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征战,皇后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察觉到李淮虞在军中势力非同凡响,就特地派去李不晖去北境,可惜天不遂人意,李不晖在战场上节节败退,甚至摔伤了腿。
皇帝再怎么喜欢皇后,也不可能让她胡闹,此乃国家大事,最终在众臣的选举之下,李淮虞再次身披金甲上战场。
李淮虞从未有怨言,只道:“希望父皇莫要辜负了姑姑,淮虞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姑姑。”他在朝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
他如今在军中威严盛名,再次上战场时,只看见皇城之上的昭沁。
霍祁潋站在昭沁身边,问道:“你看起来很担心,李淮虞也算是奇才,不会出事……”他又想到前几个月,昭沁病重,“你整天担忧什么?”
“没什么……”昭沁脸色苍白,她无法阻止李淮虞上战场,好像所有一切都和上一世的轨迹重合了。
“你和沈鹤卿……”霍祁潋不知道昭沁为何就突然冷落了他几年,朝堂斗争,霍家和沈家如火如荼,“我们都不一样了。”
昭沁疏远了沈鹤卿,想到上一世,她噩梦连连。
宣德帝身体也并不好,李承文和李不晖关系恶化,二人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气得他几次吐血,最后直接倒在地上。
皇后代理朝政期间,霍家当权,昭沁也渐渐与霍祁潋疏远,她的活动范围缩减在安雅宫。
皇后本就看她不爽,必定会在挑选一个日子把昭沁送去和亲。
昭沁虽然忧虑上一世,却也不是上一世待宰羔羊,暗中联系了李嘉言。
入冬过年,李淮虞胜利归来,一时间成了最耀眼的皇子,皇后与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特地打压李淮虞。
昭沁在宫宴上远远见到他一眼,又默默地收回目光,而少年炽热的目光却黏在了她的身上。
晚宴上他是万众瞩目,而当初意气风发的安庆公主却是被冷落了。
“小妹,你在宫里还好吗?”李嘉言低沉询问昭沁的状况。
“我一直很好。”
李嘉言认真道:“我看你面色发白,身形消瘦,在宫里必定步步惊心,寝食难眠……”他停顿一下,“跟我走吧。”
没有之前的决然,昭沁低头犹豫着自己是否要远离纷争,如今看战况李淮虞让北奴族战败,朝廷不会逼她和亲,此事正是退出的好时机。
昭沁的目光落在光辉的少年身上,犹豫半响,她道:“小哥,我跟你走。”
李嘉言松口气,笑了笑:“你舍不得什么啊?留在宫中,连呼吸都难受。”
当夜,李淮虞喝了一点酒,但神智清醒。
“姑姑。”他在御花园拦住了昭沁,因为喝酒微醺,脸颊呈现出淡粉色。
昭沁沉默地凝视他,犹豫良久才道:“淮虞,姑姑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莫要……”走上上一世的路。
李淮虞微微一笑,手中还提着酒壶,“自然的,我会一直平平安安,也希望姑姑……”
昭沁低头道:“往后争斗我都不会参与,会随着南安王去往封地。”
李淮虞身子僵直,刚才的喜悦瞬间消散,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昭沁,“姑姑,你要走?”他伸出手,停在半空。
晚夜寒风飘着雪,昭沁提着暖光的灯笼,故作轻松道:“不留在此处了。”
“那淮虞怎么办?”他红着眼眶,颤抖地问道。
“如今皇后忌惮你,你完事都小心。”昭沁道。
李淮虞苦笑一番,“那我该怎么做?”他半空中的手捏紧,弯曲着身子,他们之间本就不可能,“姑姑……我……”
不该向上一世强取,他深知,阴沉的面孔唯有眼眶和鼻尖通红,一副可怜又无奈的模样,他心中有无限的情愫想要倾诉,心中的不甘叫嚣着,让他如同上一世一样强取豪夺,莫要辜负这一世的重逢。
昭沁看着少年颤抖着身子,大雪纷飞,他身披白雪。
“我只是担心以后吃不到姑姑做的糕点了。”少年仰着头,脸上挂着又哭又笑的表情,眼泪竟然克制不住地滴落。
“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李淮虞抹去眼泪,回想起上一世,“梦里姑姑答应一直陪着我,我当真了。”
昭沁手中的灯笼落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什么?”
“梦里……”李淮虞跪在地上,自嘲一笑,想到上一世昭沁死在深秋,而他守着尸体过了十年,最后在紫宸殿自刎,“我知道自己天真可笑,不一定做得上这皇位,一切虚幻一场,是欲望的具现。”
昭沁意识到面前的李淮虞也重生,她大脑飞速快转,却迎来空白一片,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灯笼。
“不必妄自菲薄,你比其他人优秀太多。”
李淮虞跪在雪地中,仰头看着面前冷漠的女人,“梦里的我实在可恶。”他的眼中闪着光,是昭沁捏在手中的灯亮。
昭沁不敢说话。
少年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竟然对姑姑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仰头认真地注视着昭沁震惊的瞳孔,脸上的泪痕在风雪中更加清晰。
“姑姑……”他放下了自己的手,流着泪深深地注视着她,不敢像上一世般迫害她,他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宫中勾心斗角,朝堂争斗不断,你早就该离开了。”
他仿佛在与上一世释怀。
昭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羸弱少年,终究是忍不住蹲下来,拂去他眼角的泪花。
但昭沁没有勇气承认上一世的一切,她害怕有太多的纠葛,踏雪离去,没与少年过多说话。
昭沁离京都前一日,拜谢了在京都的好友。
霍祁潋与她对立,只在私下见了面。
“世事无常,往后幸福快乐。”霍祁潋苦笑道。
沈鹤卿面对昭沁的离开,显露出淡然的神色,他紧紧地跟在昭沁身边,冷声说道:“身在朝堂多年,你真忍心全部放下?”
