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走后, 招凝坐在柜台后略略思索。
正阳观?
江宜城是没有正阳观的,正阳观虽然是南靖国主观,但其也没有能力和人在南靖国每一座城池都建立起道观。
加上正阳观在大岳国做出的那等事情, 将近一年的时间,事情也传递到了南靖国, 南靖国内的百姓对于正阳观的热情直线下滑,甚至带着一丝怀疑, 怀疑正阳观对南靖是不是也别有所图, 这使得正阳观在南靖国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正阳观的出现似乎意味着江宜城平静的二十天即将结束。
偷得浮生闲趣,招凝略有感知,却当真没有直接去往平邑。
一笔一笔描绘着上古云纹,认真而专注,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有相识之人在附近。
从柜台窗户看向街边,正巧撞上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正阳观道袍, 手里抱满了各种民间话本中降妖除魔应该要用的东西,包括一些糯米、黑狗血、桃木剑之类的。
他匆匆走着,眉头紧锁,时不时地四处逡巡, 显然是在找同行人。
很快,招凝感知中那丝熟悉的源头出现了。
何丘。
大岳国永丰城传道道人,当初自言为了资源而入正阳观,后来得知真相后痛苦不已,如今出现在南靖国, 依旧是正阳观传道道人的打扮。
何丘匆匆走到弟子身边, 斥责了几声, 忽而得了一丝感应,转过头来,正巧对上招凝的目光。
他当场就骇然,险些直接在街上跪下。
但招凝手指一动,他只能僵硬地站在街上,好半响从惊骇中找回理智,招凝放开他,他敲打了几下身边的弟子,让弟子在外等着,匆匆往招凝的书坊来。
何丘进入书坊,几分局促,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里面划过,总觉得仙人待得地方一定非同寻常。
奈何,这书坊平常中带着几分冷清。
他小步走到柜台前,直接就跪在地下,“晚辈何丘,见过前辈。”
招凝淡淡说了声,“何道长不用叩拜,我都看不见你了。”
何丘尴尬一笑,站直了身子,见招凝还在低头画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向纸上看了一眼,上古云纹对于凡俗人来说看到只是图画,但是对于感悟大道有修为的修士来说却是极其玄妙的,若是不懂上古云纹,这一瞬只会让他们头昏脑涨。
何丘吃到了这个苦,抱着脑袋向后。
招凝抬笔一点,痛苦瞬间消失,但是他再也不敢看招凝纸上的东西了。
何丘恭敬道,“能在这里见到前辈,实属晚辈之幸,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招凝慢吞吞地画着上古云纹,“我以为何道长不会再呆在正阳观了。”
何丘听到这话险些当场跪倒地上,但又想起招凝在他入坊时的调侃,这腿怎么也不敢跪下,便僵硬地说道,“我本想脱离正阳观,但是余泽说,这正阳观祸乱大岳国的事情,必须要查清楚。要知道这正阳观打着什么注意,只能深入腹地。于是我就自告奋勇,假装被人重伤,然后跟着其他人退回南靖。”
招凝认可了这个说法,“那你们可查到了什么?”
“我刚到南靖国都城就感觉有一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何丘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去抓住这丝感觉的源头,就被人派遣到了这里。说是要来蹲守决战,抓到无情剑李巍。”
招凝一顿,正阳观要抓李巍做什么?江湖人的事情怎么和道观牵扯到一起了。
“这命令好生奇怪。”何丘自己也困惑,“正阳观派了不少人,有修为的除了我,还有一名从武鸣来的任道人,再加上几个堪称江湖一流、二流高手的弟子。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抓一个江湖人。”
招凝放下笔,看向何丘,“是正阳观下得命令,还是南靖朝廷?”
何丘却道,“是三皇子下得命令。南靖国主一年前重病后,便由三皇子监国,正阳观也为三皇子效命。”
三皇子?是孟如意喊“三皇子哥哥”的那个人?
“晚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是将这件事办好了,我或许能得到那三皇子的信任,就能更加深入调查正阳观之事。”
招凝称赞,“何道长有勇有谋。”
“前辈过誉了,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有眉目,至今没有看到妖女或者李巍的影子。”何丘头疼地苦着脸,“而且,我们还遇到了祸事,在南郊莫名受到鬼物偷袭,被困在鬼宅之中,现下只有我和外面那个弟子跑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招凝,“仙师,若是您能帮帮我们……”
大抵见招凝继续绘制玄异图纹,并没有看他,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小了下来,甚至后半句都不敢再出声。
“你是练气二层,对付凡俗鬼怪应该是不再话下的。”
“那鬼物来无影去无踪,好不容易抓到影子,任道友施展法术攻击,却无法伤到那鬼物分毫,任道友甚至因此被反噬重伤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招凝,又求了一声,“前辈?”
