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乍暖还寒,罗浮山上薄雾缱绻。

    谷问柳第六次从剑上掉下来,直接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长叹一声。

    他已经被困在这院子里大半个月了,今日是第一天学御剑术,便宜师弟林之一直在旁边陪着。

    谷问柳上辈子没什么朋友,看小说算得上是一项常规娱乐活动,如今有机会亲身体验传说中的御剑,心里难免有点激动。不过,随着他一次次从剑上掉落,这点激动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也许是摔下来的姿势太难看,林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师兄,你休息一下,可以慢慢学,不着急的。”

    怎么不着急呢?学会说不定就能从墙上面飞出去了。

    这话当然不能对林之说,谷问柳收了剑:“师尊为何不让我出去?”

    “师尊说……外面太乱,危险,师兄要安心养伤。”林之摸了摸鼻子。

    “我的伤已经好了,修为也至少恢复了七成。”

    林之递过来一碟点心:“不如师兄先休息,明日我教你御剑?”

    谷问柳叹了口气:“好吧。”

    不好也没办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积极说不定会被怀疑。

    半个月前,谷问柳还不是他的名字,他叫梁习。

    梁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少年修士。

    是的,修士,他莫名其妙穿越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什么整蛊游戏找上了他,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太安静了,屋子大得有回音,却只有梁习一个人,他立在铜镜前,扯了扯脑袋上雪白的长发,会痛,是真的头发。

    镜中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及腰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一双瑞凤眼清澈如水,眉目俊朗,面容白皙,一身雪白的里衣,身形消瘦。与梁习原来的长相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这两个是同一人。

    再高超的化妆技术也不可能让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而且他一向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不会有人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整他。

    门从外面锁上了,推了好几次都纹丝不动,梁习在屋里溜达一圈,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发现。走到屏风后面时,门口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脚步急促。

    梁习心里一惊,要是被发现这具躯壳里换了人,说不定会被叉出去烧了!他咳嗽几声,装作头疼的样子靠在屏风上。

    穿越万能公式——装失忆,比的就是演技。

    梁习没有像个傻子一样浮夸地大叫“我是谁”,那种表演但凡是个智力正常的人类都不会相信的。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暗地里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效果非常好,立刻鼻腔酸麻,眼眶湿润,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

    对方应该是相信了,梁习僵着脸被打横抱回床上,心里只觉得这画面过分辣眼睛,他自小没有父母,从来都没被人这么抱过。

    他以手抚额,偷偷从指缝观察对方。来人脚蹬黑靴,身着青衫,身姿挺拔,长相俊美,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声音低沉悦耳:“想看可以直接看,不收钱。“

    梁习干咳一声放下手:“兄台你哪位?“

    看这人年纪,最有可能的身份就是这具壳子的哥哥。

    此人左眼湛蓝,右眼却与常人无异,一双鸳鸯眼定定地看着他,道:“师尊。“

    师尊?修仙的?未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开局就遇上专业人士,这怕不是要被当成夺舍的,当真难办。

    梁习立即低头道歉:“师尊恕罪,是弟子不敬。”好家伙,看那眼神活像要吃人,不会一穿越就被超度了吧。

    便宜师尊还是善解人意的,沉默片刻道:“无妨,你既失忆,我……为师自然不会怪你。”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好惹,脾气却意外的还不错,看来暂时还没被发现,可惜他如今脑袋空空,原主的记忆是半分也没有继承到,苦也。

    梁习小心道:“师尊,这是哪里?我是谁?”

    便宜师尊坐在床边,道:“你叫谷问柳,抓捕魔物时伤到了脑部,昏迷数月,记忆有缺失也是正常的,方才不是头疼?坐好,我帮你疗伤。”

    听了这话,梁习眉角一跳。谷问柳?这名字起的,多大仇啊?不不不,不能这么想,真正的谷问柳怕是早就死了,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名字,要快点习惯才行。

    谷问柳坐端正,便宜师尊抬手结了个印,一道冰蓝色灵光出现在二人之间。

    说真的,好像电焊。不过“焊”完脑袋,确实感觉轻松了不少,他刚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走路都是腿软的。

    便宜师尊干完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自行抬起手默默擦掉了。

    谷问柳:“……师尊,你没事吧?”

    这看着可不像没事,真是造孽啊,一出场就让人受伤,难道他的倒霉buff是灵魂烙印吗?穿越了还有效?

