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濯:“不擦干净能见人?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裴炀耳根烫得不行, 只当听不见。
傅书濯捏了捏他耳朵,缓了会儿又轻声问:“以为我出轨那天…你有没有哭?”
裴炀别开视线,别扭半天才承认:“没哭, 就眼睛有点红。”
当时理智被感性覆盖,裴炀整个人都慌了。
没有酒店消费报销记录, 傅书濯也没跟他报备过行程, 裴炀怎么会想到他住在十年前的出租房里?
傅书濯又心疼又想笑:“当初说我要是出轨就拿枕头捂死我的气势去哪儿了?”
“你明明知道!”裴炀瞪着傅书濯, 气势慢慢弱了下去, 声音也低了, “……明明知道我舍不得的。”
傅书濯心软得一塌糊涂, 把裴炀搂在怀里揉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觉得,或许年幼时受的那些苦楚,都是因为上天要把最好的裴炀送到他身边, 先苦才能甜。
“在这呢,在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裴炀下了一大跳,一个大爷挥着扇子走进巷子, 后面还跟着有些着急的裴知良。
裴炀一下子窜开,跟傅书濯拉开至少三米距离。
裴知良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忍了半天说道:“家里也可以抱, 非跑外面来?”
“不,不是……”裴炀语气都磕巴了,臊得脸通红。
傅书濯倒是淡定:“您怎么出来了?”
裴知良:“我看你们买个卤菜买了半天没回来,就来看看, 刚好碰见老张,就跟我一起来找了。”
“……”裴炀低头一看, 自己两手空空, 压根没去卤菜店。这么一看倒像是他和傅书濯醉翁之意不在酒, 特地出来卿卿我我的。
裴炀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张叔。”
好在傅书濯及时化解了尴尬,说先去买卤菜,不然没有了。这家卤菜店是私人的,非连锁,每天做的菜量也都有限,一般六七点就没得吃了。
裴炀和傅书濯走在前面,裴知良和棋友老张在后面聊着什么。
说来有意思的是,老张都不知道裴炀和家里闹翻过,毕竟只是棋友,平日里裴知良另外两个子女也都不在家,所以裴知良只要不说,他就默认裴知良三个孩子都很忙,所以很少回来。
“结婚七年了?”老张噢哟一声,“你老大媳妇儿要丁克,老二说暂时不打算结婚,老三……那你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前面的裴炀微微一僵,傅书濯戳了下他掌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紧张。”
裴知良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神色黯了一瞬,随后淡淡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吧,没有孩子也好,还省点压力。”
“也是,他们生了你也不大帮得上忙带孩子,你夫——”
“爸。”前面的傅书濯突然转身,“家里是不是洗澡拖鞋不够?”
裴知良冷静接话:“本来是够的,但你的鞋码我买小了,不行去超市买一双?”
傅书濯点头:“那我们先去超市,等会儿再转头买卤菜。”
裴炀和老张都是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老丈人和女婿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默契。
裴炀被傅书濯拉着往超市走,老张本来说一起去买包烟,却被裴知良怼了一下。
他一脸莫名地看着裴知良:“干什么?”
裴知良:“你掉烟瘾里去了?你太太不还说让你少抽点烟?”
老张连着诶了好几声:“你怎么也开始对我说教?”
……
傅书濯还真买了双拖鞋,门口超市这种拖鞋质量通常不太好,不过也就洗澡的时候穿穿,不影响什么。
裴炀之前在家洗澡都喜欢赤脚进浴室,直到有次打滑差点摔到骨折才改了习惯。
“你为什么要甩开他们?”裴炀不傻,能感觉到奇怪。
当然是因为老张突然提起已逝的裴母,他怕再待下去会让裴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傅书濯随便找了个理由:“你想听两位老人家叨叨后代的事?”
