可控的,再怎么样顽强也不可能抵抗吧?

    我需要找人帮忙……模糊间我想,医院不可能去,也不能被组织知道,受伤的位置在肩膀靠下,而且子弹没能穿透伤口,肯定有残余的弹壳,仅凭我自己是没办法完成急救工作的。所以,我需要找到可靠的、值得信任的、并且可以不被组织发现的人帮忙。

    我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找人,却发现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闪出松田阵平的名字。

    应该挂掉,然后给安室透打电话,我现在需要治疗,我快支撑不下去了,一直生活在光明下的松田阵平不可能找到我需要的医生。

    但是在脑袋里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我已经接通了。

    喂,你去哪里了?

    “……”我靠在墙边,把手机放在耳朵旁。

    你在哪里?我看到你之前的位置上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你是不是受伤了?松田阵平说的又快又急,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他的急迫。

    “我……”我张了张嘴,我想告诉他我现在的位置,张开口却又迟疑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浸透的衣服,沾满了泥土的裤脚和鞋子,举在耳边的手指上飘到我鼻尖硝烟的味道。

    刚才撤退的时候过于紧急,原本被好好挽到脑后的头发散下几缕,被我的汗水打湿,虚虚贴在脸侧。

    好狼狈啊。

    而且,现在的我好像比起“帮助警官拯救人质的津岛千纪”,更适合被称作“组织成员的津岛千纪”吧。

    “我没关系,现在已经到家了。”我停顿了一下,飞快想怎么样答复他,“受伤是有一点,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家里有急救箱,我可以处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正准备挂掉电话,松田阵平的声音冷冷的传递到耳边。

    磕到流血吗?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是我来不及在意了,被打伤要害也就算了,要是因为被美色所迷来不及救治失血死掉,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抱歉,我现在有事要处理,之后给你回复讯息吧……”

    正在此时,传来一个声音。

    “津岛?”

    我警惕地后退,却发现是安室透。

    得救了!我又惊又喜,来不及挂断电话就抽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到安室透面前。

    “你有没有认识的可靠医生?”我迫切地看着他,“避开组织,你能找到合适的人吧?”

    安室透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发生什么了?这是枪伤吗?”他朝身后喊,“苏格兰,快联系医生,她失血很严重。”

    我本来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又强行睁开,这才发现安室透身后不远处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靠前的正在打电话的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尾上翘,睫毛密到像化了妆,样貌秀丽,下巴上却浅浅蓄了一层胡渣,正是我在两年多前还见过的诸伏景光;靠后的人戴着毛线帽,黑色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双手插兜,我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是心里已经跳出来一个名字,赤井秀一。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手里握着的手机不受控制的滑落,安室透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放任自己沉进黑暗。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我动了动手想要找到手机看看时间,抬起手发现手背上正在挂点滴,因为我的动作针头有些偏移,针管里也开始出现回血。

    “我建议你还是把手放平比较好。”安室透走到床边。

    我被他扶着坐起身,这才想起来打量所在的房间,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统一的白色,浅蓝色的窗帘挡住窗户,床也不是普通的单人床而是医院用的护理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杯和我的手机,但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是我自己家。

    “这是医院?”我怀疑现在门外就站着看守我的警察,毕竟在医院处理枪伤会被报警吧,那我也可以安心等待琴酒派人暗杀我了。

    “是私人诊所,私密性很好,你可以放心。”

    “……这个年代的私人诊所都有单人病房了吗?”我发出孤陋寡闻的感慨。

    “毕竟我也不知道放进同一个病房的两个人会不会是仇家,人死了没关系,把我的地方砸了怎么办?”穿着白大褂的人推开房门走进来,查看点滴的情况,“枪伤在锁骨下方,避开了动脉血管,但是有轻微的肺部挫伤,好在不是大口径的子弹,不然炸掉半边胸口也是有可能的。”

    “是不严重的意思吗?”我问他。

    “可能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但是不算严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及时止血所以失血太多,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头晕的症状。”

    “谢谢您,”我说,“请问怎么称呼您?”

    他说完了就准备转身,听到这话又停住,“多来几次就知道了,期待你的下一次伤情。”

    虽然您很有个性,但还是不要了。

    我目送医生走出病房,转头看向站在病床前的安室透。

    “那么你呢?怎么还在这里?”