招凝笔尖一动,一张绘制着上古云纹的白纸飘起,而后落在何丘手上。
何丘惊恐地捧着,不敢多看,却不想招凝笔尖再一点,落在何丘的眼里就变得寻常了,只是一团古怪的纹路。
“这?前辈这是什么?”
招凝重新拿出一张白纸,不咸不淡地说着,“缚。”
何丘没懂,在凡俗修行,他可能连上古云纹是什么东西都弄不清楚。
“用此‘缚’字对付那鬼物。”招凝忽而抬头,微微歪头朝他一笑,“若是这个不管用,那就说明——这鬼物非同一般,恐有宝物或高人庇护。”
何丘一顿,忽而感觉到一丝凉意,要是这‘缚’字没用,试探出鬼魂的实力,他岂不是也跟着死翘翘了。
这会子他看着招凝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觉得寒蝉了。
不行,他一定要准备充分再去。
他小心将纸张折好,拱手准备告辞,“前辈还有其他的话要交代给晚辈吗?”
这话里多少有一些再想讨要强力之物的意思。
但是招凝又埋头去绘制上古云纹了,根本不理,在招凝看来,若是上古云纹还没有用,那这个鬼怪当真不普通了。
何丘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看见耷拉着的唯一一个跟他逃命出来的弟子。
一瞧他手中空空,“你东西呢?”
“什么?”弟子忽而想起来,何丘说的应该就是刚才那一堆的降妖除魔之物,弟子苦着脸,“师父你刚才不是说这些东西是误人子弟吗?”
何丘又敲打了一下弟子,“我们晚上就在去那平邑庄会会,误人子弟,只要能误到鬼物都是有用的。”
听着他们声音的逐渐远离,招凝一笔一笔平静画着。
直至到夜里,招凝依旧在忘我的绘制上古云纹,直到落下一笔,这毛笔上的墨点却突兀地落下。
直接毁了整张太古云纹,招凝放下笔,朝窗外看去,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在黯淡的月光下略显凄清。
神识向外放出去,遥遥似乎听到了一些杂乱的声音和带着噬魂力量的哭声。
招凝摇摇头,看来是她当真失算了,那上古云纹“缚”居然当真没有用。
身形一闪,人已经消失在了书坊中。
平邑庄,称作庄子,其实就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大户,只是在郊外格外的显眼,而被人称作庄。
何丘顺利的救到了几个弟子和任道人,但是并没有完全解除危机。
他们几人在四通八达的游廊中奔跑着,不断地向后查看着,后方陷在了黑暗中,时不时有阴冷的哭声传来,哭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要停止了跳动,而黑暗似乎就裹着那哭声一点一点逼近。
何丘的几个弟子困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此刻已经麻木,看起来比何丘还要淡定。
其中一人甚至埋怨道,“师父,你不是说你弄到了很厉害的东西,能缚住厉鬼,这会子在我们后面追着的东西是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何丘反斥了一声,但是又不敢多说,却说,“这厉鬼怕是极其厉害了,我们得想办法保命,要是能出去就赶紧把消息传递给前辈。”
“师父,看起来我们没有那个机会了。”不知道谁突然插了一声。
只见冲在最前方的一人突然停住脚,好在他的身形很是魁梧,后方几人撞向他的时候,并没有因此将他连带着撞倒。
“你搞什么?”在众人不解中,这个魁梧的汉子抖着手向前指去。
他们这些人刚才一心都注意着后面追来的厉鬼,根本没有心思看前方,往前跑已经是本能了。
却不想这会子一看,不得了,这前方也是漆黑一片。
隐隐还有血光描绘成女鬼的模样,那凄厉的哭喊声更加厉害了,好似要冲到耳边。
其中一个弟子忍受不了,耳里已经有血渗出来了。
几个人背贴着背,围成一圈,他们这般不是在防备,而是让自己不至于腿软滑倒。
“我们完了师父,我们被包围了,他真的想要杀我们?”
