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萧甜桌面的纸团堆成小山,她已经很克制擤鼻涕的声响,讲台上老教授推推眼镜,拿教棍指她:“这位同学,要不你请个假?”

    好啊,她也不想上课。

    阶梯教室,又是公共课,好几个专业的都在这,一大批视线齐唰唰落在她身上。

    后面有人小声说:“就是……我都被纸挡得快看不见教授的脸了。”

    萧甜站起身,瓮声瓮气地开口:“那您不算我旷课吧?”

    教授不想拖慢教学进度,挥挥教棍示意她离开,意思是不算旷。

    萧甜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教室最后面取垃圾桶,把桌上的纸全清理了,这才离开,走之前在讲台那儿停了下:“那我走了,教授您慢慢儿讲。”

    明明是礼貌地打招呼,但从她口里说出来,莫名一股上级对下级吩咐的味道。她从小说话就这调调,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教授那表情落眼里,她总觉得自己骑着摩托往挂科的坑里狂奔。

    这节公共课过后,萧甜差不多在学校出名了。

    都传,中文系有个黑色中长发,长得清纯漂亮的白裙新生,因不满教授让她请假,在公共课上公然挑衅教授。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出了附加剧情——这新生超拽,把擤鼻涕的纸装进垃圾桶,然后全倒教授脑袋上了。

    回学校的郑知礼也听到了传闻,看到萧甜的白裙子,挑眉问:“真的?”

    萧甜能说什么?就吐俩字:“离谱。”

    她是没心没肺,但不是没脑子,这种事情给她十个胆也做不出来。

    郑知礼笑:“说的真是你啊。”

    “别提了,吃饭去。”萧甜早上鼻子堵,没胃口,把药当早饭吃。这会儿药效见了,肚子也饿了。

    食堂里,两人打好饭,找人少的地方坐下。

    萧甜拿起筷子,发现郑知礼盯着她……不,准确来说是她的后面。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郑知礼提醒:“你后面有人。”

    萧甜寻思有人多正常,来来往往吃饭的,不许人家过了还是怎么的,转过头,一双眼睛巴巴地望她。

    “……”萧甜眼睛眨下,“严……起正?”

    “是我。”严起正答应一声,顺势坐到她旁边,笑得贼开心,“没想到过这么久,你还记得我名字。”

    他昨晚才发誓,今天就化身行动派,跑延大食堂来蹲点,人是铁饭是钢,任由妹子来无影去无踪,那也得吃饭吧?他来碰运气,没想到碰的真准。

    萧甜不好说昨天才看见了他,干笑:“哈,是吗。你不隔壁的吗,怎么来我们学校了,又有演出?”

    严起正随便诌个理由:“队员想喝你们学校的奶茶,我帮他们买。”

    萧甜实诚地说:“可以点外卖啊。”

    严起正:“他们就喜欢我亲手带回去的,说格外甜!”

    萧甜:“……”

    她瞥眼郑知礼,郑知礼慢嚼饭菜,一副看戏的样子。

    萧甜不懂,既然要买奶茶,严起正为什么还在这里跟她唠,一般不求人的时候,她说话都很难委婉:“我们要吃饭了,你要不先走吧。”

    严起正缓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赶了。

    严起正咳嗽一声,为自己挽尊:“我就是跟你打声招呼,正打算走,不过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没告诉你。”萧甜恍然,“我叫萧甜,乐器萧,甜度的甜。”

    “好,那我走了啊……”

    “嗯拜拜。”

    人走了,郑知礼才点评:“他对你有意思。”

    不过知道萧甜惦记的是另一位,郑知礼没继续把话题往严起正身上引,转而说:“你怎么不从他那儿要寸头联系方式?”

    萧甜仔细想了想,说得对,如果想和闻昱拉近关系,完全可以借严起正入手,但她潜意识里真没这想法。

    “没到那程度。”她说。

    “少装深沉。”郑知礼谑她。

    萧甜吃饭一粒粒的夹,不正经,“我连话都没跟他说过,还能非他不可?”

    -

    周六这天,萧甜懒觉睡得好好的,杨淑学女士一通电话把她打醒,催她回家。

    杨淑学女士在电话里控诉她,翅膀硬了路子野了,不顾家里不管爸妈,诸如此类印证她是逆子的话。

    萧甜半睁眼,耳边的声音像过年的鞭炮噼里啪啦一样响,她把手机拿远,但没开免提,得以片刻清闲,也不管对面说了什么,五分钟过后,敷衍嗯嗯两声:“好知道了,我都到校门口了,打个车一会儿就到。”

    说完,电话挂掉,手机静音,倒头继续睡。

    萧甜有时候做事不考虑后果,或者说大多数时候她都这样。

    醒来下午一点半,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微信更夸张,消息三十多条。

    上次这种情况,差不多在她高二那年暑假发生过一次,她在补习班跟同学下五子棋,下入迷了,当时她满脑子想怎么赢对方,把回家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手机炸了,爸妈也炸了。