    便宜师尊摇摇头,让他自己休息,站起来就走,仿佛后面有狼在追。

    谷问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又一次被关在了房间里,一脸茫然。

    被发现了?应该不是吧。不管是不是,好歹先给点吃的,修仙之人不都是辟谷的吗?怎么会这么饿?他摸着肚皮,腹内咕咕直叫,感觉下一秒就要饿晕了。

    还好,饿晕之前,有人来送饭了。

    送饭的是一个少年,与谷问柳年岁相仿,笑容爽朗可爱,一对小虎牙略显俏皮,两个眼睛都是蓝色的。

    谷问柳只觉得自己两只黑如点漆的眸子在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少年性子活泼,主动打招呼:“师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之,你师弟。”

    从这天开始,他就没见过除林之以外的人,那位便宜师尊匆匆露了一面就再也没出现过,据说是陈年旧伤发作,闭关去了。

    谷问柳被照顾得很好,林之每天给他送饭,几乎随叫随到,任劳任怨,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亲爱的师兄壳子里已经换人了。只有一点,便宜师尊不准谷问柳出去,活动范围就局限在院子里,林之负责看着他。

    既来之,则安之。

    为免露馅,开始的几天里,谷问柳一直专心致志地当一只按时吃饭睡觉的猪,偶尔在院子里溜达消食,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出去。

    这个地方实在太奇怪了,房屋修建得精巧灵秀,院子也九曲回廊、假山怪石、小桥流水、竹林芳草应有尽有,唯独不见人影。谷问柳绕着院子逛了好几圈,别说门了,连条路都没看见,三堵墙围得严严实实,明显有结界或者阵法,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养在盒子里的仓鼠。

    几天下来,林之始终都没怀疑过谷问柳,没有多问过一句。他胆子逐渐大起来,趁着每天送饭的时候从对方嘴里套话。林之态度很好,有问必答,就是有时候神神秘秘的,对便宜师尊避而不谈,只说尊号是幽荧,其他的几句话就草草带过,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多说多错,不如沉默。

    赶紧把这具身体的修为拾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不然万一哪天被发现了,跑路都成问题。谷问柳找林之开了个修炼小课堂,好在他倒霉归倒霉,悟性还不错,几乎一点就通,半个月来收获颇丰,将这具壳子的修为捡回了七七八八,只是还没有实战过。

    御剑也算实战的一部分,他连院子都出不去,练习场地相当有限。练了三天,终于能安分地待在剑上了,虽然飞得歪歪扭扭,至少不会再摔下来。

    一弯蛾眉月遥遥挂在夜幕上,几点星子作陪衬。谷问柳鬼鬼祟祟溜到墙根,召出剑踩上去。这墙有四五个人那么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滑得像镜面,没有着力点,根本爬不上去。

    他召动灵剑,贴着墙头飞了出去。刚飞出去不到三丈,脚下的剑突然一滞,随即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回了院中。

    果然,院墙外还有一层结界。谷问柳连人带剑一起被弹回去,自知不妙,下意识紧闭双眼做好了摔到地上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不疼。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他脑袋上方响起:“师兄,你在做什么?”

    ……靠!

    谷问柳从林之怀里跳下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师兄就这么想出去?”

    “呵呵……也就一般想吧,这不是太闷了嘛。”谷问柳不甚自在地收起剑,摸摸鼻子。

    早春天凉,晚上更是寒风彻骨,林之披着一件大氅,那张精致的脸陷在毛领子里,显得格外人畜无害。

    他伸手缓缓把领口的结解开:“其实,我可以带师兄出去。”

    带着体温的大氅压到谷问柳肩上,林之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将系带打成一个精致的结:“若师兄不需要,那便算了。”

    谷问柳不习惯离别人这么近,稍稍向后仰着头,任由对方双手在自己领口动作,道:“慢着!那个……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去?”

    林之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收利息就好,就怕无事献殷勤,不过谷问柳如今囊中羞涩,手里那点东西还是留着跑路用的,未必给得起。

    他道:“你想要什么?”

    林之双手环臂,懒懒地靠在廊柱上:“我方才从梦中惊醒,睡不着了,不如,师兄讲个故事哄我睡觉?”

    这么简单?还有这种好事?

    谷问柳道:“没问题,你想听什么?”不就是讲故事吗?只要能出去,讲海绵宝宝大战天线宝宝都行!

    这大半个月把他憋得够呛,毕竟在林之嘴里原装货简直像个大小姐:“如非必要,少有外出”。

    太阳都少见,怪不得是个小白脸。这个门派一共就三个人,还又是软禁又是监视的,便宜师尊不见人影,师弟更是神出鬼没,怎么看怎么诡异。

    谷问柳暗自决定到了山下找个机会溜走,以后就不用再天天担心被超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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