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宫女外出采摘荷花,送到昭沁眼前。
宫人与昭沁相处也有两月,隐约知道昭沁喜欢花,所以每日都会有宫女出去采摘新鲜的花,或者让花房的宫女送正好绽放的鲜花。
初夏的阳光透过镂空的木窗,落在昭沁淡蓝的裙子上,裙子上用金丝绣花闪闪发光。
宫女收回自己的目光,想到前几日昭沁突然发怒砸掉了圣上送来的药,她感到不可思议,毕竟那是圣上送来的药。
午时,小宫女看到缓缓走来的圣上,脸红着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跪在地上不敢乱动。
陆奇撤离了所有宫人,让人都守在外面。
“姑姑,吃得还好吗?”
昭沁知道他是来问罪的,漠然地注视着他,他背对着阳光,整个人看起阴郁,龙袍衬托着他的贵气逼人,也透露出几分可怖威严的气势。
“我不想喝药。”昭沁微微皱眉,想到前几日自己的确被气得冲动,怎敢在他的地盘随意撒野,就该像沈鹤卿所说的,乖巧听话,让他放松警惕,才有机会救李嘉言。
“为什么?”李淮虞硬生生地挤出这几个字,寒戾的目光落在昭沁的脸上,温和的阳光落在昭沁白润的脸上,水蓝色的长裙上金丝花纹闪闪发光。
“苦。”昭沁放下筷子,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紧张地望着李淮虞,他遮住了面前的这道光,把她笼罩在黑暗中,“太苦了。”
李淮虞听完,轻轻一笑,眼眸闪着光,温柔地注视着昭沁,“原来是苦,我让御医改改方子,再让人随时备着糖,就不会了。”
昭沁暗暗松口气,顺口问道:“你吃了吗?”
李淮虞微微一愣,此刻他阴霾全然消失,灿烂如烈阳,笑得热烈,“还没呢。”
奢华的殿内并未有其他人,李淮虞自然而然地做到昭沁身边,为她夹菜,“我知道你爱吃。”
昭沁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淮虞,一时间又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至极。
可他早些年便是这样温柔有礼的模样……
午膳后,李淮虞提出让昭沁去往御花园走走。
昭沁不敢忤逆他,只能同意前往,宫人远远地跟在身后,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声。
昭沁随意地走着,越来越偏僻,周边也变得阴暗。
李淮虞沉浸地注视着昭沁,并未注意四周。
一个疯女人出现时,他眼疾手快地护着昭沁。
那个疯女人嘴里念着:“别杀我……我不是有意勾引圣上……我不是……”那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昭沁看她十指流血,显然是有人动用了酷刑。
昭沁夹杂着愤怒的目光望向身旁的李淮虞,他果真又恢复了往日的暴戾和冷血的模样,望向身后的陆奇。
“怎么突然有人打扰了朕和公主的兴致?”
陆奇也愣在原地,吓得脸色苍白,即便侍卫很快送走了疯女人,但他今夜恐怕依旧要被惩罚。
陆奇跪在地上。
昭沁开口道:“也不关陆总管的事,是我走得越来越偏……”她挣脱开李淮虞的手,眼里露出几分避讳和愤怒。
这宫中没有皇后和其他妃子,能动用酷刑的人只有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倒是心狠手辣,把一个姑娘的手指弄得血肉模糊。
刚刚缓和的关系瞬间崩塌,李淮虞随之脸色苍白,上前拦着昭沁,像个犯错的孩子委屈道:“姑姑,此人是活该……”
昭沁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居所,显然是之前大臣强行塞进来的秀女,李淮虞随机安排在偏僻的地方。
“你若不愿意,大可放了她们。”昭沁心中升起同情,冷冷地对李淮虞说道。
李淮虞道:“那些老臣像狐狸一样精心塞进来,朕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人送到此处,是她不知好歹,想要一步登天!”他眉头紧皱,周边的宫人纷纷跪下,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眼见有争吵的趋势,昭沁皱眉闭上了嘴,只是女人血肉模糊的手指时刻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心中不免产生恐惧。
李淮虞冷冷地望向办事不利的陆奇,把昭沁送回宫中后,便冷冷地发落了他,今日突然逃窜出来的疯女人也惹起他的注意。
月色寒光落在剑刃上,李淮虞冷眸注视着,又吩咐今日出现的意外是谁幕后主导。
……
这几日李淮虞不曾出现在昭沁面前,她缓和许久才忘记此事。
午时用膳,李淮虞又急匆匆地过来一趟,不过是为了陪昭沁用膳。
两人中间无话,气氛降至冰点,伺候用膳的宫女紧张得额头冒冷汗。
“都出去。”李淮虞见昭沁不再用膳,宫女伺候洗漱完毕,他就立刻吩咐周边的宫女出去。
紧闭的大门让昭沁不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茫然地望向李淮虞,被他滚烫□□的双眸吓得连连后退。
“青天白日,你做什么?”
