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连宗英、赫野和李荁错愕的一瞬间,苏亦梨左腿一软,身子微微倾斜,竟无意又侥幸地避过了苏亦安的袭击!

    随后的一刹那,感觉到大哥张口要咬死自己,苏亦梨惊得登时呆住!

    赫野手疾眼快,几个大步窜过去,抓着苏亦梨的手臂将她扯回到赫连宗英身边。

    他的动作迅捷又精准,震惊之后,看向苏亦安的目光中隐隐含着一抹敬佩。

    果然如赫连宗英所说,苏亦安做事果决,有着异乎寻常的理智。只是今夜才知道,这份理性甚至超越人性!

    然而,苏亦安的这份干脆决绝对于眼前这个无辜的姑娘,却是几倍的残忍!

    “小梨,别怨恨我,若你活着,只会痛……”

    不等说完,赫野已经将自己的腰带揉成一团,堵住了他的嘴巴,惹来苏亦安愤恨地瞪视。

    苏亦梨仍旧陷在巨大的惊愕之中,耳中如雷鸣一般,似乎没有听到苏亦安的话,既无法反应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眼泪在无声的滑落。

    她只觉得耳边还残留着苏亦安的气息,温暖中带着凉意,冷得足以令她窒息!

    赫连宗英也没有料到苏亦安会有此一招,恍惚了一瞬后马上恢复一贯的平静和冷漠。

    “冥顽不灵!”

    失望般责备了一句,转头轻轻瞥了一眼还处于失神中的苏亦梨,又浅笑道:“你舍得咬死可人儿,我却舍不得。今夜之后我与你苏家便算有了些亲缘,不知道你们的国君对于咱们这亲事会如何看。”

    苏亦安的盘算落空,心中愤怒,却难以分辨这愤怒是源于苏亦梨的“躲避”,还是赫连宗英的挑衅和言辞之下的阴谋之意。恨恨地睁大了通红的眼睛,暴起的青筋证明他现在有多努力想要吐出腰带,痛骂赫连宗英。

    赫连宗英神色不变,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不再理会苏亦安,对赫野道:“咱们回去吧。苏大人心坚如铁,不论何人何事皆不能动摇,我辈佩服。”

    赫野拽着绳子,将还坐在地上的李荁拉起来,又扯过苏亦梨,一手推着赫连宗英的轮椅,一手拽着两个失魂落魄的女子,离开了山洞。

    不仅是苏亦梨,便是李荁看到苏亦安的行为,也吓得失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这样做到底是为苏亦梨的清白着想,还是断了赫连宗英对他的威胁,李荁一时竟判断不出。

    直到被带进赫连宗英居住的山洞,一阵热气裹住浑身,李荁突然意识到,苏亦梨没有死最好,否则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外面的女子一定毫无差别。

    而在这里,至少面对的只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看来“行动”很是不便。

    身体仿佛坠入冰窖,被热气一蒸,苏亦梨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一颗豆大的泪珠自眼中滚落,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她了解苏亦安做事认真的秉性,却没想到在他们二人均陷入敌人军营时,他不是想着怎么稳住敌人寻找脱身的机会,而是打算先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以免自己受了侮辱!

    即便她受了侮辱,也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性命结束别人的罪过?

    受到伤害的人得不到保护,反而要以死“谢罪”?

    这是什么道理!

    “带她进我房间。”赫连宗英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赫野便了然地应了一声“是”。

    将李荁的双脚绑住,赫野扯着苏亦梨推开里面的木门,进入更里面的山洞。

    李荁壮着胆子打量四周,看出这山洞像是个议事的场所,但靠着东侧的一角,却有一张窄床——该是赫野的床,而那木门之后便是赫连宗英的休息之所。

    轻轻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今晚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苏亦安吓得她差点掉了半条魂,好在现在她是平安的……

    虽然有些对不住遭遇重大打击的苏亦梨,但赫连宗英既然选择了她,那个叫赫野的小子便是自己要应付的人。

    看他的模样,与自己年纪相仿,又不多言,一路上从来没有呵斥过被俘的女子们,也许与他好好说些话,他会彻底放过自己……

    与李荁的暂时乐观不同,仍处在难以置信之中的苏亦梨还记得赫连宗英的话,他要和苏家成“亲家”——今夜她已无路可逃。

    不死,就要受辱,对于还不到十七岁的苏亦梨来说,并不清楚哪个选择对自己更好,但她更惯于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迎合和迁就其他人。所以,两个选择她都不想要。

    即便现在的精神还很恍惚,但苏亦梨因为苏亦安擅自要了结她的性命而激起了内心的抗拒,思绪经过来到赫连宗英山洞的这一段路程的沉淀,惊惧未退完全,恨意却涌了上来。

    祁国国君不问她的意愿便指了婚,还自以为是对苏家的恩宠;

    苏秉承不问自己的意愿便领了旨,将自己当成稳固苏家地位的工具;

    苏亦安不问自己的意愿,便要提前结束她的生命来避免受到非人的侮辱,美其名曰避免自己受苦;

    赫连宗英不问自己的意愿,便要利用自己的身份攻击身为重臣的苏秉承……

    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将她当成平等的人看待,一切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她,只是实现他们利益的工具。

    仅此而已!

