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堆着许多鱼,晓鸯抱着无弦的胳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安静地睡着了;而瞿墨,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倚在船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弦和我相向而坐,

    自从我们在拉面馆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用一种和平常很不同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我,那样的目光在这水烟澹澹的湖面之上仿佛微亮的渔火,温暖柔和让人想拥它入怀却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感,

    “最近过得如何,”无弦看着我,忽而轻轻道,

    未料他会突然向我搭话,我略微紧张地笑着回道:“呃、谢殿下关心,我很好,”

    不知是否是因为我说话的方式太过僵硬客套,无弦柔和的面容似乎僵了一下,

    “那……你呢,”为了化解尴尬,我当即反过來问,

    “……一直那样,”他说,

    ,,我自然知道,他的“一直那样”其实就是过得不好,

    若眼下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人,我自是会细细过问一番,但此时此刻即使晓鸯已经睡着了,瞿墨也还就在我身边……

    我只意会地朝他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你可还想去,”他兴许也看出了我的许多顾虑,转而换了话題,

    “当然,”我用和他一样很轻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道,听到这个我立时回想起了那个美妙的世外桃源,心情一下子轻松不少,

    “我,,”

    “我困了,”

    无弦唇畔含笑刚想说什么,一直倚在船边装死的瞿墨突然在这当口儿毫无预兆地开口说话了,

    与无弦对望一瞬,我侧头看向瞿墨,

    他依旧背对着我,说完那句不知所谓的话之后接下來也就沒了动静,

    而正当我准备重新和无弦说话这家伙却又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我困了,”

    我简直无语到极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师傅,你困了就睡会儿呗,”

    闻言他这才转身面向我,但接下來说出的话更是让我摸不着头脑:“坐端正一点,”

    “啊,我怎么坐和你,,”

    话音未落,瞿墨不由分说竟一头倒在了我的腿上,压得我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瞿、呃,,师傅,你、你睡我腿上,”他这个动作毫无疑问吓出我一身冷汗,我完全是下意识地就抬眼瞧了瞧对面的无弦,

    “嘘,”瞿墨对我的话充耳不闻,闭着眼,只伸出食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唇上,“我困了……”

    我双手僵在半空,也不知究竟该拿这令人头疼的瞿墨怎么办,无奈之下只得暂且由着他,抬头向无弦挤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然要死不死地,枕在我腿上的瞿墨沒完沒了地突然又抬起了他的手臂,像是在伸懒腰,顺势摸了摸我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

    无弦本來貌似要牵起的唇角见状终究还是撇了下去……

    啧、瞿墨这个要命的家伙,

    “哇,真不愧是有钱人,”

    渐渐被遗忘的撑船小哥不知这会儿看到了什么,忽而语气夸张地惊叹了一声,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情此景能有个转移注意力的机会真乃天助,

    我立马转头问他:“怎么回事,”

    “您瞧,,”

    我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但见和我们相隔较远的地方雾气中隐隐现出了另一条船的轮廓,

    “这个距离您估计还看不清,待我给您撑近点儿,,”

    随着两艘船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我看清了那条船的真面目:

    船身宽阔,漆色鲜亮,朱篷绿槛,雪纱漫卷,

    ,,的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手笔,

    “这船啊我认得,正是欧阳家的,”

    “欧阳家……是这里的大户,”

    “嘿,一听您这话就知是外地人,所谓‘玉肌点妆访苏娘,青玉开口问欧阳’……苏家和欧阳家一个经营瓷器一个经营玉器,要数我们这儿最富的两家了,就连当朝皇帝见了,也要让出几分薄面呢,”

    “嗯……”我端详着那艘船,

    这时船帷撩起,从里面走出了一男一女,

    “您见着沒有,那就是欧阳家的小少爷欧阳睿和苏家千金苏秦……实际上他们俩已经订婚了,”这小哥沉默良久,眼下大概是恢复过來,八卦得根本停不下來,

    “诶,不对吧,若是已经订婚的男女,成亲前怎能还像这样单独见面,”既然坐在船上呆着也是无聊,和他聊会儿天也无妨,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大户人家之间的婚姻本就多半出于利益关系,这苏家小姐啊压根儿就不喜欢欧阳睿,人家早有心上人了,这不、前些天准备私奔,结果被家里人给逮了回來……所以两家人商量着,怕到了洞房里还出什么幺蛾子,就提前让这俩互相沒见过的准新人见上一面,”

