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听上去……安室透好像很不喜欢他。
上野光迟疑片刻, 目光转向他身边的人。
工藤新一此时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好像对他也多少有些不满。
上野光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要问, 一切等见到快斗之后再说。
他点了点头, 礼貌地朝两个人道了一声谢,然后跟他们一起走进了疗养院。
他们刚离开大门不久,就有人过去对那扇铁门进行修复。
用的当然不是常规办法。
这个世界里好像有不少人都有比较特殊的能力,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在的组织有,云雀恭弥在的组织有, 现在看来, 他和快斗在的这个地方也有。
身材娇小的少女蹦蹦跳跳来到铁门旁边,轻而易举地把它举起来, 然后以她的掌心为中心, 柔和的白光在夜色中氤氲开,逐渐遮盖了整扇门。
白光消退之后, 铁门完好如初。
上野光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睛, 赞叹地看着那个女孩儿。
虽然死神也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能力,但当这种能力出现在人类身上的时候, 就显得格外瞩目了。
走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安室透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他, 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看什么?在外面待久了, 连这种东西都觉得稀奇?那你回来干嘛?”
他语气很冲, 不耐烦之外还藏着些许愤怒。
上野光没说话,摸摸收回视线, 跟在他身后。
工藤新一偏头看他两眼, 犹豫片刻, 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安室透, 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即使声音已经被压得很低,上野光依旧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即使听不到,他也能大概猜到这两个人会说些什么。
无非是一个人劝另一个人不要生气之类的话。
他低下头,悄悄踢开路边的一个小石子,仰头看了看前方灯火通明的白色建筑。
脚步略一放缓,就和前面的人差出一段距离。
等他再次跟上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上了台阶,陆陆续续走进建筑的大门。
安室透和工藤新一站在门边,像是在等他。
上野光加快脚步跟上,看着 安室透一脸不爽地用自己的卡帮他刷开门。
工藤新一还在旁边解释:“你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里的保卫系统更新过几次,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你的身份记录了。你先将就一下,明天白天我来带你去登记。”
上野光乖乖点点头,没问多余的内容。
“还用登记吗?”安室透扫他一眼,“反正某些人要不了几天就又跑没影儿了。”
上野光避开他的视线,没出声。
这种情况,不能解释。
工藤新一看他一眼,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就岔开了话题:“我先带你去看看快斗。”
上野光乖巧地点点头。
黑羽快斗的病房被安排在了最顶层的尽头。
安室透并没有跟上野光两个人一起过来,他刚出电梯的时候就被其他人叫走了,大概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上野光瞟了一眼,发现那个来找他的男孩身后还跟着那个银发男人。
……大概是太宰治的事情吧。
他垂眸避开男孩好奇的目光,捻了捻指尖。
安室透离开之后,工藤新一笑着看过来,半带调侃地问:“和他打架的感觉怎么样?”
上野光一边沿着长廊往里走,一边回应:“没什么感觉。”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笑起来:“确实是你会给出的回答。”
上野光歪头看他,有点不解。
“没什么,”工藤新一摆摆手,解释,“其实我和他也挺合不来的……嗯,很多方面都是。不过,毕竟偶尔还要一起工作嘛,所以能忍还是忍一下了。我可不像你,武力值那么高,说打就能打起来,还回回都能赢。”
他说到最后,话音一顿,突然敛起了笑容。
上野光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不由得随着对方放缓脚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工藤新一带着他慢慢往前走,沉默良久,才迟疑着开口:“……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挺多事的,所以大家难免会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上野光能听出他话里含着的安慰的成分,也知道他是在帮安室透解释。
一条走廊走到尽头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工藤新一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们刚好站在了尽头那间病房的门口。
上野光抬眸看了一眼病房的门。
上面挂了个写着黑羽快斗的名字的小牌子。
工藤新一并没有打算给他进一步追问的机会。
几乎是一瞬间,上野光就理解了他此前沉默的原因。
因为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开口,再就是,不想对那些“误解”做过多的解释和说明。
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和他认识的那个少年一样,是个聪明温柔的男孩。
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按下门把手。
“那个……”
跨入门的前一刻,工藤新一又一次开口叫住他。
上野光停下脚步,转过头。
工藤新一移开视线,纠结了一会儿,说:“他这段时间……挺辛苦的,你……”
上野光颔首:“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虽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快斗,但毕竟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弟弟,何况这个世界的他们还有着一层“幼驯染”的关系,他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呃……”工藤新一好像还想说什么,但他迟疑片刻,最终只是点了下头,“好。”
上野光跨入门槛,关上门。
“咔哒”一声,将门内和门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大概所有世界的病房都是一模一样的,干净整洁,入目皆是白色。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桌子,还有靠窗的那一张白色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他很熟悉的少年。
或许不能称之为“少年”。
躺在床上的黑羽快斗和他记忆中的模样相比,成熟了许多。面部的棱角更加分明,左侧眉骨处多了一道斜斜的伤痕。
这个世界的黑羽快斗看上去,比他所熟知的快斗要成熟许多,也脆弱许多。
黑羽快斗一直没醒,呼吸轻缓而平稳,旁边正在工作的仪器发出极轻的声响。
上野光站在病床边上看着他,不自觉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青年皮肤很白,连纯色都很浅,完全没有快斗身上那种热烈的少年感,反而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上野光告诉自己,他们并不是一个人,只是脸长得很像,除此之外又刚好还有一些其他的相似之处。
但即便如此,看到这个样子的黑羽快斗的时候,他心脏还是难免剧烈地一缩,酸涩的感觉随之蔓延上来。
他不自觉地开始有点恐慌,会不会某一天,他的快斗也会像这样躺在病床上,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但是……怎么会呢?
