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一眼逡巡四周, 没有感知到有其他人的气息。
眼眸微阖,神识向外扩散出,这才察觉到这个地方并不是山洞, 而是在地底,上面是一栋荒废已久的小院。
神识向外扩散, 临景城的凡俗百态尽显眼中。
安睡的大多数人,漏夜做着织物的绣娘, 依旧笙歌的烟花之地,无趣重复打更的更夫, 悬梁刺股的读书人, 甚至还有鬼祟撬动房门的小贼,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修士或者与鬼胎蛊有关的可疑人。
招凝微顿,在小贼撬动的房门后加持了一道无形屏障,神识探出临景城, 秦恪渊步伐无声地向城中走来,招凝神识在秦恪渊周身转了一圈,告知他此刻地点, 便继续向外扩散,直至神识探索极限, 依旧一无所获。
收回神识,掠过那惊呼见鬼的小贼, 招凝沉神深思。
既然神识无用,那只能得罪地上的尸体了。
圆光回溯术施展,光晕一圈一圈荡开, 光影呈现当时情况。
只见在祭坛上, 蜚之角悬空而放, 紫褐毫光从角上洒落, 像沙粒般洒下。
招凝猜测的并没有错,祭坛凹槽之中确实放置了一方罗盘,罗盘很是古朴,承接着蜚之角产生的疫气。
数个血点在疫气中成型,正是鬼胎蛊的雏形,甚至不到米粒大小。
它们蠕动着钻进罗盘外围镂空的雕刻花纹中,好似瞬间就消失了,以肉眼无法看见。
就在这时,视线的主人被从后踹倒。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我可以以天道起誓!”
他跪地无止境地磕着响头,以致于视线中的来人,只能看见黑色的衣摆。
“背叛者,死!”
光影中出现一只手掌,直至覆盖大半视线,紧接着鲜血染红了光影画面。
视线主人身亡那刻,僵硬仰倒,一点一点后倾,杀死他的人一寸一寸从下至上呈现。
是一个头戴兜帽的黑袍人,但这种黑袍的样式却并非昆虚常见的,而招凝却似乎在哪里见过。
古怪极了。
这时,招凝转身,秦恪渊已经出现在入口处。
两人默不作声,招凝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月诏人的线索。
“那便直接问大岳国朝廷。”秦恪渊说道。
既然禁军说月诏余孽在临景城附近,那这消息多半是临景城传去的。
招凝淡笑,“看来我们要去拜访一下临景郡的刺史大人了。”
天微微亮,他们却没有在临景城刺史府找到衙邸的主人。
反而听见刺史府的女主人清晨摔杯砸盏,“叫那刘岽再不回来,日后就直接搬去那狐狸精住,让整个临景郡都知道,他刺史大人在乡下偷偷扣押了月诏余孽!”
招凝微顿,看秦恪渊,秦恪渊向后巷微微示意。
一栋小轿从刺史府后门出来,几个小厮低垂着头抬着小轿,旁边还有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小声地呵斥着他们步伐快些。
小轿中并没有人。
四个抬轿轿夫刚走了几步,忽然定在原地不动了,中年男子还以为他们偷懒,提声大骂了几句,却仍然没有动作,吓得他心头一颤,伸出手指在轿夫身上点了点,他们竟然也没有一点反应了。
他吓得向后缩,不知怎么忽然有一丝感觉,猛地一回头,却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但紧跟着那眸子就像是望不尽的黑洞,他的思绪当下就转不动了。
耳边传来一声问话,“你们刺史大人在哪里?”
他的思绪随着问话而动,嘴巴不自觉地出声,“在东郊红梅庄。”
话音刚落,他一激灵,整个人猛地扑摔在地上。
轿夫也瞬间解了禁锢,大家一醒神,手上不稳,轿子直接砸在地上。
却也不管轿子了,左右看着,颤巍巍地询问,“刚……刚才怎么了……”
“好……好像鬼上身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又有人说,“管家呢,被……被抓走了吗?”
