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潋身着华服,弯下身子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昭沁在烈阳之下,背后一阵阵冷汗冒出,她感到腿脚发软,惊恐地抬头。
“是有些像。”
昭沁感觉命被他把控着,深怕小霸王看出她的另一重身份,她脑子里已经想过千千万万的惨死结局。
霍祁潋疑惑地看着昭沁瞬间惨白的脸蛋,连她的耳廓也是苍白,轻轻一笑:“这么怕我?我第一次见怕成这样的宫女。”
宫女大多都怕他,昭沁知道。早年就听说在宫宴时,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对他有心思,特地在他醉后入寝宫,没想到霍郎君竟然在醉得不省人事时杀掉了卧在床侧的宫女,此事皇后虽然封锁了消息,可宫女大多都知道,即使对霍郎君爱慕,也不敢有更多的心思。
“耳廓都白了。”霍祁潋淡淡地说道。
他凝视着昭沁,“确实与李安瑶有几分相似。”
昭沁听他这话,马上松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霍祁潋高傲的姿态。
“你敢帮马奴,得罪我?”霍祁潋又蹲下来,气冲冲地怒视着昭沁。
昭沁被他吓得往后倒下,“不敢!不敢!”
霍祁潋见她如此畏惧自己,不由哈哈大笑。
“我不会杀了你。”霍祁潋淡淡地说道,眼睛扫视了昭沁的容貌,颦眉想起一些事,漫步离开。
昭沁等他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才缓缓地站起来,发现腿已经软了,她难受地回到花房,恰好遇见让她烦心的张公公。
张公公与她闲聊两句,手脚依旧不干净地想要触碰到昭沁。
“阿沁姐姐,有人来找你。”
昭沁望去,看见站立瘦弱的少年,眼巴巴地望着她。
张公公收回自己的手,“这是何人,不曾见过。”
“好像是鸾珠公主身边的马奴……”小宫女答道。
张公公感觉那马奴眼神不善,但马奴此时低头,他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夏天背后一阵凉凉,感到不舒服,他就离开了。
昭沁将马奴领到无人的花房中,胸腔的怒火再次点燃,她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巴掌印在他脸上若隐若现。
“姑姑……”少年的声音颤抖又沙哑,没未带有委屈和埋怨。
“你怎么成了马奴?”昭沁愤恨地问他。
少年抚摸着滚烫的脸蛋,眼睛满是昭沁的身影,“我只想时时刻刻能见到你。”
昭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马奴身份低贱,主人能随意打骂,你的生死就如同蝼蚁。”
李淮虞知道她是担忧自己,保证道:“姑姑不用担心,我在鸾珠公主身边,不会有事。”
“你不知道霍祁潋他……”昭沁不再说下去,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仰起头不忍心道:“姑姑也不是想打你,只是你这样做……谁护着你?在皇宫我们的命都做不了主。”
她本想着让李淮虞在宫外好好活着,也不求这他能恢复身份做尊贵皇子,这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就算是皇子也会被吃得骨头不剩。
她的皇兄就是最好的例子。
“姑姑,以后我会护着你。”少年的眸子闪着光,说话时的语气更加郑重,他想起在门口看见的太监,“那人就是姑姑口中的张公公吗?”
“是。”昭沁无奈地叹息,李淮虞成马奴的一事让她担忧不已,也顾不得想其他,更没注意到少年阴郁可怖的眼神。
“姑姑,张公公还在逼你吗?”
昭沁惊讶地看着李淮虞,此事她不曾对少年说过,也只对章刀宪倾诉过,不知道他从何处听来,毕竟是小孩子,她不愿意让他进入这趟浑水。
“你在说些什么?别听其他人胡说……”
李淮虞淡淡一笑,眼底满是阴霾,“那肯定是章叔叔胡说的,我都听姑姑的话。”
昭沁见他如此乖巧,不忍心地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失不少,“还疼吗?”
“姑姑教导我,我自然不会疼。”李淮虞轻轻地触碰到自己的面庞,不经意间触碰到姑姑柔软的手,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既然是救了鸾珠公主,求她一个恩典,让她赐给你金银珠宝,放你回家就好。”昭沁好言相劝,“别在皇宫,你惹霍祁潋,不会好活。”
他贪婪地凝视着昭沁满心满眼的担忧,太阳照进花房,绿影落在她的脸上,少年压住心底的欲望和情意,表面乖巧地答应,实际上心底还在如何盘算获得公主的欢喜,他才有更多的机会来到花房找姑姑,才有更多的权力赶走那些恶心的阉人,让谁都不能欺辱姑姑……
欺辱姑姑的人,都得像屠夫一样惨死……
“鸾珠公主让你过来做什么?”昭沁问道。
他如今是低贱的马奴,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必定是鸾珠公主让他进宫,但他进宫更不可能随意走动。
“我见公主花瓶里的花有损坏,求着公主让我来花房拿花,公主见我可怜,这点小要求自然是答应了。”李淮虞笑着答道。
炽热的阳光透过绿野,光影变得温柔,照得少年的眼眉温柔动人。
他自然是有算计,今日故意出现在霍祁潋跟前,引起鸾珠公主的怜惜,桌上的花确实该换了,他便提醒公主,公主见状也就派他去花房。
昭沁亲自把开得正好的牡丹和海棠递给李淮虞,少年抱着娇艳的花朵,容貌绝丽,比花儿更夺目。
他离开花房时,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阉人,他心里升起恶毒的盘算。
花房的宫女纷纷望向抱花的少年,眼睛无法移开,待他走后,宫女热烈的谈论着。
“怪不得公主喜欢他……”
“阿沁姐姐可是近距离看见过他,看起来倒是不像个马奴,倒像是气度不凡的……”
昭沁听到此话,手心冒着冷汗,打断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让她们赶忙去照看新开的花。
四月的天气还不算最炎热,昭沁看着女官要考的书籍,冲进来的宫女好奇地看着昭沁的书。
“阿沁姐姐是打算去哪个宫呢?”