昭沁道:“我累了。”
沈鹤卿冷哼一声,他还没见到李淮虞像上一世一样手刃这群伪君子肥头大耳的权贵,勾起唇角道:“阿沁,政权落在这些人手中,你真甘心?你总是这般心软,何时才是个头?”
昭沁怔怔地望着他,不理解他此事的用意。
“忍让和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难道你想像上一世一样含恨离场?”
昭沁震惊地望着沈鹤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此事还是冬日寒雪飞天,她冷得颤抖起来。
“阿沁,你不必震惊。”沈鹤卿淡淡地看着她,勾唇一笑,“这一世李淮虞依旧是天上耀眼灿星,必定回登基,但你看他那暴戾可怖的性子,杀了那么多人,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昭沁冷笑道:“他变成那样,你半点责任没有?”
沈鹤卿哀叹道:“他本性如此,这一世与你没多是情分,恐怕只会更加无法控制。”
“你想说什么?”
“这天下总要有人做主,为何那个人不是你?”
“你想造反?”昭沁狠狠地抓住他的臂膀,冷冷地注视着他。
“你的皇长兄把天下托付给你,你忍心把天下让给这群不堪入目的人吗?”
“我沈家世世代代忠臣,自然不会做到这一步。”沈鹤卿绕到昭沁身后,附在耳畔,“为什么做皇帝的人不是你呢?你有兵马,朝堂有忠臣,有我沈家在,明明一切都是唾手可得。”
昭沁还算清醒,自从上一世看清了沈鹤卿,这一世基本不让他参与自己的事务,对他没多少信任,如今撕破了伪装,她心中更加轻松。
“沈大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沈鹤卿凝望着昭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上一世,是我欺骗在先,是我负你在先,公主怨恨也是应该,沈某只是想要弥补公主。”
昭沁后退两步,与他彻底拉开了距离,“沈鹤卿,你我之间不可能合作。”她始终是脆弱的,上一世那样信任沈鹤卿,却得到了惨烈的结局,十几年过去,一切都历历在目。
沈鹤卿眼中闪过忧伤,他还是得体优雅的仙鹤,微微弯下身子,“公主心里一定不甘,沈某会倾全力祝你。”
他的眼中闪着真挚的光,乌黑的头发散落。
“这皇帝凭什么就不能是个女人呢?”沈鹤卿微微一笑,“霍皇后爱权势痴狂,却也做不到那一步。”
昭沁震惊地望着他,“你让我做皇帝?”她本以为是沈鹤卿狼子野心,想要让她协助控制朝政,做一代权臣。
“阿沁,这一切都是弥补你。”沈鹤卿真挚道。
昭沁转身不肯面对他,冷声道:“沈鹤卿,你倘若还有这样的野心,我必定毫不留情。”
“我不过是希望公主……”沈鹤卿微微一笑,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选择我,你我二人本就天命良缘,本就该在一起,倘若真做到了那一步,还恳求圣上与我成亲。”
倘若昭沁转身,必定看见白鹤眼中血红的痴狂,他拼命地想要弥补上一世的痛苦和遗憾,不惜堵上了所有人的命,用尽一切诱惑昭沁。
“阿沁。”沈鹤卿流下一滴泪,“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吗?”
昭沁转头泪流满面,衣袖轻轻地擦拭溢出的眼泪,“我恨你借用我来折磨李淮虞十年!倘若你敢对他下手,我必定与你生死不休!”
她是最重感情之人,知道沈家劫难对沈鹤卿后半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至死都不怨恨沈鹤卿的复仇,可她恨透了沈鹤卿借用她来折磨李淮虞,恨透了沈鹤卿竟然把最不相关的李淮虞扯进来。
沈鹤卿冰凉的手擦去昭沁的热泪,他心被镇住,无话可说。
“答应我,别做这些,我们到此为止,一切都到此为止,前世大梦一场。”
昭沁转头飞快地离去,寒风吹起沈鹤卿的墨发,显得狼狈不堪。
李嘉言终于接走了昭沁。
她的前半生在皇宫中纠缠不休,得到片刻的安宁。
刚离京都十几里路,便看见的初春阳光下的少年一人牵着马守在小小的亭子中,远远地望着昭沁的马车。
“小妹,看看吗?”李嘉言向来是欣赏有才能之人,也知道李淮虞品格优良,极度孝顺,他顿时心生好感。
昭沁已经察觉少年炽热的爱恋,急忙摇头道:“只会让人心生不舍,快走吧。”
昭沁一人不安地坐在马车中,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脑子中不断闪现上一世李淮虞痛苦十年之后,在紫宸殿前画下血阵,拿刀自刎的画面……
昭沁躺在马车中十多天,消瘦了不少。
不出三月,昭沁在封地收到了李淮虞战死沙场的消息,一口血吐倒在地。
“此事恐怕……”李嘉言正着急忙慌地想办法,却见昭沁失了理智地要赶回皇宫。
“京都毕竟不是以前掌控的京都,小妹莫要冲动。”
昭沁算算时间,自己往京都赶去,正好能见到李淮虞的尸体,她一路再往北去,总有法子找到李淮虞……
“小哥……”昭沁想来想去,终究承受不住,崩溃地抱着李嘉言痛哭起来。
李嘉言怔怔地看着昭沁,心中也是无奈和悲痛。
昭沁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却正好落入了沈鹤卿的圈套之中。
她隐姓埋名进入京都不过半日,就被人发现,绑去了皇宫。
幽暗的大殿中,昭沁被束缚着手脚,惊恐让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敏感地听见熟悉的声音。
“阿沁,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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