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飘在灰蒙蒙的地方,她伸手,雾气在她手上浮动而过。
和上一次中蛇毒之后的幻觉一样,四处都是灰蒙蒙的,好像这里都是雾,没有底也没有尽头。
她一层层拨开灰雾试图找到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在这里游荡了多久,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了。
她漫无目的的飘着,忽而感觉到什么,摊开手,看了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应该在……
她抬头,眼眸盯住一个方向,在那个位置才对。
于是,她拨着灰雾飘向那个方向,明明四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换一个位置和原来位置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但她还是倔强的前行着,直到,直到灰雾真的被拨开了,有一道灵光穿破灰雾落在她眼前,就像一条引路烛光,引导着她走过去。
灰雾飞快避让,一处少见的空白之地出现,那道灵光渐渐汇聚成模糊人影,雾层在其身下聚拢成长榻,闲散地倚着,手里把玩着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
榻上之人抬颌,目光落在招凝身上,安抚的,欢愉的,又憧憬的。
手影微抬,那似玉非玉的东西便飞到了招凝手上。
招凝捧着那物,是一块巴掌大的竖匾,竖匾上刻着繁复古老的背纹,中间刻着一列奇异的文字,招凝不解,再抬头,却发现榻上人影不见了,雾聚的榻也散了。
不知从哪忽的起了一阵风,招凝瞬间被吹得不知方向,再站稳,忽然感觉触碰到地面。
“这是哪?”
招凝掩着喉间,她能说话了,也想起来自己被青云帮少帮主灌了药七窍流血而死,可是这里是哪里?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她正处在宫殿正殿中央,比之蝼蚁还要渺小。
八根盘龙柱撑起通天的穹顶,氤氲流转的砖面灵光浮动,一百零八级台阶奉起恢弘宝座,七七四十九级环台鳞次而上。
这里远远超出招凝对宫殿的认知,即使无人,这遍处的高台、无尽的空旷、潜藏的威严,让招凝恍惚到了神仙话本中神仙天宫。
她恍惚,却又好奇,但理智告诉她离开这陌生沉寂的地方。
后退,转身,奔跑,直到终于走到神话巨兽托起的大门外,无边的灰雾将她推了回去。
招凝的心在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又惊又俱却又升起几分奇怪的悸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手中的巴掌竖匾忽的动了。
巴掌竖匾脱手而出,覆盖在巨兽大门原本的匾额上,紧接着灰雾涌动,大殿变得模糊、扭曲,灰雾褪去,大殿消失,却出现了一处古朴院落。
院中是一棵十人环抱的古树,树上枝叶枯败,树冠没入灰雾之中,看不到尽头。
树旁一道长廊引入正堂。
招凝在正堂门前停下,轻轻扣门。
正堂门似应声而启,却见一玄袍男子垂首端坐于高台上。
招凝一惊,连忙屈身行礼,“小女招凝,误入贵人府邸,请贵人勿怪。”
可堂里的男子没有回应,她疑惑探首,“贵人?公子?”
招凝奇怪,小心靠近门口,又问,“您醒着吗?”
依旧没有回应,招凝大着胆子,走进正堂,直到走到高台台阶下,高台上的男子还是没有动作。
招凝心里划过古怪的想法。
高台一共三级台阶,她跪在二级台阶上,向上探头,轻声喊着,“贵人?”
毫无回应后,招凝伸手轻触在男子手上,刹那便惊得撤手。
太凉了,凉的毫无生气。
心头那丝想法更明确了,她说了声得罪,再次探手按在男子手腕脉搏处,毫无动静,又小心翼翼探到男子鼻下,没有丝毫气息。
招凝跪坐在台阶上,“已经去世了。”
也怪不得招凝看不出来,高台上的男子,尸身没有任何腐坏的痕迹或者气味,模样极为俊朗,眉飞入鬓,棱角凛然,煞是好看,一席玄袍衬的挺拔藏力,更不像已死之人的姿态。
招凝愣愣了好半响,连忙爬起身,站在台下朝男子尸体拱手道歉,“招凝无知,叨扰逝者,您莫怪。”
她快速退了出去,想从其他地方寻找出去的方法。
长廊两侧有偏殿。
右侧偏殿殿中央架着一座形状奇异的火炉,两侧有各种置物架,有类似书架的,也有类似武器架的,她逡巡一圈,干净异常,火炉里也不曾有多余的灰烬。
招凝在这处偏殿寻不到出口,只得去对面右侧偏殿。
右侧偏殿内架着一鼎异常高大的丹炉,两侧亦是各种置物架。
她寻了一圈,意外发现内侧有一处小门,招凝一喜,推开门,却是一处封闭的园子。
园子中央开垦了半亩左右的土地,苗圃花草皆枯败,唯有一株植物在地里顽强生长,园外亦是层层灰雾。
招凝失望退回,可在半路忽的震住,猛然跑回到园中,紧紧盯着那唯一植物。
那植物眼熟极了,三叶分明,叶片清透,叶面上金纹如金线流动,这……这怎么和她误服的三叶金纹草一模一样。
招凝几乎跪趴在地上,紧紧打量着那株植物。
“杆上还有我不小心留下的指甲印……”
招凝迷茫地坐在地上,脑袋空空,不知为何有这样神奇的事。
“难道我不是把那株年份极高的三叶金纹草吃了,而是被人拿去栽种到了这里?”
这个想法冒出来,招凝一惊,四处逡巡,难道这座奇异宫殿里除了那具尸体,还有其他人?
招凝赶紧跑出去。
她没注意到,苗圃四周架着古怪的装置,里面各置放着一颗暗淡的晶石,流光顺着装置在苗圃上流动着奇异的纹路,流光游走之时,三叶金纹草肉眼可见的变得更清透了。
招凝重新回到正堂,堂前高台的尸体还是原来的模样,她左右逡巡,道了声得罪进了内室。
“有人在吗?”
“莫要唬人!”
她又在内室书房书架上翻到自己从青云帮藏书阁摘录的三本书,《药草概集》、《灵蛇鞭》还有轻功功法《登云三式》,上面的字迹都是自己的,但是记录的纸页全部替换成统一的蓝面白纸。
招凝的冷静被这一连串的遭遇弄得几近溃败。
“这到底是哪里?”招凝捧着三本书颤抖着,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仿佛……仿佛真的有鬼神在戏弄她。
内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痕迹,她默默退回正堂,又下意识看了眼男子尸身,依旧如之前。
招凝害怕了,她缩在高台台阶下,呢喃自语。
“贵……贵人,是你的鬼魂在吓我吗?”
“招凝鲁莽,要是您怪罪,您赶我出去便是。”
“……”
没有半分气息回应招凝,这里只有招凝的呼吸和心跳声,连风都不曾溜进来打探。
招凝蜷缩在台下,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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