    想起以前,萧甜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头疼起来。

    起床收拾,准备回家。

    萧甜家里房子在延庆市的中心地段,麓湖小区,出租车司机把她放下的时候,啧一声:“市里最贵的房子属这儿了吧。”

    “这不清楚。”萧甜说,“车费扫您了,谢谢了叔叔。”

    家门口,萧甜正要输密码。

    “咔”一声响,门开了。

    杨淑学女士那张此刻称得上是阴森的面容突然出现,激得萧甜头皮发麻。

    她是有点儿混,但还是怕妈的。

    谁让她是个孝子呢。

    被揪住耳朵拖进家里的萧甜如是想。

    恰好她爹出差,只剩母女两人干瞪眼。萧甜知道自己不对,老老实实认错,但杨淑学女士油盐不进,始终马着一张脸。萧甜一边哄一边想,不愧是她妈,和她一样倔。

    晚上杨淑学女士心情缓和不少,但绷面子,直说不想做饭,跑麻将馆消遣去了。

    萧甜:“……”这不闹吗。

    萧甜读的高中门口有家面馆,十年历史的老馆子,附近人都知道。萧甜那三年常吃,毕业后没再去过,本来还愁晚饭吃什么,这下突然想起,有着落了。

    延庆算国内新一线城市,客观来说还在发展中,一街之隔,是高楼大厦与破旧老房的鲜明对比。穿过一条巷,斑驳的墙面延伸裂痕,陈年防护栏上挂着香肠腊肉,从铁窗飘出阵阵烟火气。

    去面馆,得经这条路。

    “啊!”一声痛呼,巷子某户门口,一个中年女人捂着脸跌倒在台阶上,颤颤巍巍抬头,眼里都是惊恐。

    她是短发,几根发丝贴在嘴角,身上衣服旧得发白,看起来狼狈不堪。

    下一秒,一个男人走出来,嘴里叼着烟,眼里满是不耐:“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现在什么鬼样子,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女人想说什么,却好几次开不了口。

    男人被她这副样子激怒,把烟甩她身上,怒骂:“死婆娘,叫你打电话不打!你不打电话,老子就打你!”

    那女人伸手抱住男人小腿,把脸贴上去。

    男人抬脚踢开。

    烟雾散去,萧甜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

    与他粗俗的话语相反,很文气,能想象出年轻时候清秀的样子,至少在中年男人里,算出挑的。

    萧甜觉得有点眼熟。

    又不自主想到之前郑知礼讲的家事,皱了皱眉。

    男人的视线瞟过来,表情凶狠:“滚!看你妈的逼。”

    萧甜抬眼皮,确认男人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嘴角嘲讽地勾起。

    “只会靠打女人找存在感的,废物。”

    这话把男人刺激个透,瞬间表情更加凶狠,抓起旁边木棍朝萧甜走来。

    男人本什么没事,也就在家打打老婆,失去理智之下,甚至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

    这让他更加无能狂怒,直接甩出木棍。

    萧甜往旁边躲,手上还冷静地按报警键,从头到脚无不透露出对男人的轻蔑。

    电话通了,她准确报出位置:“浆洗街140号,有男人持凶器殴打妇女……”

    男人发狠,从地上爬起冲过来要打她。

    萧甜后背突然一股拉扯力,拽着她后退好几步,她侧头,旁边的人高出她二十公分左右,背着路灯的光,神情看不大清楚。

    隔得近,萧甜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体温,还有熟悉的洗衣液香气。

    她脑里空白一瞬。

    紧接着后背一松,他放手了。

    萧甜看见高大的身影越过她,把拳头挥向中年男人,将人摔打在地。

    男人不停骂脏话,闻昱伸手把他脸按地上,让他物理闭嘴。

    然后用修长的腿,跪压住试图挣扎的他。

    直到警察赶到现场,闻昱自始至终都没跟男人废话一句,把人交付,拍走身上的灰,打算离开。

    被打的女人不愿开口,警方留住闻昱:“小伙子你等等,给我们叙述下具体情况。”

    闻昱瞥眼萧甜,声音无波无澜:“她报的警,问她。”

    警察又来问萧甜。

    萧甜回神,语气平稳:“那男的在巷子里打老婆,还不准过路人看,我嘲他两句,又想打我。”

    “现在年轻人还挺正义。”带头的警察边说边叫旁边人记录,“你说是他老婆,那这是家暴行为啊。”

    萧甜听出他后半句话里那点微妙意思,问:“警官,家暴也犯法吧?”

    “犯。”警察很肯定,“不过,视情节严重程度。”

    男人被拷住,但嘴自由了,听到这话,叫嚣:“我们夫妻俩闹着玩,这小屁孩多管闲事还叫警察,不信你问我老婆,慧言,你说是不是。”

    那头,女人勉强撑起身,脸上挤出笑容:“是啊,我们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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