他们这才察觉扑地的人。
“管家,你……你还好吧?”轿夫试探的问着。
管家猛地从地上跃起,紧张地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一个女声……很幽远……”
这话一处,轿夫理都不理他了,直接撂摊子跑路了。
管家也想跑路,但又顾及到主家老爷,身为刘刺史心腹,他察觉到可能刘刺史将不妙,反身往另一处城门跑去。
他得去给刘刺史帮救兵。
东郊红梅庄,藏在数十亩红梅林中央,正值仲秋,红梅有叶无花,却衬得红梅庄琉璃瓦格外夺目和华丽。
小院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招凝和秦恪渊刚找到刺史所在的位置,便听到房间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声。
招凝不适地撇过脸去。
秦恪渊微顿,指尖微动,房间里的声音忽然没有了。
正当他们想要将刺史从房间里拖出来的时候,忽而听到了跌撞的脚步声。
一个少年从外院奔走进来,他的身形非常的瘦小,整个人狼狈至极,身上衣服满是被鞭子鞭笞开的痕迹,隐隐还沾着血。
这少年哭着冲出来,“姐!你这个淫贼放开我姐姐啊!”
招凝和秦恪渊隐在阴影中。
但收敛还没有冲到房门口,追逐他的护卫就已经追上来。
几个护卫将少年狠狠地压在地上,脸皮贴着粗糙的地面,瞬间划开了模糊的血口子。
庄园管家压着声音怒斥着,“你这小王八犊子,敢坏刺史大人的好事。告诉你,你们这群月诏余孽能被刺史大人看中是好事,否则你们现在就在断头台上!”
“你才是余孽,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月诏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数十人,还要被你们拖出来顶罪。”少年嘶吼着,声音越来越大。
庄宅管家喵了一眼没有声响的房间,疑惑之际更多地是惶恐。
“还不赶紧捂住他嘴巴,若是吵到大人,你们脑袋都被想要了!”
“放开我,姐!姐!唔——唔——”
少年的声音被压住,他只得拼命地挣扎着,即便知道这般做并没有丝毫的作用。
招凝传音身边的人,“师叔,这其中似乎还有隐情,瞧着少年的话并不像作假。”
秦恪渊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指尖灵光再一闪过。
就听庄宅管家突然尖声说道,“就让你们顶罪怎么了!你们这群余孽,当初没灭了你们全族,是国主的软弱。如今大人想利用你们,不过是一并绝了后患!”
这话一串倒豆子出来,连几个压人的护卫都惊讶不已,庄宅管家惊得捂住嘴巴,他怎么什么都说出来了。
房间里忽而传来轰然巨响,床榻轰然碎了,一时间房里的禁锢也被破了。
片刻后,衣衫不整、袒胸露乳、肥胖油腻的中年男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手上拿着剑,那姿势一看便不会使剑。
招凝撇开眼,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
“谁!谁作弄本爷!”
庄宅管家惊吓地以为自己吵醒了大人,砰得跪在地上,告罪求饶,还不忘把事推倒少年身上。
“大人饶命,不是我,是……是这个小兔崽子,他跑了出来,还胡言乱语,辱骂大人。”
刘刺史拖着长裳,一脚踹开庄宅管家。
他用剑指着少年,“是不是你这家伙暗算爷!”
少年极度有骨气,即便是被剑指着,他丝毫不慌,朝他吐出一口唾沫。
“你这王八蛋的,迟早会被人暗算致死!”
“好你个小兔崽子。”被少年这般骂道,刺史心中更加气了,操起剑高高举起就要向少年身上刺去。
可是剑刚举起半分,剑好像就卡在半空了,任凭他怎么动作,那剑就是动作不了。
他心中大骇,“怎么回事!”
旁边的小厮也惊呆了。
“刘刺史。”阴影中忽而传来冰冷的声音。
那声音好似要将人冰冻住,仅仅是声音就将刘刺史压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其他的小厮更是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可即便这般,这刘刺史还在嚎着,“什么人,竟敢在暗中作弄,不知道你刘大人是什么人吗!”
几个护卫哪还顾得上压制少年,只留一人锁住少年,其余几个人围成一圈,持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但那声音还是平淡而冰冷的发问,“我问你,为何将罪孽压在月诏之人身上?!”
刘刺史大惊,但他又极快的掩盖了下去,“你说什么,藏头露尾,出来,什么将罪孽压在月诏人身上,鬼胎蛊就是月招人弄的,那可是我们国主说的!”
“你放屁。”少年大喊着,“三年前你们占据了我们月诏国,所有蛊虫都被你们拿了去,我们还有什么鬼胎蛊,而且现在的鬼胎蛊还是当年的鬼胎蛊吗,都是你们弄得,你们想要所有人死,你们和正阳观串通一气,你们想要名声,哈,真是可笑,天下人都相信正阳观代表仁义大道。”
招凝和秦恪渊于暗中微微对视一眼,但也说不上太过诧异,许是许多事都有暗示了。
“原来是你们。”招凝呢喃出声,她提声,“刘刺史,你草菅人命,就不怕深夜厉鬼来扰啊。这么多条人命,刘刺史总要背负一部分。”
刘刺史听见还有一人,更感知到其中冰冷的杀意,一瞬间瞪大眼睛,拼命在想求生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惊慌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少年惊喜,大喊着,“姐,你没事吧!”
