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 jul 17 12:30:16 cst 2014
我偷偷望向面前无弦的背影，猜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哎呀，大太阳已经升得这么高了，”放松下来的冯霜伸展着双臂，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仿佛之前一切惊险不过是他聊以遣怀的娱乐。
“今天天气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叫阿篱起来散步。至于你们……看看这乱七八糟的，知道该怎么做吧？”他的语气里满是轻松愉悦，说完，一面拍打着衣袖，一面便向屋子这边走来。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飞快地朝我抛了个媚眼就往里面去了。
现在我敢肯定，冯霜确实是希望我知道点什么……这么说来，他们方才一直在说的那个“她”……难不成是我？
真的是我吗……
直到无弦走到身边，我才陡然回过神来。但见刚刚还一片狼藉的地面，一眨眼的功夫已整洁如新。
“那个，殿下……”
“嗯？”
神思恍惚间，我差点一开口就直接问他刚才他们所说的人是否就是不才在下了。
“呃，我是想说……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
“谢、谢谢你。”
“嗯。”
“……”
“……”
糟了，我怎么觉得……气氛不是一般的僵硬？
“那个……对了！殿下你方才为何一看到冯霜的那个玉就放过他了？”
我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破尴尬的话题。
“那是冯霜的回灵玉。”
“回灵玉？……能解释一下么？”
他点了点头：“回灵玉是每个被遣出西天圣境的佛都会有的。虽然暂时不能成佛，但这并不意味着从此便断了回转的余地。将回灵玉浸泡在神泉水中，花上个千万年，若其主人在此期间没有犯下什么深重罪孽，就能重新寻回佛性，最终归位。”
“这么说来——”我将无弦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末了意识到：冯霜刚刚竟是自毁了重新成佛的可能性。
“既是这么重要的玉，那他为何要损坏它？”我有些不解。
“他借用玉的神力填补了这段时间的工作空缺，让梦潭的水轮自动转起来了。”
“所以……天宫就不用逼他回去了？”
“至少可容他多在凡界滞留一段时日。”
“……”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想，我不必替他感到可惜，他自己心里清楚什么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间倒是散个什么步啊？再不去买菜就来不及了！”
这时，阿篱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阿篱啊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我差点再没机会带你散步了？”
“……”
不多时，冯霜挽着阿篱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领她跨过门槛，眼睛认真地盯着地面，生怕一个疏忽磕着绊着她。他一边扶着阿篱走，一边将几缕垂下的发丝挽到耳后，俯身在她耳际轻语：“阿篱，无弦和桓玉在前面。”
阿篱闻言笑起来，朝着我们的方向挥了挥手，“两位昨夜睡得可好哪？”
“挺好。”
“嗯。”
“那就好。”她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会儿要去散步，你们若是饿了，桌上有吃的，请不必客气。”冯霜在阿篱面前，总是演得很像的。
“知道了，多谢。”
简单地寒暄几句，冯霜便搀着阿篱向麦田走去。途中，他时不时伏在阿篱的肩上对她说什么，温暖的笑容就没有从脸上退去过。
这时，无弦静静问道：“他这样，值得吗？”又像是在自语。
闻言，我并没有回答。
向前望去，看着他们携手相依，渐行渐远的背影，迎着天边洒下的日光，我忽觉那一大片随风摇曳的稻穗变得分外耀眼，金灿灿的颜色胜似荼靡繁花。
鬼使神差地，我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无弦——这一看之下，我发现他平日里总是冷丝丝的一双眼，这会儿竟仿佛有了温度，像是刚从遥远美好的记忆中穿尘而过。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侧过头来与我对视。
本应该慌乱，但也许是阳光太好，也许是麦香太醉人，也许是风吹过的声音太宁静……我看着他的眼睛，顾自笑了。
“我想，是值得的。”
无弦闻言默了半晌，接着，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温和明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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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石亭里，我安静地看着书。