李淮虞眼眸染上春色,淡然道:“都是我的地盘,有什么不可以?”他肆无忌惮地上前,眉眼带着笑意,吻轻轻落在昭沁唇瓣,“你还在生气吗?几日都不理我,你从不主动来找我……”
他语气中透着责怪和委屈,眸光死死地注视着昭沁的所有情绪和表情,手还是那么灵活。
昭沁想要阻止他,红着脸道:“你没政务要处理吗?”
“我很早起来就处理了。”李淮虞轻轻一笑,在她耳畔道:“还不是为了快点见到你。”
昭沁微微一愣,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别了。”她万般不情愿,也没见男人停手。
昏暗的屋内,李淮虞面上露出不耐烦,裙子对他来说似乎有些繁琐,眼见昭沁挣扎得厉害,就立马取下一条带子,束缚着昭沁的双手。
“后面就好。”李淮虞压低嗓音,轻轻地安慰昭沁,让她莫要紧张。
昭沁愣住,被他欲色染红的双眸怔愣住,也不敢多说,看着他红润湿透的唇瓣,呼吸也变得急促。
不知纠缠多久,昭沁在他背脊上抓出许多浅浅的伤痕,精疲力竭,才能叹口气沉沉地睡下。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橘色的晚霞落在他的脸上,微风透过木窗吹起他的发丝,他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醒了?”李淮虞上前,轻轻的吃吻了昭沁的脸颊。
昭沁下意识地想躲开,只是他性子本就强势,硬生生地把昭沁抵到无法移动。
“躲什么?”李淮虞轻哼一声,不满道。
用膳之前,沈鹤卿安插的小宫女送上一碗茶,昭沁知道是何种作用,慌张地想要喝下。
李淮虞瞥见,想起负责的女官的确总说昭沁会喝茶。
“姑姑,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李淮虞记得昭沁对茶水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疑惑地问道,却让昭沁手心冒起冷汗。
“我……只是口渴了。”昭沁道。
李淮虞并没有起疑心,瞥了一眼茶水,说道:“淮虞还以为你不喜欢喝茶。”往年,昭沁也只是喝水,并不会饮用茶水。
昭沁心慌不已,但在他面前依旧是淡然的表现。
晚膳伺候完毕,李淮虞并未留在此处,她暗暗松口气。
此事李淮虞再没提起过,昭沁也彻底淡忘。
……
宫女送上一盆盆的冰块,外面的水车转动,凉水落下,昭沁的屋内并不炎热。
这样的天气,地牢的老鼠腐烂的臭味弥漫,昭沁连做梦都想着李嘉言,他在地牢度日如年,被囚禁半年,是何等的艰辛。
李淮虞见昭沁面色暗淡,本以为是暑气让她食欲不佳,让人精心做些膳食送去,又让人送去冰块降暑。
今日,李淮虞又提起让昭沁去斗兽场,也算解解闷。
昭沁道:“你让戏班子进宫唱戏给我看就好,何必去看那些血腥的玩意,让我晚上做恶梦?”
