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小伙子悠着点
当下林望舒拎着洋酒, 陆殿卿推着自行车,两个人出门,谁知道一出门, 恰好碰到了雷正德。
雷正德面无表情从家里出来,正往这边走。
这时候林望舒正哄着陆殿卿道:“我们去了后正好吃饭,吃完饭就可以回来了, 这样下午就可以自己待在家里休息,好不好?”
陆殿卿对这个安排自然是喜欢, 本来他的婚假就那么几天, 过去这几天就得天天上班, 哪可能像现在这样和新婚妻子腻在一起。
如果可以, 当然希望两个人插上门闩就这么在家里瞎混,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所以他便低声道:“好,依你。”
这两人浓情蜜语说着话,那边雷正德看着, 心神恍惚,怎么着都不是滋味。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都想不明白。
从云南离开时, 好好的一个对象,当时还说好了回来北京就结婚,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也就是两个月时间, 抱在自己怀里的姑娘竟然成了好兄弟的新娘!
他茫然地看过去,却看到了陆殿卿唇边的笑。
认识多年了, 陆殿卿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大多时候他都是表情寡淡,但是现在他竟然在笑!
他浑身上下都满溢着靥足感,那是一种男人饱食之后特有的意气风发。
雷正德记得自己好像见过, 云南那会,结婚的男知青洞房了后,第二天出来就是那样,该尝的滋味都尝了,再看别人,眼神里都带着意味深长却又无处安置的心满意足。
雷正德咬牙,看向林望舒。
林望舒今天换了一件薄开衫搭配里面的荷叶边白衬衫,那开衫是米黄色的,那么娇艳的颜色,衬得她眉梢间都是动人的风情。
雷正德便有些震撼了,他觉得不光是陆殿卿变了,就连林望舒都变了,她被陆殿卿从姑娘变成了女人,眉眼间都是妩媚甜软,让他越发挪不开眼。
陆殿卿这么笑着时,看到了雷正德,便打了一声招呼:“正德,这是要出门?”
猝不及防间,雷正德竟然不知道怎么回话。
林望舒也看到了,她其实对于雷正德的那杯酒很不满,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小心眼。
平心而论,只说这辈子的事,雷正德有些做得不得当,但也不至于太离谱到让她仇恨。
但这个人做事就是能让人烦,所以她看雷正德时候,眼睛里那轻蔑简直要溢出来了。
陆殿卿:“正德,你不应该和你嫂子打声招呼吗?”
嫂子……
林望舒看向雷正德,却见雷正德满面赤红,咬牙望着陆殿卿。
陆殿卿笑已收敛,眉眼轻淡。
雷正德牙齿几乎咬碎,终于,最后僵硬地道:“嫂子好。”
说完,骤然转身,就往外跑去了。
眼看着他跑远了,林望舒别了陆殿卿一眼:“你可真行,看不出来哈啊!”
陆殿卿:“你以为我昨天那杯酒白喝的?”
那么一整盏,赶上一把手的面子了。
林望舒好笑:“你就是故意的,值得吗?”
陆殿卿淡声道:“我觉得值。”
林望舒:“好了,赶紧吧,不然去晚了你姑又得叨叨我!”
陆殿卿:“坐好了。”
林望舒:“开动!”
陆殿卿:“姑母如果说你,你别理就行了,凡事往我身上推。”
林望舒:“明白,我没脑子就对了!”
说着,他已经蹬着自行车出发了。
骑着车子,过去隆福寺再往南走没多远就是东安市场,这东安市场有些年头了,过去小摊小贩占据了王爷门前的路,据说王爷不高兴了,就把他们在神机营划了一块,那就是东安市场了。
早些年这里自然热闹,不过公私合营后就大不如前了,之后凭票供应,这里的品种更是少之又少。也就是最近一年多,里面才活泛起来了。
陆殿卿过去后,便看到有鲜果摊子,电石灯雪亮,照得那水果剔透鲜亮,这个时节的果子,自然动人。
陆殿卿买了樱桃和桑葚,又要了果仁山里红:“加上那两瓶酒,也差不多了。”
林望舒心思没在这里,也就随意点头。
陆殿卿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这边好吃的挺多的,等改天我们可以过来,有吉士林。”
吉士林是西餐,大几十年的老牌子了,前些年关了,没想到现在已经重新开张了。
林望舒:“好。”
一时看到前面一个铺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就那么藏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并不太起眼,不过奶酪在这个年头到底是新鲜货,当下也有些纳闷:“那是奶酪?”