离开这天宫不做书阁侍官好像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地方还是像原来一样丝毫没变。虽然附近既没有花园，也没有供神仙们消遣娱乐的地方，但这恰好成全了它的清静——
“桓玉啊……”
“啊，药君？找我有事？”
“是这样……”
……
拿着药瓶走在通往梦潭的路上，不由得想起最近关于冯霜的一些传言。据说他前几日回来之后就安分了许多，再也不乱跑，一天到晚只是躺在梦潭边上，像是转性了。
他既已回来，那是不是说明，阿篱已经……
来到梦潭，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只有光秃秃的一潭水，周围有若隐若现的连绵群山，潭边的花草树木也不少。虽是造境，但这“小山水”的意趣还是营造得很足的。
冯霜依然着一身与他身材丝毫不搭的白袍，现正侧躺在潭边的草地上。
我走过去，他没有要起的意思，然我也看出来他并没有睡着。
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在他怀里有一个木头娃娃，看起来有些旧了。
“好久不见。”
和所想一样，他并不睬我，只是蒙着眼睡。
我干脆直接问他：“阿篱是不是……轮回去了？”我特意将“死”换成“轮回”，希望他能好受点。
果然，一提到“阿篱”，他有了反应：“没呢。”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我闻言确实惊讶，“如果没有，你怎会回来？”
他依旧躺着，嗓音轻柔：“我带她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的瞬间，我没由来地寒了一下……再看向他怀里的木头娃娃，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吞了一口唾沫，我迟疑着开口道：“这个娃娃……不会是……”
“阿篱说，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无视我陡然变成菜色的脸，冯霜忽而平淡地打断我，像是在说白菜又涨价了一样，“傻瓜，她本来就不可能知道的……她原只是一个偃师闲来无事做的机关人，因机缘才被神仙点化得以脱去泥胎经历普通人的一生……”
我尚且处在迷蒙之中，下意识发问：“你……早就知道吗？”他是佛，怎会被术法所蒙蔽？
“嗯……是啊，我早就知道。”他说着，懒洋洋的态度仿佛毫不在意。“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有什么轮回。”
“……”我简直快被他淡定的态度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我说到做到——在这一世，守她百岁无忧。”他抱起那个老旧的木头娃娃，贴在胸口，“真的……谢谢你。这短暂的一段时光足以胜过我还将独自面对、没有尽头的漫漫岁月了……”
默默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我抬起头，但见这一片玉白色天空的边缘处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温暖的金光，看起来……像是秋天麦田里，一个个饱满麦穗的颜色。
“我想起来了……阿篱说她也很感激你。她说她这一生有你陪伴，已经胜过无数轮回了。”
“……呜！”
冯霜再也硬撑不下去，将自己一张脸深深埋进了双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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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番我为了逃避瞿墨没打招呼就擅自来了天宫，所以眼下仓促安排暂住的一处地方也很是偏僻，一般人不会往这儿来。不过，另外还有一位特别的神仙也和我一样喜欢住在偏僻无人的地方，那便是惊鸿。
这天打道回府，在路过她家院门的时候我顺便往里瞄了瞄——不看不知道！几日不见的无弦此时竟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我诚然有些在意，但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听的墙角好像也挺多了，担心长此以往会折损人品，当即便打定主意准备光明磊落地抬脚走人——
“哎，桓玉姐！”
一只手突然拍在我的肩上！
回过身一看——
呼……原是前几日因为谈论瞿墨而结识的一位司花侍女，绛竹。
“什么事？”我问。
“桓玉姐，抱歉，能不能请你在这等我一下，有点事儿……”绛竹一脸恳求。
“怎么了么？”
“呃，这个不太好说……总之就在这等我一下，拜托了！”
绛竹说着也不给我追问的机会，慌慌张张地就跑开了。
……唉，这还真是……天不让我攒人品！
“……这里不会有人听到吗？”
斜靠在一棵树上，庭院里谈话的声音多多少少就传到耳朵里。
“呵，你想还会有谁愿意和我做邻居？”
虽然惊鸿这么说，但她也许不知道我几日前才搬来吧。
“嗯……之前与那个人见面，我按天帝他们教的说，但结果好像不太好。”
什么叫……“按天帝他们教的说”？——我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开始凝神留意起他们的对话。
“那帮子人就知道给你灌输些死东西！那个不是一般货色，你那一套当然不行……真是，他们到底想不想把你教好？”
“……若是没有你，我想我早已是一具木头。”