“师父快想想办法啊,你那神异的图画还有吗,再拿出来,缚不住也能让他们短时间行动不了,就像刚才那样。”
“师父,你不是有修为吗,快点施法啊。”
何丘在凡俗能弄到修炼功法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哪里还有什么法术。
他会的几个小法术,完全是在大岳国几个道人那偷学的,根本不甚熟练。
“好了。不要抖,为师试试。”
“师父,我们没有抖,抖得是你自己啊。”
何丘一僵,而后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掐诀施法,只感觉到一股风忽而吹过,紧接着周围瞬间干净了些许。
清尘术。
这换的弟子们更加无语了,有人干脆说道,“师父,你是想让我躺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好好等死吗?”
“别多话。”何丘老脸一红,再掐法决,“风刃!”
他扒拉出记忆中似乎颇有攻击力的一个法术,指尖亮起一道灵光,大喝了一声往最近的一处黑暗射去。
弟子们好似感受到了一阵风,但是足足过了三两个呼吸,都没有看到风刃出现。
起初那吐槽的弟子还想说话,就在这时,周边的黑暗忽然像是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骤而向后缩去,一时间竟离他们数丈之远。
何丘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弟子们咽了咽口水,“师父,我们再也不说你菜了。”
何丘并没有在弟子们的恭维声中迷失自己,无他,他还是理智的,他不过施展一道不知道成没有成功的风刃,怎么可能全部方向的黑暗都消退了呢。
他意识到什么,眼眸在四周一逡巡,正巧这时,云雾散开了些许,四周明亮了几分。
何丘从游廊里向外一看,眼眸一缩,大喜过望。
“仙师,仙师,我就知道您不会随意不管我们的。”
他噗通跪下,惊呆了身边的弟子,弟子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假山上站着一个人影,身形纤秀,衣袂飘飘,正低头注视着他们。
那模样并不是他们眼中的仙风道骨,看起来更是普通,但到底是见过世面了,几个弟子一交换眼神,立马跪在地上。
“求仙师相助。”
招凝负手在假山上向四周看了一眼,平淡地说,“救什么?”
何丘和众弟子一愣,莫不是前辈要袖手旁观?可是这么重的戾气又让他们如何能处理的了。
何丘刚想哭天喊地的说着自己和弟子们的不容易,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四周似乎太亮了。
刚才以为只是云雾散去投下的月光,可是这光亮未免太昏黄黯淡了些。
其他弟子似乎也察觉到不对之处,向四周一看,竟都惊呆了。
这哪里有什么黑暗,哪里有什么厉鬼。
这个庄园突然之间变得干净明亮,之前的破损都已经不见了,这庄园仿佛变成了新筑的庭院,庭院上挂满了灯笼,隐隐还能看到侍女和巡查的身影,刚才包围他们的黑暗再也不见,四处的建筑清晰可见,更没有什么血聚的女鬼身影。
他们附耳去听,甚至还听到了一位中年男子在教着半大的孩子读书。
“这……这怎么可能?刚才不是这样的,这一定是鬼弄的。”何丘肯定的说道。
但是招凝并没有回应他,她微微转动,面相一处建筑,那是庄园中的书房所在,里面的烛火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印在窗纸上。
而他们听到的声音就从那里传来。
“怎么可能?”何丘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刚才明明还是鬼气森森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大门大户的富贵人家了,还是这般天伦之乐的景象。
他不可思议的,一边指着书房上的影子,一边同招凝说道,
“前辈,当真不是这样的,您刚才进来应该是看到的,绝对是鬼物,那几人必是厉鬼的化身。”
招凝没有直接应他的话,反而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除鬼,何丘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但是等他冲动要上去处理的时候,忽而就顿住脚了,刚才被那般狼狈的追着的景象历历在目,他就这么去,怕连鬼物都没有看到,自己就已经折在里面了。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刹那,忽而有一柄利剑立在了他的面前。
精钢剑,不过是普通的灵器,甚至都不到一重,但是在凡俗人眼中,这就是一把无上宝剑。
何丘看着这柄精钢剑有些恍惚,他看向招凝,招凝只含笑着盯着他,那笑意中有几分鼓励的味道。
何丘不知怎么了这一刹那间忽然生气了极大的勇气,一把抓住剑柄。
“师父,你要干嘛去。”反而是他身边的徒弟看着有些害怕,想要把他劝回来。
还有人说道,“即使是有神仙飞剑在手,师父你修为这般低,去了也是送死。”
没见过这般挖苦自家师父的。
但是何丘一句话都没有说,操起精钢剑直接奔向那烛火通明的书房。
这样的背影,好像当真和余泽有些相像了,难怪他们能成为朋友。
何丘义无反顾的上前,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直接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小孩子倒在了房间的地面上,大声哭嚎着。
一瞬间何丘的神色都恍惚了。
而就在这时,大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何丘身侧。
那举着匕首的影子已经完全印在了窗纸上。
“师父,小心!”徒弟们大喊着,试图让何丘清醒过来,但是这书房好似隔绝了声音。
就在这时,招凝却听见了一声小声的呢喃。
是一名弟子的,“奇怪,这个人怎么感觉好似见过似的。”
这一句声音并没有引起他人的附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击中在何丘身上,就在那匕首落下的刹那,何丘忽然震醒,翻手提剑,挡住那匕首。
“你们这群厉鬼,以幻境让人迷失,骗取同情,实在该死!”