陆殿卿:“是奶酪铺子,尝尝?”
林望舒顿时来了兴致:“好!”
陆殿卿看她原本无精打采的,现在突然精神起来了,也是忍不住笑叹。
当下和她进去,这奶酪铺子里面黯淡陈旧,桌椅也都掉漆了,不过蓝花小瓷碗里装了白生生的奶酪,就那么放在老式红木镂雕冰箱里,看着实在动人。
林望舒看了下,有原味的,也有杏仁味的,还有什么核桃的,她就要了原味的。
陆殿卿:“那我要杏仁味的吧,这样你也可以尝尝这个味儿。”
林望舒当然对此没意见。
等奶酪拿出来后,两个人一人一碗,用白色小瓷勺来挖了吃,林望舒顿时喜欢起来,味道柔和,奶香里带着淡淡的桂花香,芬芳甘甜,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顶级的享受了。
她叹道:“真好吃!”
现在还没以后那种自动冰箱,都是用冰的老式冰箱,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奢侈了。
陆殿卿:“家里厢房不是也放着一台这种冰箱吗,夏天可以用,自己冰镇一点西瓜和奶酪吃。”
林望舒:“算了,就咱们两个,不值当折腾!”
北京的冰都是什刹海挖出来的,挖了放在冰库里,夏天拿出来卖,各家给送,如果真开冰箱,那就得每天订每天有人来送,麻烦大了。
陆殿卿看她吃得喜欢,便要了一个新瓷勺,先从自己碗中挖出来一些:“你尝尝我的。”
林望舒纳闷:“为什么你新要一个瓷勺呢?”
陆殿卿:“这样不是更卫生吗?”
林望舒慢吞吞地咽下一口,之后才道:“可是你今早还亲我了呢,以后还是不要亲了,那样也不卫生。”
陆殿卿略怔了下,扬眉,无奈地看着她。
林望舒:“在想明白这个问题前,我们禁止一切口齿接触活动吧。”
她倒不是故意为难他,她是真的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陆殿卿慢条斯理地吃着奶酪,一直没说话。
等出了东安市场,他骑着车子时,突然道:“我明白了,我们两个之间应该不分彼此,不存在卫生不卫生问题。”
林望舒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拎着洋酒,晃荡着两条腿:“你憋了半天,终于想出这么一句!”
陆殿卿没理会她的打趣:“所以我们还是得亲,不能不亲。”
林望舒听着,伸手隔着衣服捏了一把他的腰。
他的腰精壮,并不能捏到什么,不过还是努力捏住了一点,之后笑着说:“这么快就没原则了啊!”
陆殿卿淡淡地道:“原则又不能抱着亲。”
林望舒倏地笑起来。
陆知义住着的是单位大院,筒子楼式,不过这次他们招待侄子侄女婿,却是在另一处四合院里。
除了陆殿卿姑父姑母,还有陆殿卿的表姐和表弟,都是差不多年纪,婚礼上打过招呼。
两个人被迎进去,坐下,一起说话,姑丈性情温和严肃,穿着干部中山装,风纪扣紧紧扣着,说话不急不缓的,表姐性子开朗,表弟话不多。
那表姐对林望舒倒是很感兴趣:“你怎么这么大胆,竟然主动要求合照,你可真行!”
林望舒:“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倒是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惹得表姐表弟都笑起来,气氛倒是还不错。
很快中午饭上来了,饭菜是很讲究的,看得出,应该是精心准备的。
这让林望舒对陆知义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她这个人虽然挑剔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讲理,况且对陆殿卿不错。
再说了,那一百元的红包实在是局气。
于是林望舒言语中也就多了几分亲热,喊了好几声姑母,又向陆知义请教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惹得陆知义传师授道解惑一般,很是殷切慈爱的样子。
正谈得融洽,陆知义问起来林望舒的工作:“其实这个工作倒是也还行,中学老师,清闲,有寒暑假,以后怀了孩子也方便,更能有清闲功夫养孩子。”
林望舒:“孩子?”