    恨意仿佛那火塘中旺盛的火焰,在身体里越窜越高,直冲脑门。

    活下去!

    自己做主!

    苏亦梨心中大声呐喊着,汹涌的气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双腿的力量仿佛被抽掉一般,缓缓地跌坐在地上。

    倒下的那一瞬,她看到赫野的右脚跟抬了一下,似要走向自己这边,但只有一瞬,脚跟便又落回原地。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遗憾,苏亦梨不堪打击似的越来越委顿,身子一歪,美目一闭,倒了下去。

    赫连宗英淡漠地看着昏迷的苏亦梨,目光从她憔悴却仍不失美丽的脸庞慢慢向下,直到她裸露在粗布单裙外的细白骨感脚踝,又抬头瞥了一眼木门之外,说道:“抱到床上去。”

    赫野眼波微动,却仍是毫不犹豫地服从了赫连宗英的命令,将瘦弱的苏亦梨轻轻放到赫连宗英的床上,倒退到木门边,转身离开。

    “外面的赏你了。”

    在赫野的手放到门把手上时,赫连宗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二王子。”赫野木然地谢赏,走了出去。

    李荁乖乖地坐在地上,向木门的缝隙探望着,见赫野出来,脸上的忧色越发明显,瑟瑟地缩了缩身子。

    木门不隔音,虽然听不懂赫连宗英的话,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赫野在门前停了片刻,这才迈步走向李荁。

    李荁强忍住尖叫,只是越发收紧自己的身体,一双无辜又哀伤的大眼祈求般地看着赫野,却没有出声。

    就她观察,赫野平素寡言少语,只在关键时刻为赫连宗英发声,更对赫连宗英的命令一一执行,从未违抗过。而赫连宗英实在是个惹不得的角色,淡漠又冷酷。今夜他逼得苏亦安要咬杀苏亦梨,令李荁看到了赫连宗英更为残忍冷血的一面。

    在这种情形之下,李荁即便想开口向赫野求情,也不敢隔着一扇不隔音、随时都会被赫连宗英听清的木门来张口。

    赫野看着似乎要将身体挤进石壁之中的李荁,心里担心的却是外面那些已经被糟蹋的无辜女人们。

    赫连宗英和赫连宗雄是骊戎部下一任大酋长的竞争对手,在赫连宗雄折戟卧虎关后,赫连宗英立即看准机会来到龙溪谷,希望能攻克祁国最为坚固的关隘——屏溪关。

    因赫连宗英的身体原因,他在军中没有心腹,虽然藏兵龙溪谷的主意是他向骊戎大酋长赫连齐山提的,但埋伏在龙溪谷的将士全部隶属于赫连齐山。

    而且,藏兵一年多,没有任何作战部署,只命令他们探查屏溪关的藏粮地,却又始终查不到,十分挫败,尨驹这些将士心里早已有了怨气。没有军功又身有残疾的赫连宗英的出现,摆明是要与赫连宗雄争功,更是与这里的将领尨驹争功。

    天生慕强的骊戎部战士对于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赫连宗英自然无法心悦诚服,所以在尨驹派精锐出去烧杀祁国百姓并掳掠妇女时,闻讯赶去阻止的赫连宗英最终妥协了。甚至面对尨驹等人对他身体的嘲讽,赫连宗英也无法还击,只能任由尨驹和将士们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凌/辱那些可怜的女人。

    赫野是骊戎部奴隶出身,因聪明机灵,身手矫健,八岁时被赫连齐山发现,留在赫连宗英身边照顾他的一切。

    赫野太清楚奴隶的苦楚,更知道被折磨的女子的痛苦,所以内心深处对她们很是同情。

    但赫连宗英对他和他的母亲恩赏有加,他不能违背赫连宗英的命令,对于这些祁国女子的遭遇,他也只能用冷漠掩饰他的怜悯。

    心中轻叹一声,赫野只瞥了李荁一眼,便转身向自己的床榻走去,准备闭目养神,同时思考要如何利用眼前这两个女子敲开屏溪关的关门。

    在李荁惴惴的目光中,赫野刚坐到床边,便听到赫连宗英发出一声低沉的惊讶:“你醒着?!”

    赫野一惊,身体弹起,转瞬便推开木门进了赫连宗英的房间,只看到苏亦梨欺身压在赫连宗英身上,双腿别住赫连宗英的右臂,一双被绑着的双手握着赫连宗英的随身匕首,死死按在赫连宗英的心窝处,任凭赫连宗英的左手如何用力去扳她细瘦的双臂,依旧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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