他大喊着,说着直接操起剑冲向那地上的小孩,明明都知道那小孩就是鬼物幻化的,可是当那一剑刺去的时候,何丘的弟子们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
大抵是何丘太过坚定,在精钢剑即将刺中的下一刻,忽而一团黑雾出现在剑尖前方,直接阻挡了精钢剑下刺。
而后面前这光亮的庄园瞬间便了模样,像是从白昼进入到深夜,整个庄园都陷入了黑暗中。
几个弟子缩在一起,“来了来了,之前就是这样。”
这一刻招凝听到了游荡在庄园四面八方的女鬼哭泣声。
何丘像是被吓坏了,操着精钢剑在面前胡乱的砍着。
那女鬼的身影却没有来找几个蜷缩的身影,这么大的目标女鬼好似没有看见似的。
只见女鬼长发披散,脖颈中隐隐能看到黑紫的掐痕,身上沾满了鲜血,她是被活活掐死的。
何丘用尽了毕生解数,对抗这女鬼的攻击。
在不断的抵抗和被抛飞之中,整个人的战意被提升到最大的程度。
砰得一声,他再次撞到在地下,就在这一刻,他半撑着上半身,手上拿着精钢剑,紧紧的攥着。
下一刻,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喷洒在精钢剑上,精钢剑瞬间燃起了血光,那血光像是火焰一般,将整个灵剑的灵性和威力提升到最大,他长嘶一声,身形极快地向厉鬼冲去。
游廊中围观的弟子们都惊呆了,另一个道长的弟子们已经嘀咕着,“何丘道人真厉害,现在能转到何丘道人的门下吗?”
这般说着,一点都不把自家的主事人放在眼里,而另一个主事人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甚至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那厉鬼被利剑上的血光冲撞出去很远,轰隆隆,一路撞过去,直接将连幢的房屋全都震出窟窿,甚至边角的房屋已经直接坍塌了。
尖利的嘶吼几乎要将人耳膜都要刺穿。
厉鬼双手抱着利剑,鬼气浮动,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剑尖离厉鬼的身体只剩下一毫的距离。
忽而之间,厉鬼身上闪过了一丝金色的光华。
那光华在黑色的鬼气中浮动,藏藏漏漏,一瞬间局势倒转,瞬间让何丘倒飞了出去。
断裂的横梁另一端翘起着,何丘在倒飞之中察觉到自己正奔向那如巨刺般的横梁,心头已将自己平生都走马观花回忆了一遍。
“不!!!”
却不想下一瞬他定格在尖刺前半分,他全身颤抖着,手臂都好似没有力气了。
他扭头向招凝看去,此时此刻能救下他的,除了这位仙师还能有谁。
但他看见了一抹笑容,前辈的目光落在那鬼怪身上,笑意很怪,呢喃着,“原来是这个。”
只见招凝微微抬手,何丘在这一瞬间掉落在地,而灵光在招凝手中涌现,一股强悍的力量向鬼怪冲了去。
鬼物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跑,但是那力量让它好似困在了方寸之地,无法逃脱。
紧接着一缕金色的光华便强行从它身体中抽取出来。
“啊!!!”它嘶吼尖叫着,那是愤怒,是狂暴,是疯癫。
可是在绝对实力的压迫之下,这些令人心惊的表现没有半分的作用。
金色的光华落入招凝手中,在招凝手心,被灵光包裹着。
招凝却微微皱眉,这个东西远超招凝所料。
她曾经见过,在大岳国的皇宫中,在那迂腐的大岳国国主身上看到了些许——龙气,也称人皇之气。
为什么这个女鬼身上会有龙气?