陆知义:“你看你父亲年纪大了,今年眼看着五十八了,这个年纪也该盼着孙子了,你进了门,左右也没别的要紧事,赶紧生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给家里开枝散叶了。”
林望舒听着,便笑了:“姑母说得有理,其实我也这么想的,我看我工作都不用干了,就等着怀孕生了孩子,在家里照顾孩子多好啊!”
陆知义觉得这个侄媳妇倒是有些上道了,不过还是道:“也不能这么说,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不过这两年计划生育卡得越来越严,单位生育指标也不好弄,趁着我们现在都能使上劲儿,先把孩子生了,一口气生两个,孩子落地,以后政策怎么变动咱都不怕了。等孩子大一些,家里给你安排一个新工作,清闲自在地干着,这日子多滋润!”
陆殿卿这时候开口了:“姑母,一时半会,我们还不能要孩子。”
陆知义:“为什么?”
陆殿卿:“姑母,你也知道,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单位指标卡得紧,我才二十三就要结婚,让单位盖了章,这就占了一个指标,回头生孩子,我再申请特批,肯定不合适。”
无论结婚还是生孩子,都得单位拿指标,有些单位卡得严,没指标,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孩子。
陆知义:“我怎么记得你们单位指标不紧张?”
陆殿卿单位在国外的多,这种情况,早早结婚的少。
陆殿卿:“最近也紧张起来了,主要是和我同时进了一大批新人,都差不多这个年纪,都想结婚。”
陆知义有些无奈了:“那回头想想法儿。”
陆殿卿:“望舒才二十一,这么早生,就算能拿到指标,别人也说是开了后门,回头传出去,别人不会追根问底,只会以为是我父亲为我开绿灯,对父亲影响也不好,现在正是他的关键时候,还是要谨慎。”
林望舒抿唇,笑看了陆殿卿一眼,却见他神情正经,一丝不苟。
陆知义听着陆殿卿说的,也觉得犯难,最后叹了一声:“这事,其实还是能想想办法,我回头问问吧……”
旁边姑丈道:“这些都是晚辈的事,操心多了没用,儿女自有儿女福,你看大哥三十五岁结婚生子,现在不是也挺好?”
陆知义无奈:“那不是耽误了嘛!你看殿卿才二十多,他都已经小六十岁的人了,到底是要孩子晚吃亏了!”
她说完这个,大家都不吭声了,连那边表姐表弟都不敢接这话茬,好在姑丈说起自己的钟表:“等会带着小林过去看看,我那些钟表有些年头了。”
于是这才算完。
吃完饭后,果然去看了姑丈收藏的钟表,都是上个世纪英法制造,带着珐琅和烧蓝的装饰,华丽精美,还有很多奇巧机关,能自动打开。
听那意思,过几年如果形势好,他是想将藏品中的一部分赠送给故宫博物馆。
“这毕竟是老东西了,现在再想弄到不容易,留给子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败了,上缴给国家,也算是给国家留个东西。”
这爱国情怀,听得林望舒顿时多了几分敬佩,连带着对陆知义的那一份小小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临走前,恰好送来一箱子新鲜的虾耙子,说是时令货,陆知义便拿来一个塑料箱子,取了一些,里面又放上冰:“你们带着回去,晚上蒸了吃吧。”
林望舒虽然嘴馋,但并不想要,便忙说:“我可能对鱼虾类过敏,不能吃。”
陆知义:“殿卿爱吃,带回去给殿卿蒸了吃。”
陆殿卿也就没客气,谢过陆知义,告别了姑丈等人,拎着虾耙子出去。
等出了胡同,陆殿卿道:“你不吃虾耙子?”
林望舒伸手掐他腰:“我看你还想挨掐!”
陆殿卿:“我以为是真的呢。”
其实吃东西这种事,哪能少了林望舒,她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现在既然拿到手了,那当然是吃!
林望舒也就笑了,她想起陆殿卿说起生育指标的事:“真的假的,你们单位那么严?”
陆殿卿:“这两年晚婚晚育一再强调,北京各单位确实抓得很紧,不过我们单位特殊情况,直接说不赶紧结婚去了国外家里就没人照顾了,一般都会批准,至于生孩子,更是随缘。”
林望舒一听:“瞧瞧,这都什么事,敢情娶媳妇是为了有人照顾家里!”