黑羽快斗被迫和其他势力对抗,不得不面对随时可能丧失生命的险境,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以身犯险。
但是快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如果他有哪里不普通,那也只是令人惊叹的魔术技巧和超出常人的智商。
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了。快斗不需要和某个糟糕的组织对抗,不需要以生命为筹码去做一场又一场的豪赌。
所以,他不用像这个世界的黑羽快斗这样,受到这些折磨,而是将会平安、快乐地度过余生。
他一定会。
上野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撩开黑羽快斗额前长了的刘海。
青年的露出额头,他这时候才发现,那里也有一道醒目的伤痕。
这是一个被迫面对世界的恶意,伤痕累累的少年。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黑羽快斗的额头温度很高,他不仅在昏迷,还在发热。
那些温度蒸的他的耳朵也跟着有点发红。
他屈起手指,贴了贴青年的耳朵和颈侧。
果然也都很烫。
上野光迟疑片刻,伸手按向挂在床头上的铃。
指腹接触到它的前一刻,一直横插过来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热度很高。
上野光动作一滞,指腹贴在这只手的手背上,有点错愕地低头看向床上的人。
黑羽快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眼看着他,对视的那一瞬间,青年牵动嘴角,勉强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醒了?”上野光放下手,四下看了看,抓起桌上的空杯子倒了点水,递到他面前,“要吗?”
他看上去有点拘谨。
黑羽快斗醒的猝不及防,而且,他也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
上野光并没有照顾伤员的经验,弟弟们都是即使受了伤也会很快地自愈,而且,他们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黑羽快斗垂眸看向怼到自己眼前的玻璃杯,哑着嗓子笑了一声。
他撑着身子坐起身,靠在床头上,乖巧地探过头来,咬住杯子的边缘。
玻璃杯微微倾斜,温热的水一点点流入口中。
黑羽快斗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干燥的嘴唇多了几分水润的感觉。
他松开杯子,抬起头,看着上野光,笑。
上野光还维持着举着杯子的动作,有点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
黑羽快斗舔了舔嘴唇,小声开口,他嗓子还是有点哑,声音听起来和快斗有点不一样:“我之前就跟他们说,我醒的时候你肯定就回来了,他们还不信……”
他笑了一声,眉眼里透出几分少年的张扬:“你看,现在他们信了吧。”
上野光:“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醒了。”
黑羽快斗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朝他眨了下眼,“那就先不要跟他们说了。”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总要有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吧?”
上野光看着他,点点头,没说话。
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两个人有多久没见。
但想来应该是很久吧。
他想了想,问:“你想听什么吗?”
黑羽快斗还维持着食指靠在唇边的姿势,他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刚准备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不可以。”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有点尴尬的工藤新一。
黑羽快斗顿时睁大眼,拖着长音,失望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安室透走到床边,手里的签字笔往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先做身体检查。”
说罢,他和工藤新一同时侧过身,看向门外。
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女人推门而入。
她看上去和黑羽快斗差不多大,头发有些卷,表情也冷冷清清的。
进来之后,她只平静地扫了上野光一眼,此后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黑羽快斗身上。
好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并不能勾起她一点兴趣。
上野光站在旁边看她摆弄那些仪器,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紧接着下一秒,一个形象和她贴合到一起。
当然不是完美贴合。
只是他突然觉得,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长大了,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上野光看看安室透,看看工藤新一,再看看这个医生,隐隐约约明白了点什么。
——关于这个世界这些势力的构成。
虽然他不知道黑羽快斗为什么被包含在这个组织里了,但这个世界的这三个组织,好像也确实对应着另一个世界的一些关系。
比如,太宰治他们三个人都曾在小时候受到过森鸥外的照拂,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共同属于森鸥外所领导的组织。
所以或许,云雀恭弥所在的组织的领导者……是泽田纲吉。
工藤新一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上野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那是宫野志保。”工藤新一笑了笑,不再追问,反而向他介绍起来,“她是在你离开之后才从科研组转到医疗组的,所以你应该不认识她。”
上野光点点头。
宫野志保的动作熟练且流畅,一套完整的检查流程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她一边低头挑着显示屏上的数据,一边看都没看,直接抬手抽走了安室透拿着的那根签字笔。
工藤新一适时递上自己抱在怀里的文件夹。
宫野志保一边翻页,一边往上面写了几组数字,又在最后潇洒地签了个名,然后一转身,文件夹竖起,准准地敲在黑羽快斗的脑袋上。
黑羽快斗一缩脖子,十分配合地“嗷”了一声,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喊“痛”。
“你还知道痛?”宫野志保斜眼觑他,冷笑一声,“这次能醒都算你命大。”
“再来一次,我可不保证你能再醒过来。”
黑羽快斗按着头嘿嘿一笑,朝她保证:“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宫野志保显然不信,“啪”地一下把文件夹拍到工藤新一手里,垂眸看着黑羽快斗,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黑羽快斗敛起笑容,一脸乖巧地连连点头。
就是过于乖巧了,看上去多少有点不真诚。
宫野志保懒得和他贫,转身往外走,顺手把签字笔插到安室透前胸的口袋里。
“没什么大问题了,但这段时间还是不能剧烈活动……”她顿了顿,突然转过身,盯着黑羽快斗,“不。”
黑羽快斗:“?”