李淮虞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好,朕都听你的。”
用晚膳后,李淮虞便带着昭沁看戏,宫里的一场大戏即将开演,昭沁看着唱戏人,不免觉得诡异。
那唱戏人身着白衣,奉劝女人好好活着,女人愤然大哭,哀求男人给他避子汤。
恍然,昭沁呆滞,手中的瓜果也落在地上,冰块的寒气袭来,让她浑身战栗。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白衣是沈鹤卿,而她就是戏台中央哭泣的女人,刚才要杀人的戏子是李嘉言。
李淮虞笑眯眯地看着台上的一出好戏,全然不在意一旁胆战心惊的昭沁。
也许是巧合……
昭沁这样安慰自己,只是不一会,昭沁看着新出场的戏子一剑杀死了“沈鹤卿”,她吓得手脚冰凉,冒着冷汗,一动不敢动,瞪大眼睛看着场上洒出的红血。
“怎么了,姑姑?”李淮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好奇地看着浑身颤抖的昭沁,他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意,可昭沁却见他如同毒蛇一样。
“李淮虞!”昭沁崩溃地站起来,她想到沈鹤卿恐怕已经成了剑下亡魂,“你做什么?”
李淮虞收起笑意,淡然地注视着崩溃的昭沁,眼看她泪流不止,叹息道:“是朕应该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陆奇的伤已经好全,他机灵地撤掉了所有人,胆战心惊地看着昭沁。
“沈鹤卿呢?”昭沁问道。
李淮虞阴沉地注视着昭沁紧张的神色,缓缓勾起薄唇,肆无忌惮地伸出手,“他,胆大包天,擅自做主,朕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昭沁呆愣地坐在椅子上,外面的阳光被李淮虞挡住,她被笼罩在阴影之下,通红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淮虞,“你……杀了他……”
昭沁望向外面的宫人,果然没见到往常送茶过来的宫女,她掩面痛哭,愤恨道:“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见昭沁伤心欲绝,李淮虞怔怔地望着昭沁,自嘲一笑,“你就是厌我,不想怀我们的孩子。”
“是!”昭沁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李淮虞,往日的畏惧,在如今的盛怒之下,全部消失,她愤恨地抓着李淮虞的衣袖,“你如今变得这么残忍,谁会爱你?”
“明明是你欺骗我在先。”李淮虞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冰凉的手指掐住昭沁的脖子,“真该让你早点死了,我才不会受折磨。”
昭沁见状,瞥了一眼桌上的瓷杯,一怒之下摔碎,毫不犹豫地用尖锐的碎片划伤了李淮虞的手,又狠狠地往自己的脖子出划去。
幸好李淮虞眼疾手快,昭沁正向脖子划去,他立马用手握住,眼睛血红,怒目而视。
“不要……”李淮虞一句话卡在喉咙,刚才昭沁的举动那样快,没有半分犹豫,真正把李淮虞吓住,他手臂上是昭沁划破的伤口,手心也被昭沁划伤,他顾不得这些,见昭沁挣脱开他的束缚,倒在了碎片之中。
那一刻,心慌害怕充斥。
李淮虞迅速把昭沁扶起来,果然看见她白嫩的手已经被划破,手上扎着许多的小碎片。
“姑姑,你想要死?”李淮虞心疼地叫了她一声,刚才的凶狠质问消失,满眼的担忧和害怕。
昭沁猜测他性子暴戾,手段狠辣,恐怕不会留下沈鹤卿的性命,绝望之下,做出这样极端之事,她心中愤懑和难受,大口地呼吸,脸色变得苍白。
阳光落在沾满鲜血的手上,昭沁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手,她的衣裙上沾染着李淮虞的鲜血,刚才就该更快点抹了他的脖子。
昭沁望着外面惊慌失措的宫女,流下眼泪,沈鹤卿哄骗她,她根本就不可以救出小哥,李淮虞不会放过李嘉言,不过是为了控制住她,暂且让他在地牢中苟活……
想到此处,昭沁悲痛欲绝,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了,结束这一切的痛苦。
李淮虞怔怔地看着昭沁的眼眸暗淡无光,恐惧笼罩内心,他猜测到了最坏的结果,冷声让人去请来御医,他抱着昭沁,紧紧地抱着,怕她下一秒像一股青烟一样消失……
昭沁昏死之前,并未看到他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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