陆殿卿:“只是那么说,不那么说,怎么会特批呢。”
林望舒想了想,没说话,一时倒是想起刚才陆知义说的。
其实生孩子这个事,她并不排斥,因为各种原因,她上辈子和孩子无缘,如果可以,是希望这辈子能有一个的。
如果能早点生,当然心里早点踏实,不然悬在心里也是一个事。
不过当然了,还是得先高考过后再说,那毕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这时候,眼看到家了,陆殿卿却骑着车子一个转弯。
林望舒:“干嘛去?你不认道了?”
陆殿卿:“我想起来了,我们应该去申领安全套。”
林望舒:“啊?”
陆殿卿:“我最近几年没办法一直守在国内,万一你怀孕生了孩子,你一个人照顾,你还不得骂我?”
林望舒:“也有道理……”
陆殿卿:“今天我要是不及时说话,我看你能和我姑母打起来。”
她当时虽然在笑,其实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林望舒:“……”
心里却想,算你发言及时。
当下两个人自行车一转弯,直接过去了计生办。
林望舒见此,耍了个小心眼,推着陆殿卿去问,自己躲办公室外面,假装不认识他。
陆殿卿便咨询了安全套,工作人员一听,让他登记,最后发给他两个。
陆殿卿拿到手,却见那是白纸袋子包装着的,上面有红色的印刷字迹,他看了看:“这上面写着一次性使用。”
工作人员:“对啊,写着一次性使用。”
陆殿卿拿着那两个小玩意儿:“同志,请问可以多给几个吗?这才两个,不是用两次就没了吗?”
工作人员扬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有两个还不知足,你想怎么着?咱这都是限量的,哪能可着你一个人用!”
旁边一五十多岁妇女噗嗤笑出声,抬头看向陆殿卿:“小伙子,悠着点,别那么勤快不就行了!”
陆殿卿耳根都红了,他机械地点头:“好,谢谢,我明白了。”
当下赶紧跑出来了。
林望舒躲一边,这些话都听得真真的,早憋不住想笑了,看他出来脸红耳赤的样子,更是忍不住。
陆殿卿面无表情:“很好笑吗?”
林望舒拼命捂着嘴,生怕笑出声,但实在不行,这怎么忍?
陆殿卿:“你故意推我进去要,自己躲着。”
林望舒:“那东西我又不戴,是你戴,当然你去要!”
陆殿卿瞥她一眼,明显是不满。
林望舒学着那阿姨的声音:“小伙子,悠着点,别那么勤快不就行了!”
陆殿卿冷着脸,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林望舒,你没完了是吗?”
林望舒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殿卿磨牙,很不友善地看着她,脸都是黑的。
她总算笑差不多了:“好了,赶紧回家吧,我想吃虾耙子,我们蒸了吃!”
陆殿卿:“上车。”
林望舒赶紧上车,反正胡同里也没什么人,她毫不客气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欢快地道:“我要吃虾耙子!我还想吃炸酱面!”
陆殿卿一直没说话。
就这么到了家,打开大门,林望舒拎着那虾耙子进厨房放下,陆殿卿上门闩放自行车。
等放好了,她就听到身后脚步声。
她笑着说:“这虾耙子都是鲜活的,肯定够味,我现在恨不得天天跑你姑那里被她叨叨教训!”
陆殿卿却从后面直接抱住了她,低首绕过颈子吻咬她。
她低叫:“你干嘛——”
陆殿卿在她耳边低低哑哑两个字。
林望舒脸红耳赤羞得直接挠他,自然是挠不过,被陆殿卿抱着进卧室了,气得她两条腿直踢腾,被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老式冰箱明清时候就有了,送冰工人每天送冰,就是用什刹海采集的冰,冬天采夏天用。
电石灯是五六十年代常用的,煤矿工人下矿用,发光原理是电石。水果摊用这个照着水果,就很好看,也不费电。
五六十年代的套套还是重复使用的,后来就是一次性了,不过七十年代末期套套产量很低,每年全国人均几个。
小舒其实也是知识有限,她活到80年代末,套套也还没放开卖,顶多是多看了一些琼瑶和金庸。
最后,陆小伙子感叹:又是被爱人坑了的一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