“唔……也是了，他们不会真的想教好你，否则以你的灵性到时肯定不好控制……不过你要记住，你不只是一个傀儡，你既已通灵，要相信自己是有血有肉的！”
“嗯，多亏你。”
“不谈这些了！来，饮酒！……”
……我这是听到一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要是被发现，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而无弦……他又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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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望向面前无弦的背影，猜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哎呀，大太阳已经升得这么高了，”放松下来的冯霜伸展着双臂，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仿佛之前一切惊险不过是他聊以遣怀的娱乐。
“今天天气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叫阿篱起来散步。至于你们……看看这乱七八糟的，知道该怎么做吧？”他的语气里满是轻松愉悦，说完，一面拍打着衣袖，一面便向屋子这边走来。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飞快地朝我抛了个媚眼就往里面去了。
现在我敢肯定，冯霜确实是希望我知道点什么……这么说来，他们方才一直在说的那个“她”……难不成是我？
真的是我吗……
直到无弦走到身边，我才陡然回过神来。但见刚刚还一片狼藉的地面，一眨眼的功夫已整洁如新。
“那个，殿下……”
“嗯？”
神思恍惚间，我差点一开口就直接问他刚才他们所说的人是否就是不才在下了。
“呃，我是想说……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
“谢、谢谢你。”
“嗯。”
“……”
“……”
糟了，我怎么觉得……气氛不是一般的僵硬？
“那个……对了！殿下你方才为何一看到冯霜的那个玉就放过他了？”
我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破尴尬的话题。
“那是冯霜的回灵玉。”
“回灵玉？……能解释一下么？”
他点了点头：“回灵玉是每个被遣出西天圣境的佛都会有的。虽然暂时不能成佛，但这并不意味着从此便断了回转的余地。将回灵玉浸泡在神泉水中，花上个千万年，若其主人在此期间没有犯下什么深重罪孽，就能重新寻回佛性，最终归位。”
“这么说来——”我将无弦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末了意识到：冯霜刚刚竟是自毁了重新成佛的可能性。
“既是这么重要的玉，那他为何要损坏它？”我有些不解。
“他借用玉的神力填补了这段时间的工作空缺，让梦潭的水轮自动转起来了。”
“所以……天宫就不用逼他回去了？”
“至少可容他多在凡界滞留一段时日。”
“……”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想，我不必替他感到可惜，他自己心里清楚什么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间倒是散个什么步啊？再不去买菜就来不及了！”
这时，阿篱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阿篱啊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我差点再没机会带你散步了？”
“……”
不多时，冯霜挽着阿篱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领她跨过门槛，眼睛认真地盯着地面，生怕一个疏忽磕着绊着她。他一边扶着阿篱走，一边将几缕垂下的发丝挽到耳后，俯身在她耳际轻语：“阿篱，无弦和桓玉在前面。”
阿篱闻言笑起来，朝着我们的方向挥了挥手，“两位昨夜睡得可好哪？”
“挺好。”
“嗯。”
“那就好。”她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会儿要去散步，你们若是饿了，桌上有吃的，请不必客气。”冯霜在阿篱面前，总是演得很像的。
“知道了，多谢。”
简单地寒暄几句，冯霜便搀着阿篱向麦田走去。途中，他时不时伏在阿篱的肩上对她说什么，温暖的笑容就没有从脸上退去过。
这时，无弦静静问道：“他这样，值得吗？”又像是在自语。
闻言，我并没有回答。
向前望去，看着他们携手相依，渐行渐远的背影，迎着天边洒下的日光，我忽觉那一大片随风摇曳的稻穗变得分外耀眼，金灿灿的颜色胜似荼靡繁花。
鬼使神差地，我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无弦——这一看之下，我发现他平日里总是冷丝丝的一双眼，这会儿竟仿佛有了温度，像是刚从遥远美好的记忆中穿尘而过。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侧过头来与我对视。
本应该慌乱，但也许是阳光太好，也许是麦香太醉人，也许是风吹过的声音太宁静……我看着他的眼睛，顾自笑了。