可女孩没有回应,刘刺史竟然趁机就将女孩裹挟着,抽出一边护卫的剑架在少女的脖颈上。
他惊恐的环视四周,“来呀,你们来呀,你们要敢杀我,我就先杀了她!”
“不!姐!”少年一瞬间爆发出强力,冲了起来,但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在下一刻就被其他护卫压了下去。
刘刺史这种威胁在招凝和秦恪渊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甚至可以现在就将刘刺史捏死,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刘刺史以为自己的动作隐秘,可是却不知在筑基期的神识中,他背后的小动作已经一清二楚的落在他们眼中。
他在撕扯一张感应符,此符箓不过是一张极其基础的灵符,一旦符纸撕开,画符的人就能感应到这边的情况。
寻求帮手吗?
对刘刺史来说,正阳观的人是神仙,一定能将他救于水火之中。
但对于招凝和秦恪渊,这般做倒是省了不少事情,他们乐于稍等一会儿。
感应符被撕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招凝的神识中便察觉到有人的逼近。
招凝眉头微微一条,神识一动,灵光成刃,筑基境的随意一招,对于其下境界几乎都是致命的威胁。
但那几个黑袍人再被光刃触及的一刹那,身上竟然升腾起紫色的火焰。
招凝呼吸一滞,这是……
地上一颗小石子就凭空飞起,穿入紫焰屏障,直接砸在他们胸口。
“道长,救……”
姚刺史的求救声还没喊完,这几人就已经狼狈的落在地上。
刘刺史此刻忽而察觉到危机,他的剑直接压下,却不想剑又像刚才一般被卡在原地。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女孩惊诧一瞬后,哪还多想,瞬间挣脱了刘刺史的钳制,而少年也在挣脱束缚,一把抱住少女,一眼看着院中的所有人皆被定住的模样,惊恐至极,逃命似的奔走了。
刘刺史的目光甚至还追在那少女的身后。
紧接着他就被甩飞了出去,所有人都晕厥了过去,只有正阳观那几个黑袍人紧张地撑在地上,四处探看。
招凝和秦恪渊从阴影中走出来。
其中一黑袍人呵道,“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比永丰城的道人修为高,差不多在练气六七层。
秦恪渊盯着地上三人,“紫焰宗的人。”
招凝微怔,看这几人的黑袍样式,陡而想到几年前同明珞她们穿过灵雾森林做任务,后来撞见几个图谋不轨的紫焰宗弟子,他们正是这般穿着。
招凝走近,“你们将蜚之角拿到哪里去了!交出来!”
他们眼神一动,“我……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却听秦恪渊说道,“你们不说,但你们的记忆却不会说谎。”
两人已经没有心情同他们废话。
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搜魂术施展开,术法灵光刺入他们的地魂中,紫焰宗的人失去意识,只剩下地魂中的记忆逐一呈现。
招凝看到了很多事情。
在前几年琐碎的记忆中,她偶然抓到一个片段。
“田师叔他们当真去了昆虚修真界?”
“那是当然,昊阳上人墓中之物必须拿回来,否则天下大乱,我们死无数次都担不起。”
“……”
招凝微微一顿,“秦师叔,之前是不是出现过一次昊阳墓出世?”