龙气只有凡俗国家的国主身上才会具有,这是天道庇佑的标志。
显然这个女鬼不会是南靖国的国主,更不可能是南靖国的未来继承人,而且国主身具的人皇之气就算是再微薄却也是源源不断的,不可能直接被招凝完全抽取。
招凝盯着这女鬼,女鬼现在的形容很是疯癫恐怖,大抵是伤不到招凝,开始疯狂的自虐,五官都已经扭曲了。
看来这屡龙气是真正的人皇残留在她身上的。
一般龙气都是在皇族子嗣中传递,而一旦皇城之外出现了龙气,要么这位是遗落在民间的皇子,要么就是天下大乱是新朝命定之王。
招凝忽然来了兴趣,她指尖一转,一点灵光打入女鬼的眉心。
女鬼疯癫的动作登时减少了,过了片刻,却又抱着头痛苦不已。
趁此时间,何丘撑着精钢剑走到了假山下,一脸戒备地看向女鬼。
“前辈,这女鬼又想出什么招数?”
这女鬼当然没有招数,而是招凝刚才一点灵光消除了女鬼的意识蒙尘,她尘封的记忆和理智开始占据上风。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女鬼平静了许多。
“初次见面,这位鬼姑娘不妨自我介绍一下。”
女鬼抬头,即使披头散发,但也能看出她眼眸中的理智,可是她只是眼神环看了周围人一眼,而在招凝身上顿住,紧接着直接跪倒在地,却什么话也不说。
“你这女鬼为何坑害我们,我们不过在庄外商议事情,难不成还吵到你不成?”
何丘愤怒地指控着。
可是女鬼根本不理他,只看着招凝说道,“您是仙人吧,我知道我自己没有能力抵抗,灰飞烟灭也好,打散魂魄也罢,悉听尊便。”
她即使恢复了神志,却依旧一副什么都不说的模样,看的其他人牙痒痒。
有人甚至直接同招凝说道,“前辈,这种固执的女鬼若是让她在这般执念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完全成为厉鬼的!”
“我可以帮你解除你的痛苦,只要你告诉我这龙气是从何而来。”
招凝不过是同这女鬼商议一番,却不想就在这时,女鬼忽然身上的黑烟暴起,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要即可自爆魂体。
但在修士面前,一个刚成型的女鬼连自杀都是身不由己的。
打入女鬼身上的那道灵光微微一闪,瞬间压制了女鬼身上的暴起。
倒是有意思了。招凝不动声色的想着,这女鬼千百般维护这未来人皇,莫不是这人皇处境不妙。
招凝静静地看了女鬼一眼,忽而转身,从假山上落在地面,背身向外走。
何丘追了过来,奇怪道,“前辈,就这么放过那女鬼吗?”
“那女鬼杀了你的同伴?”
“这倒是没有,弟子们还有任兄都在。”
招凝又问,“那她是伤了你?”