“我想，是值得的。”
无弦闻言默了半晌，接着，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温和明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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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天宫不做书阁侍官好像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地方还是像原来一样丝毫没变。虽然附近既没有花园，也没有供神仙们消遣娱乐的地方，但这恰好成全了它的清静——
“桓玉啊……”
“啊，药君？找我有事？”
“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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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药瓶走在通往梦潭的路上，不由得想起最近关于冯霜的一些传言。据说他前几日回来之后就安分了许多，再也不乱跑，一天到晚只是躺在梦潭边上，像是转性了。
他既已回来，那是不是说明，阿篱已经……
来到梦潭，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只有光秃秃的一潭水，周围有若隐若现的连绵群山，潭边的花草树木也不少。虽是造境，但这“小山水”的意趣还是营造得很足的。
冯霜依然着一身与他身材丝毫不搭的白袍，现正侧躺在潭边的草地上。
我走过去，他没有要起的意思，然我也看出来他并没有睡着。
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在他怀里有一个木头娃娃，看起来有些旧了。
“好久不见。”
和所想一样，他并不睬我，只是蒙着眼睡。
我干脆直接问他：“阿篱是不是……轮回去了？”我特意将“死”换成“轮回”，希望他能好受点。
果然，一提到“阿篱”，他有了反应：“没呢。”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我闻言确实惊讶，“如果没有，你怎会回来？”
他依旧躺着，嗓音轻柔：“我带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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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啊，我早就知道。”他说着，懒洋洋的态度仿佛毫不在意。“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有什么轮回。”
“……”我简直快被他淡定的态度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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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打道回府，在路过她家院门的时候我顺便往里瞄了瞄——不看不知道！几日不见的无弦此时竟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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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原是前几日因为谈论瞿墨而结识的一位司花侍女，绛竹。
“什么事？”我问。
“桓玉姐，抱歉，能不能请你在这等我一下，有点事儿……”绛竹一脸恳求。
“怎么了么？”
“呃，这个不太好说……总之就在这等我一下，拜托了！”
绛竹说着也不给我追问的机会，慌慌张张地就跑开了。
……唉，这还真是……天不让我攒人品！
“……这里不会有人听到吗？”
斜靠在一棵树上，庭院里谈话的声音多多少少就传到耳朵里。
“呵，你想还会有谁愿意和我做邻居？”
虽然惊鸿这么说，但她也许不知道我几日前才搬来吧。
“嗯……之前与那个人见面，我按天帝他们教的说，但结果好像不太好。”
什么叫……“按天帝他们教的说”？——我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开始凝神留意起他们的对话。
“那帮子人就知道给你灌输些死东西！那个不是一般货色，你那一套当然不行……真是，他们到底想不想把你教好？”
“……若是没有你，我想我早已是一具木头。”
“唔……也是了，他们不会真的想教好你，否则以你的灵性到时肯定不好控制……不过你要记住，你不只是一个傀儡，你既已通灵，要相信自己是有血有肉的！”
“嗯，多亏你。”
“不谈这些了！来，饮酒！……”
……我这是听到一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要是被发现，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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