秦恪渊微顿,见招凝主动提起这事,他并没有藏着,“确实有此事,不过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了,那还是昊阳上人刚死去的百年,有人找到了昊阳墓,从墓中拿去了不少珍宝,当然整个昆虚也知道了昊阳墓中还藏着更多的东西。”
招凝微微一顿,她忽而问起一句,“那魔种是不是也在昊阳墓中。”
秦恪渊诧异,他看向招凝,“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这三年来,招凝极少提及昆虚这件事,实在是当年的惨状让人不敢回想,甚至于想要逃避,秦恪渊也不会主动提及。
招凝便说,“这三年,我一直在想叶紫莹到底从哪里拿到的魔种,在灵雾森林魔化之时之前,她还是心思纯粹的人,甚至在身边所有师兄弟都被魔化,都被激的性情大变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我便知道这魔种在那时必不再她的身上,那只有在她从封灵窟出去之后,同落霞宗苏茂彦在一起时找到的魔种。”
招凝说话时没有多少表情,好似当真从当年的阴影中挣扎了出来。
她说道,“直到刚才看见紫焰宗的记忆时,我才将一切串起来。”
“那时我便奇怪,紫焰宗的人为何从炎州千里迢迢到我们昆虚来,后来得师叔提醒说这几人必有谋划,我起初以为他们是在搜寻昊阳令,但我发现却不是的,如果他们依着昊阳令的线索,再去乾元真人坐化之地后,必还要派人去找贾锐,毕竟他那极品炼制法,熟悉昊阳上人的人总所周知。”
“所以他们的重点就在乾元真人坐化之地,那地方明明是妖猴用自己毕生精血封印起来,却被他们强行破坏,而叶紫莹还诡异的出现在哪里。怎么想也怎么觉得不对。”
招凝看秦恪渊,“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拿到魔种了。”
院中忽而变得安静下来,秦恪渊叹道,“你知道是谁告诉我魔种在叶紫莹哪里吗?”
招凝认真看着他,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苏茂彦。”
“对。”秦恪渊点头,说起之前的事情。
秦恪渊找到苏茂彦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救不起来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濒死之际,苏茂彦让秦恪渊对他搜魂。苏茂彦的记忆里有很多同叶紫莹相处的画面,温馨而甜蜜的,但随着叶紫莹进入落霞宗后,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落霞宗的人尽数变得浮躁,暗地里出现了很多宗门弟子斗殴伤亡之事,那时候苏茂彦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落霞宗本以为当时是弟子之前常年没有历练,导致心境不稳,于是便与玉华宗联系,共同开展宗门间小比,一起去灵矿区历练,后来发生人魔之乱,他们便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人魔上去了。
这同招凝的经历不谋而和,只是招凝中间间断了一年,反而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他们与玉华宗关系越来越密切,玉华宗的情况也同落霞宗一般变得有些奇怪。
苏茂彦开始渐渐思考问题的原因到底在哪里,却不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真相,而真相却是每日与他同寝同睡的人。
苏茂彦崩溃,但是受魔种影响,他并没有直接将此事揭露出去,反而想要自己处理这件事。
那天晚上,他同叶紫莹争吵的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苏茂彦强力将叶紫莹带到了玉华宗的禁地,苏茂彦知道玉华宗禁地下面有一处镇魂石,可以用于镇压魔种,他要强行带着叶紫莹去那里,将叶紫莹封印。
却不想玉华宗的云蔚真人之前为了救自己的爱徒毕玲燕,将镇魂石用于毕玲燕的神魂融合。
所以等苏茂彦强行取了镇魂石,反而解除了毕玲燕的封印,同时也惊动了玉华宗的人。
而叶紫莹就在这个时候哭着将剑刺入了苏茂彦的心脏。
在云蔚真人抵达时,叶紫莹惊慌失措的假装是有人杀手刺杀,苏茂彦是为了救她而受伤。
当时云蔚真人已经被爱徒封印解除气得没什么理智了,在将叶紫莹达成重伤之后,带着封印后仍然不醒的爱徒离开,同时玉华宗其他人扣起了叶紫莹,同时也顺带着医治了苏茂彦。
招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过程,她异常的诧异,听着甚至有几分颤抖。
她不由得想,如果没有叶紫莹,魔种是不是还会再出事。
招凝呢喃着,“这就是劫吗?”
秦恪渊抬手按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或许是吧。不过这一切我们并没有完全输。”
招凝抬头,秦恪渊安慰她,“能被魔种轻易入侵神魂的,心性不坚,在修行之路上迟早会出事的。如今昆虚剩下的人,都是心性坚定之辈,或许……”
“或许这就是师叔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招凝想起红树小院的残局,终于想通了当时秦恪渊到底在筹划什么。
收拾心绪,看那记忆继续游走。
招凝再次看到余泽的身影,竟然和这几人交谈甚欢快。
他们将罗盘放在盒中,郑重其事地交给余泽,告诉余泽这是至宝,不能用丢,一定要随身带着。
余泽更是听话的连连感谢。
招凝猛地散了收魂术。
招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秦恪渊,“永丰城的关键竟然余泽身上。”
她看见这群人给了余泽一颗解毒丹,还说着,“管它有没有,他是死是活都是棋子,都能排得上用场。”
招凝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般恶毒至极。
“师叔,看来我们要先去一趟永丰城了。”
这事不能拖延,必须先要将罗盘中的疫气消散了。
他们没有直接离开,院子中还有许多禁锢的其他人。
秦恪渊问招凝,“你觉得该如何做。”
“我们可不好跟凡俗人扯上因果,况且这般直接死了可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秦恪渊淡淡一笑,看向这几人,手中一指,他们关于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全部被抹去,紧接着刘刺史忽而消失在院中。
在集市中,狼狈的刘刺史忽而出现,他疯癫的大喊着,“我是罪人,我□□了好些民女,我私吞了朝廷的银两,我还和正阳观狼狈为奸,准备制造一场瘟疫,让自己创造些功绩!”