    看那位苏小姐貌似还戴着面纱,果然若非特殊情况这个样子还是于理不合的,

    然而不管怎样八卦就八卦一下好了,总的也无伤大雅,只是为何两艘船已靠得这样近了,这小哥还不断地撑篙往那边去,再这样下去不就太显眼了么,

    “我说小哥,你,,”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儿,我的船怎么不受控制地自己往他们那边靠呢,,”未及我问他他忽然就着慌着忙地说,为了证明还当即把那支长长的篙子抽出了水面,,

    他说的的确沒错,即使失了篙子的撑力我们的船还是在十分异样地以匀速向旁边那艘贵船无限靠近……

    砰,

    噗通,

    两艘船猛地撞在了一起,

    ……只是,掉下水的并不是那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撑船小哥,而是那位适才还好端端站在舢板上的欧阳家小公子,欧阳睿,

    vvv

    一船人被迫泊岸了,

    我们四人和那个撑船小哥此时此刻在岸边被五六个家丁模样的人给不近不远地团团围住,

    结合刚才发生的意外,情况看起來不是很妙……

    那个小哥站在一边,哆哆嗦嗦地不停啃着自己两只手的指甲,从左啃到右,从右啃到左……

    至于我们这一伙,情况那就全然不同了:

    晓鸯一只手依旧挽着无弦的胳膊,一只手握拳懒洋洋地揉着眼睛,一副将将睡醒的形容;而这边瞿墨更好,一通折腾下來他竟然还沒醒,现就靠在我身侧头向一边歪着搁在我头上……

    “噗,,大神这个样子真有趣,”睡眼惺忪的晓鸯注意到我和瞿墨这违和的姿势,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还好么,”看得出來,无弦关切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些尖锐的东西,

    “我……我不好,”瞿墨这个大脑袋,压死我了,

    听我这么说,无弦的神情似乎柔和了一些,

    “我來,”他说,

    “啊,你、你來,”我不明所以,

    他并不言语,转而温柔地看了看挽着他手臂的晓鸯,而后者接触到他的眼神旋即乖巧地松开了手,他紧接着朝我走过來,然后一把把瞿墨从我身上拉了开去,,

    这、这充满了怨念一般的力道是怎么回事,

    “你、你这是……”我一脸惊恐地看着无弦将瞿墨扶着靠在自己肩上,

    “放心啦,你还担心我五哥扶不起大神么,”晓鸯笑说,

    “不、不是,”我解释道,“我担心的是殿下……”

    然而当我再看向瞿墨时才陡然发现,就是这样他竟也沒能醒來,只隐约皱起了眉,

    ……他这个样子果然还是因为方才恢复便跑到凡界來身子多少有些勉强吧,,,既是如此,他当时就不该应诺和我一起來啊,

    “天、天哪,,,”

    旁边突如其來的喊叫生生吓了我们所有人一大跳,就连瞿墨也被这噪音扰的悠悠醒转了过來,

    “我明明沒有做过啊,船不是我控制的,是它自己跑过去的,,,”

    撞了这城里最煊赫人家的船,还连带着把人家公子给撞进了湖里……这让这尚且年轻的小哥此刻紧张的看起來都快要疯了,

    “吵什么吵,再吵我让我爹打死你这狗东西,”

    此话一出,家丁们快速让开了一条路,

    不一会儿,从那里走來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不愧为出身富贵,脸白嫩得像是带露玉兰,唇粉润得仿若水岸桃花,

    “欧阳公子,真不是小的撞的,,”

    “闭嘴,不是你撞的难不成还是鬼撞的,”

    撑船小哥待再要分辩,这小公子就恶狠狠地给他瞪了回去,

    方才擦过了身子,欧阳睿此刻已不再是彼时被救上船时一副落汤鸡的形容,他一手拿着帕子一手将腰带处挂着的一枚玉佩勾起,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來,

    我注意到那块玉佩和一般的玉佩不太一样,不管是质地、成色、光泽还是雕刻,全都透着一股不属于凡俗的仙灵之气……

    难不成,是仙物,

    “怎么办……现在就是神仙也救不了我了……”小哥低低地啜泣着,

    可就在下一刻,他突然从我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了,,,而再看周围的这些个仁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刷”地沒了他们竟然全都视若无睹……

    “沒什么好奇怪的,我施法把他送走了,太吵,”瞿墨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静静道,

    “啊、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也,,”

    “那么,就累四位随我欧阳睿走一趟了,”在他眼中,撞了他的估计只剩下我们四人了,

    “师,,”

    “别做声,跟着他走,”

    出人意料的是,瞿墨竟打断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任这些家丁拥着向前走去……

    “事出有因,跟着走,”无弦带着晓鸯随即经过我身边,也轻声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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