“你的话,还是这段时间不要动比较好。”宫野志保留下一句冷酷无情的告诫,拉开门,潇洒地扬长而去。
黑羽快斗瞪大眼,盯着门口看了半天,气呼呼地质问工藤新一:“她是不是公报私仇?!是不是?!”
工藤新一一边翻看宫野志保刚刚留下的数据,一边头也不抬地敷衍:“我觉得,最起码这次没有。”
黑羽快斗:“??”
“你和她统一战线了?”
工藤新一合上文件夹,看向他,一扬眉,学着宫野志保刚才的模样,在他头上敲了第二下。
“不。”他说,“我只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黑羽快斗忿忿地仰头看他,表情变了几回,最后回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哼”。
他躺回床上,掀起被子盖住自己,闷闷地说:“动弹不得的病号要休息啦,闲杂人等请离开——”
工藤新一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耍小脾气,无奈地用文件夹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他想了想,视线转到上野光身上,眼睛一亮。
工藤新一凑上来,十分熟稔地钩住上野光的肩,笑着朝那一团被子说:“那我把你搭档带走了啊,你好好休息~”
被子团顿时打开一个口,黑羽快斗顶着一头乱毛,凶巴巴地瞪着他。
“借来一用。”工藤新一头也不回地揽着上野光往外走,文件夹高高扬起,挥了一下,嚣张离去。
黑羽快斗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并肩出了门,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直没开口的安室透身上。
安室透和他对视一会儿,上前一步,撸小狗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好休息。”
黑羽快斗:“……”
他气鼓鼓地看着最后一个人也关门离开,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蓦地一笑。
—
工藤新一带上野光到了一个类似于独立办公室的房间。
他给上野光倒了杯水,拉来一把椅子,跟他一起坐在了办公桌后面。
工藤新一的桌子上很干净,一台没有开机的笔记本电脑,一个插满了笔的黑色笔筒,一个端端正正放在桌子正中央的笔记本,还有一个摆在角落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除了他刚刚见过的四个人之外,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
工藤新一看他一直在盯着合照看,干脆直接把相框拿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人给他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上野光听着,逐渐沉默下来。
工藤新一见他不再出声,疑惑地问:“怎么了?”
上野光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工藤新一笑了,眼中闪着自信的光,“很明显的好吧?”
上野光默默盯他。
“不用担心,我大概跟你讲一讲就好了。”工藤新一拍拍他,“而且,那些事情都是你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肯定还能找回来。”
上野光犹豫了一下,没做过多解释,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工藤新一放下相框,开始向他介绍现在的情况。
他介绍的十分细致详细,坦诚的让上野光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从当前的几大组织极其对比,到他们这个组织详细介绍,工藤新一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一点不落地跟他介绍了个透彻。
他介绍完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工藤新一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走吧,我先带你去录入一下身份信息。”
上野光跟他一起站起来,却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他一起走向门口。
工藤新一迈出几步,疑惑地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上野光看着他,思索片刻,斟酌开口:“我还有点事情想跟你说。至于要不要录入信息,等你听完再说吧。”
工藤新一笑了笑,调侃:“什么事这么严肃啊?”
上野光抿唇,示意他坐下来。
于是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之前地状态,只是这回,要讲述的人变成了上野光。
工藤新一重新给两个杯子倒满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姿态放松,“想跟我说什么?”
“你知道我记忆有缺失。”上野光捧着杯子,冰凉的指尖被杯中的水暖热,“但其实,不只是这样。”
工藤新一对他坦诚相待,他也不应该对对方有所隐瞒。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所以他的事情也并非不能理解。
更何况,听众是工藤新一,那就能不可能不被理解了。
上野光放下杯子,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其实,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上野光。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找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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