“前辈来的及时,我们只是被追的狼狈,倒是没有受伤。”
招凝脚步没有停顿,继续向外走,“既然这鬼魂没有杀人,亦没有害人,直接使人灰飞烟灭可不厚道。”
何丘这般一听,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之语,只能讷讷地跟着招凝出去。
当然招凝没有说出来的另一点原因时,有的时候让刚从疯癫中苏醒的人,无论是人还是鬼,冷静片刻,总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直到招凝一行人走出平邑庄,招凝抬头看了一眼庄子上的匾额,匾额字样龙飞凤舞,煞有气势,这庄子虽说小,但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住的。
那住在这里的女鬼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何丘忽而小声地问徒弟,“任道长呢?刚才不是还跟我们在一起,这会儿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有几个弟子摇头,只有一个弟子小声的说道,“好像是去捡画像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任决从平邑庄火急火燎地走出来。
见最后一人走出平邑庄,招凝站在门口掐诀施法,无形的禁制沿着庄园外墙攀升,庄园瞬间隔绝了外人进入,也隔绝了女鬼逃走的机会。
虽说不杀她,但是也不能再生下乱子。
何丘那边还在小声对任决表达着不满,“任道友,你这般单独行事,若是那女鬼又有什么花招该如何是好。”
“对不住了,我这不是想要把画像拿出来,不然我们该怎么找人。”却见任决将画像展开,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上面的破损,“之前我们在庄外刚拿出这画像,人模样都没有看清,那女鬼就莫名其妙地攻击我们。这会一看,瞧瞧这英俊模样,难怪妖女也会倾心了。”
招凝微微一顿,视线落在任决展开的画像上,果然,画像上绘制的是李巍。
李巍的模样比几年前成熟很多,也沧桑了些许,已经续起了短胡,画师落笔时必是带着敬意和真心,将李巍的气质也若隐若现的表现出来,那股子坚毅确实令人注目。
招凝顿住脚,再一次转身看庄子,忽而对这庄中的女鬼微微有了猜测。
这一猜测让招凝更加起来那个所谓的黄城之巅的决战。
大抵是招凝两次回头引起了何丘的注意,何丘说道,“前辈若是担心这女鬼再度作乱,我们愿意再次守着。”
招凝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回江宜城吧。”
正阳观的几人在她身后跟着,却不敢怎么说话。
招凝微微侧身看右后方的任决,随口问了一句,“任道长听说是从武鸣国过来的?”
“正是。”任决恭敬答道,“南靖和武鸣最近起了战事,再加上武鸣的任务结束,便回了南靖。”
“那不知是什么任务,竟然这般千里迢迢去武鸣?”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敏感了,奈何在实力面前,任决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他便恭顺地回答道,“是去取无源水。”
“无源水?”
何丘接过他的话向招凝介绍道,“这无源水就是清陌江源头之水,传闻清陌江的源头并无源头,泉眼无处不生,故而名叫无源水,是大夫指定的药引子。”
他又羡慕地看向任决,“任兄可是亲自到了清陌江源头,那处可是如传闻中那般。”
“正是。一眼看去,草地漫漫,溪水交织成网,却找不到真正的源头,倒是感叹一声鬼斧神工啊。”
招凝听他这般说法,似乎并没有看到清陌江的残酷景象,算算时间,倒也是,来回至少要小半年的时间了。
只是正阳观这身份到清陌江去实在是有些敏感了。
“只是去取无源水?”
任决一愣,不知道招凝为何这般问,只得小心翼翼回答并摘掉自己,“我确实是去取无源水的,不过一行有十来人,其他人做了什么,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何丘压低声音,“前辈,莫不是有异常?”他在暗指正阳观是不是暗中搞事了。
但招凝没有回答他,只问,“这药引子是给谁配药?”
“正是南靖三皇子殿下。”何丘左右看了几眼,大抵是心虚怕其他人看出他的真正身份,便多了几分恭顺的语调,“三皇子智勇双全,可惜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至今身体都没有好全,只能终日服药。”
“哦?”那日匆匆一眼倒是没有完全注意到三皇子的状态。
招凝默默向前走着,总觉的有些东西开始串联在一起,却独独少了关键的一环。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江宜城城门口,刚走到城门口就发现今夜的城门口有些热闹,附近的驻军和主管城门的守卫今晚一个也没有缺席。
瞧见他们来,守卫如之前一般拦住,说宵禁并不准入。
而何丘直接拿出了正阳观的标识,这群守卫便不再敢拦,恭恭敬敬地将他们放了进去。
规则在权势和实力面前如同一句废话。
招凝隐隐还听到守卫嘀咕了一声,“今日怎么这么多不能惹的人。”
“前辈,我们送您回书坊。”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自己去休息吧。”即便几人还想表现些奉承,但是招凝一句话吩咐,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几人朝招凝拜别,便转身离去。
何丘忽而想起什么,双手奉着精钢剑上前,“前辈,这神剑还您。”
“不着急,此事还没有结束。”
何丘一颤,抱着剑像是抱着毕生的勇气,这才告辞离开。
招凝独自走在昏暗的大街上,街道上无人,尚未到打更的点,整个街道好似只有招凝一人的脚步声。
但没走多久,招凝便看见了前方豪华的马车,马车四角悬挂的灯笼亮的晃眼。
灯笼的光线在微风的吹拂下,光影在马车旁的侍从身上晃动着,那侍从带着半面面具,掩着若隐若现的伤疤,一身玄衣,体型消瘦至极,低着头没有半丝声响,好似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招凝却察觉到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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