只这一番话将周遭所有的百姓的听得气急上头,根本没有想过这刘刺史竟然恶心到这般程度。
眼看着刘刺史身边没有任何护卫保护,不知道是谁扔了一片烂菜叶,紧接着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砸向了刘刺史,骚乱在继续,有人踹了一脚刘刺史,越来越多地人加入到暴打狠揍之中。
直到骚乱终于引起城中其他的官员的注意,好不容易把刘刺史揪出来,他已经奄奄一息。
可这样并没有结束,等待他的将是大岳国最严厉的审判。
招凝和秦恪渊抵达永丰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辰时,姚焕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带着郡府中的官员前去正阳观拜会,正阳观接待的是那日传道的道人,而余泽作为其中弟子招待着他。
他们正在商议着关于解决鬼胎蛊隐患的事。
招凝和秦恪渊便突然出现在院中。
有官员惊愕起身,指着他们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此地,来人啊,赶紧把他们赶出去。”
在周围官兵要行动的时刻,“慢着!”
忽而同时两人响起。
只见姚刺史和余泽不约而同从自己位置站起来,而后奔向外间,恭恭敬敬地行礼。
“恩人,你们怎么在这里,那日宴会,姚某可是等了很久。”
余泽亦说,“两位仙……前辈,可是出了什么事。”
招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确实出了事情,而且事情和你有关。”
“我?!”余泽惊愕万分。
周围还有一群人看着,几个道人也走了过来,分观观主就是那位传道道人厉问,“你们是什么人。”
“不。”余泽赶紧阻止他们,“何丘观主,这两位是……”他手指指了指天,意思是仙人。
何丘观主一震,能让他连修为都看不出来的仙人,那是……那是……
何丘观主,连带着几个道人,当下就软了腿,直接跪在了地上,“仙师恕罪,仙师恕罪。”
姚刺史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这……”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余泽,你从临静府正阳观分观得到的寻灵罗盘呢?”
姚刺史听说过这寻灵罗盘的名声,据闻是临景城正阳观分观的镇观之宝。
他自知事关重大,连忙招呼着院中其他人,让他们先行离去。
在这般气氛中,那群跟着来的人溜得极其之快。
余泽有些茫然,却还是说道,“那……罗盘……碎了。就在那日风语山上,不知为何山上忽然大风起,甚是可怕,压力倍增,直接将罗盘震碎了。”
招凝和秦恪渊对视一眼,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罗盘竟然被招凝的筑基异象震碎了。
一时间忽然有种阴差阳错的无奈感。
余泽见两人没有回答他,他小心翼翼地出声,“两位仙师,可是这罗盘有什么问题。”
招凝盯着他,眼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同情。
“那罗盘就鬼胎蛊的蛊床。”
明明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却惊得余泽直接瘫软在地。
“蛊……蛊床?”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一个无比恐怖的猜测呼之欲出,他绝望地看向招凝,“难道那个鬼胎蛊就是被我带到祖宅的吗?”
招凝和秦恪渊没有回答,但这般默认的态度几乎击溃了余泽心底最后一丝防线。
他跪在地上大哭,“是我的错,哈哈,竟然是这样。”
招凝又看向姚刺史,“若是我说的没有错的话,姚刺史从京城来上任,是路过临景城的吧。”
不需要姚刺史回答,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余泽痛哭着,他差点将整个家族的人给毁了,“为什么,怎么会是他们?”
他好像想到什么,猛然扑向何丘观主,他揪住何丘的前领,明明何丘已经练气二层的修为了,却在他这般爆发下,竟然无法躲避。
“为什么会是正阳观,为什么要选择我啊!”余泽大吼着,“我从年前加入正阳观中,我只想得长生之机缘,为什么你们连江湖骗子都不如,要将整个大岳国的水搅乱。”
“为什么啊,难道三年前那场鬼胎蛊的瘟疫大乱,也是你们正阳观的弄得,你们是不是想占据大岳国,那为什么国主三邀四请做国师,你们却扭扭捏捏!”