    “……”安室透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似乎是有一点过河拆桥,我反省了三秒,又理直气壮的问他,“代号成员这么闲吗?”

    “事情的起因我从松田那里听说了,你怎么受伤的也告诉我一下吧。”安室透拉过看护用的椅子坐下。

    “松田警官那里?”我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去找他问我的事?”

    安室透有些好笑的看了我一眼,从床头柜上拿起我的手机递给我,“你在晕倒之前手机上接着和他的通话啊。”

    !!!我当时没有挂断吗?

    我猛地弹起来抢过手机,却忘记了我一个胳膊牵动着伤口,另一边还在打点滴。

    手机是拿到手里了,针头也被我拽掉了。

    “啊——好痛!”我惨叫出声,恨不得在床上打滚,没有动的时候不觉得,刚才做一下大幅度动作真的会疼到恨不得自己没有这半边身体!手背上针头被拽掉的刺痛都十分微不足道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拿起手机就是准备给你,有什么可抢的?”安室透表情微妙,“你是被打了一枪,又不是摔了一跤,这么容易忘记吗?”

    “说到摔跤……”缓过疼痛我终于被唤醒不久前的记忆,“你没和松田警官说什么吧?”

    “我就问了他你怎么会受枪伤,他告诉我以后就互相挂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哦。”

    “这、不、是、什、么、都、说、了、吗?!”我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牙根都被我咬的隐隐作痛。

    “他本来就知道吧,我说的时候他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安室透无所谓地向我微笑,“好了好了,无聊的寒暄到此结束,开始汇报工作了。”

    虽然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把话说清楚,但是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很明白私事不能再多问了,毕竟既然接下来都要仰仗安室透帮忙,那当然要原原本本的把前因后果告诉他,否则光是手上正在进行的和接下来几个月组织可能会分给我的任务就是大问题。

    这种身体状况绝对没办法完成。

    一般来说组织不会管成员们在任务之外的事情,所以我受个伤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任何一个人在其他组织成员面前都不会露出自己狼狈的一面,被抓到破绽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而且伏特加和琴酒都不像是会看在我身体不允许就不给我分配任务的样子。

    可安室透知道也没什么用吧?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意外,他是当情报人员当久了什么事情都想收集情报吗?

    我一边腹诽公安警察这令人讨厌的控制欲一边问他,“你了解到哪里了?其实松田警官告诉你的就是全部了,我受伤的过程很普通。”

    “那么普通的话告诉我也没问题吧?更何况我了解情况才能帮你善后啊。”

    “善后?”我不解,这要善后什么?

    “……你用手枪在距离一群警察不到40米的范围开枪,你觉得会完全没有人看到你吗?”

    “我戴好口罩了!最起码没人看到我的脸吧!而且我也注意了监控器,同样的亏我绝不吃第三次!”我愤愤不平地说。

    “第三次?”安室透敏锐的抓住字眼。

    啊……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睁大的眼睛,这种时候越迫切地想要取信别人越会被抓到漏洞。

    没想到安室透先松口了。

    “算了,你先说这次的事情吧,你从哪里上的楼到达哪里,又怎么样开枪怎么样被击中?”

    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行动路线,“我在看到松田警官开始行动的同时开始射击的,击中两个人,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正准备向第三个人开枪的时候,后座的人已经察觉到我的位置并且向我开枪了,我没有全部躲开。”

    现在真是不忍回想,占据先机的情况下还能受伤,我明明先看到他向我这里举枪,却还是没躲开。

    “射击方向、风速风向什么的不用汇报吧。”我梗着脖子恼羞成怒的说。

    安室透低低地笑了一声,“啊,不用……你是不是提前看到了还没躲开?”

    “……”虽然没有以为能瞒过去,但是说出来是不是有点过分?

    “普通的散弹枪口径是18左右,那种口径的子弹打到身上会是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会死。”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近死亡,但枪伤带来的不仅仅是疼痛,被击中那时没有时间思考,但现在回想起来还会感觉恐惧,那种压迫感完全不同。

    “所以把这句话当做劝告也当做关心吧——没有完全把握的事情不要去做,如果非要做,那也要想好万不得已的退路。”

    安室透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准备推门的时候他又停住脚步。

    “对了,松田明天要来探望你,我告诉他这里的地址和你的病房号了。”

    “哐——”我举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砸过去,却只砸到了门上,安室透已经走了。

    ……我看自己伤的既然不严重,那明天出院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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