昭沁轻声道:“能去哪个宫都好,最好是五点殿下那儿。”
她心底早有盘算,想着自己最好能去五皇子的住所。
宫女听到昭沁的诉求,不理解道:“为何去五皇子那儿?”大多数女官都会谋求有权势的主子,为他们做事,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出路。
“五皇子他……”宫女慎言,想到痴傻的皇子根本不可能受到重视,摇摇头,“阿沁姐姐有才能,说不定以后能去皇后娘娘身边做女官呢。”
昭沁无奈地笑了笑,入宫这么多年,她也只在人群中遥望一眼皇后皇帝,怎么可能去她面前做女官,若是被认出来,脑袋可要搬家了。
小宫女知道昭沁的烦恼,安慰她两句,说张公公肯定不敢胡乱来。
夜幕降临,昭沁吹灭读书灯。
昭沁第二日才知道张公公给鸾珠公主送去的牡丹不小心摔碎,如今正再受罚,她幸灾乐祸,这老天有时候也会帮帮她。这几日张公公都会养病,不会再出现,逼问她考虑得如何。
李淮虞本是鸾珠公主身边的马奴,最近几日跑花房的次数多了。
昭沁疑惑,鸾珠公主对花儿不感兴趣,宫里按照惯例会送去,最近几日倒是对四月的花感兴趣了。
李淮虞偷偷瞥了一眼忙碌的姑姑,小宫女们殷勤地把花送到他怀中。
可惜姑姑不曾正眼看他,他心底感到失望。最近几日,鸾珠公主都在想尽办法解开他给的七星锁,他在身侧有意无意地提醒她换花,找些机会来花房,能多看一眼姑姑也是幸运。
李淮虞盘算着如何让公主不被其他人的注意夺走,这几日又要花些心思让公主多关注他。
几日不见张公公,再次见到时,昭沁没想到是在井边,那具尸体恶臭熏天,泡在污水中已经看不清面容。
某些宫女受不了,即使隔得老远,那股臭味传来,也忍不住作呕。
连侍卫也受不了这股恶臭,恶心得难受,赶紧把尸体送去火化。
花房的掌事嬷嬷认出来太监尸体上挂着的玉佩是他干爹送的,自然也就确认死者是花房的张公公。
宫里死人是常事,侍卫并没有过多探究,在废弃的井内打捞出酒瓶子,也算是弄清楚张公公为何而死。
张公公已死,昭沁轻松不少,但她心里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为了讨好张公公,送给他酒,他却拒绝说自己不喝酒……
这宫内与张公公相熟识的人不少,但大家都将疑惑掩埋。宫内出现一桩诡异的事,如果要去探查真相,恐怕会拉扯出更多人,只要主子们不查,他们做奴的不会去探究。
那具尸体的恶臭留在昭沁记忆中,许久才消除。
李淮虞来花房时,趁着没人,问道:“听说之前在花房的张公公死了?”
“嗯,你莫要多问。”昭沁轻轻一笑,“公主有答应你的请求吗?”
这么多日过去,李淮虞早该对公主说过。
“公主不允我。”李淮虞低头,轻声答道。
昭沁冷声斥责道:“你是被这权势蒙住了眼睛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淮虞抓住昭沁的手,感受到她手心温热的细汗,他心脏紧张地跳动,口舌也变得干燥,“姑姑!”他焦急地抓住昭沁的手,想要解释,却见她冷漠地甩开自己的手。
“淮虞也只是为了让姑姑在宫中好过。”
昭沁想到李淮虞的真实身份,呵斥道:“你如果真想让我好过,就快些离开公主。”
“为什么?”
他这一问,昭沁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当初那位婆婆恳求着昭沁,想办法恢复李淮虞的真皇子身份,可这么多年过去,她没任何作为,只害怕会暴露自己,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自私。
“宫里……”
李淮虞打断昭沁的话语,盯着她被太阳灼热的面庞,“姑姑,我会保护你。”他压低声音,靠得很近,少年的炽热扑向她的面庞。
就像除掉张公公一样,他轻而易举地保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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