“你问我,我又问谁?!”在余泽一连串的质问下,何丘反怒道,“我也不过是一个机缘得到昆虚仙师点化的散修,我在大岳国等了三年,等昆虚仙师带我回宗门,却至今没有身影,我无奈才加入到正阳观中,我怎么会知道正阳观的蝇营狗苟。”
他许多话其实都藏了起来,他根本就不在意正阳观,他贪得不过是正阳观的一些丹药灵石的报酬罢了,虽然很少但是总比他一人在凡俗之地艰难修行来的强。
“你真的不是跟他们一伙的?!”余泽逼视着他。
“怎么?还想我拿出什么证明来不成,我告诉你,我不过就这条命罢了!”
“余泽。”招凝忽而叫住了余泽。
“不需要你的命!”招凝知道何丘的气话不过是因为他们站在眼前,压迫力让何丘根本不敢反抗,“且将你的灵力术法施展出来。”
何丘虽不懂招凝为何这般说,但语气有缓和就说明有回旋的余地,刚才那股视死如归的气魄瞬间收敛了,谁都不想死。
他打出一招,灵光在他手掌间流动。
是极为浅淡而浑浊的灵光,甚至不用去辨认他们灵光中是否含有紫焰,这样的灵光换做任何一个宗门弟子都不可能有,过于浑浊杂乱了,是不可能晋升到筑基的。
何丘打出一招后,便收势低头站着,好像是在等待招凝的审判,却不想这时一个指长的玉瓶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错愕的抬头,却见招凝声音平静的说着,“看在你传道却并未愚弄世人的份上,这是一枚清灵丹,可以减少你灵光中的杂质。”
何丘震惊地看向招凝,随之意识到这是天大的机缘,这一次跪下叩首变得尤为尊敬,却是发自内心的。
姚刺史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处置,但是也知道了招凝和秦恪渊非同一般的地位。
他叉手恭敬作礼,“两位仙师,不知现下我们该如何操作。”
“既然罗盘被毁了,幼蛊离开蛊床自然会死去,除非寄生在人身上。”招凝皱着眉,“前几日,风语山却是上去了不少人。”
“接下来就需要姚刺史去风语山附近搜寻了。”鬼胎蛊最快爆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仙师放心,我立刻调动郡府军队前往搜查。不知使用您上次留下的粉末可依旧可行。”
“自然是可以的。”
姚刺史略略放心,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句,“若是这被寄生的鬼胎蛊的的人数颇多……”
他本还想找招凝要更多的“仙粉”,这是余泽忽而呢喃道,“那我……我为什么没有出事?”
姚刺史皱着眉,“你是在质疑仙师。”
“不不不。”余泽连忙摇头,“我并非那意思,毕竟我是最直接接触到鬼胎蛊的,按理说我必是第一个被蛊虫寄生的,对了,临景城正阳观分观的那群人给了我一颗解毒丹,原是解我当时身上的鸠毒,莫非是解毒丹也有治疗的功效。”
他猛地蹿起身,“我这就把观中所有的解毒丹拿来!”
但是他还没有走出两步,就被叫住了。
他惊讶的看着喊住他的招凝,他也恭顺地拱手听到。
“解毒丹并没有用。”招凝冷酷地说出真相,“他们是骗你的。”
“你没有出事,是因为你自己,你自身血脉特殊。”
招凝看着他,“在你祖宅的时候我便发现了,你们宅中并非所有人都出事了,有一小部分还是正常的。”
她手一展开,是一小瓶子,瓶子中有一个黄豆大小扭动的蛊虫。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恐惧的向后退了半步。
招凝却对余泽说,“且滴入一滴血。”
余泽迟疑着,但是招凝的话他不敢不听,划开指尖,一滴血滴入瓶中。
血滴与蛊虫接触的刹那,那蛊虫便在疯狂的扭动。
然后肉眼可见的化作一滩污水。
“余道长,你……”
姚刺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招凝平静说道,“我和兄长解决鬼胎蛊之乱方法终究是有限的,真正彻底解决并防止再生祸端,只有你。”
余泽看着招凝,目光从骇然到震惊再到坚定。
随后重重跪在地上,“我向两位仙长发誓,我余泽在大岳国的一日,就绝不会让鬼胎蛊之乱再度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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