裴炀抿了下唇:“要是真想要孙子的话,我们领养一个就是了。”
傅书濯一顿,他还没忘记裴炀前一个手机的备忘录还记录着这件事,裴炀想要领养个孩子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敲了下裴炀脑袋:“领养孩子这个事,除非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真心想要,否则其它任何理由我都不会同意的。”
裴炀一怔,傅书濯说的太过严肃,他倒是不好反驳了,毕竟自己确实没那么喜欢孩子。
养孩子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养了就要负起责任,要付出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大量的精力与爱护。
卤菜店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傅书濯排着队,裴炀走到前面去看卤菜还多不多。
“应该能买到。”裴炀走回来站在傅书濯旁边,“只有鸭胗和鸭肠卖完了。”
鸭胗裴炀喜欢吃,不过不打紧,本来就是为裴知良才来买的。
傅书濯勾勾他掌心:“爸喜欢吃什么?”
“喜欢……”裴炀本来很高兴地准备回答,却卡壳了一瞬,“喜欢——”
大脑原本满满当当的答案像是潮水一样突然褪去,什么没剩下。他迷茫无措地看着傅书濯,甚至有些反应不起刚刚的问题。
傅书濯呼吸一紧,随后放轻语气慢慢引导:“卤鸭和卤鸡喜欢哪个?”
“卤……喜欢卤鸭。”
“那卤猪蹄呢?”
裴炀的手心已经在出汗了,可傅书濯平和的态度又让他觉得放松,原本绷紧的呼吸缓和很多。
他努力回想,在破碎的记忆里抽丝剥茧:“不喜欢…爸不喜欢猪蹄。”
傅书濯:“猪头肉怎么样?”
裴炀:“可以当下酒菜……”
傅书濯又问:“那都买一点——爸有什么喜欢的素菜?”
“莲藕……”裴炀愣愣地回想,傅书濯耐心等待,没有催促。
裴炀终于想了起来:“还有雪菜——”
前面走了好几个人,傅书濯牵着裴炀往前移动:“那我们就买这些,加上中午的菜应该够吃了。”
裴炀点点头,有些恍惚。但可能是傅书濯的手心太过炙热,他并没有太多不安。
而傅书濯心里却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裴炀最近晃神的次数变多了,那些药并没有完全控制住病情,他依然在慢慢恶化。
买完卤菜回家,趁着裴炀和裴思微聊天的功夫,傅书濯借口去卫生间联系到阿尔茨海默症研发团队。
他之前之所以投入大量资金捐助这个团队,也是因为他们在研发新的药物,但因为资金受限迟迟没有进展,傅书濯的资助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neuron已经步入临床试验第三阶段,reborn会在半年内进行首期临床试验。但您该知道,药物从试验阶段到投入市场本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面耐心劝慰,“傅先生,我们理解您的焦急,但阿尔兹海默症本就特殊,它的药物试验期会比其它药更长,也更艰难。”
傅书濯靠在窗边,一时间有些哑然。
他自然知道的,当初的捐助也不过是抱了一丝希望,毕竟他也不可能拿一个还未被试验证明的药物用在裴炀身上。
现在他能做的唯有等待,一面照顾好裴炀,一面等待希望的出现。
或许希望会是新出的药物有奇效,或许是该领域的研究有了新突破,可以通过手术治愈……
又或许,上天可以看在裴炀三十多年从未做过不妥之事的份上,予他一个奇迹。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您先生正常吃药,放松心情,不要焦虑不要有太大压力,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多锻炼,多做记忆训练。”
“明白,辛苦了。”
傅书濯挂掉电话,骨节分明的右手垂到身侧,指尖的手机险些坠落——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你掉马桶里去了?”是黏人的小猫找来了。
傅书濯走到马桶边按下冲水,并把戏做全洗了把手才慢悠悠地开门:“我也就待了十分钟,黏人精。”
裴炀嘀咕:“你才黏人精。”
傅书濯伸手虚搂住裴炀,下巴搁他肩上,语气悠长:“是我黏人~没了裴总就活不了。”
裴炀轻啧了声:“肉麻死了你……快放开。”
傅书濯轻笑:“爸都说了家里可以抱。”
“……”裴炀到底没再挣扎,而是推着傅书濯进去卫生间,一本正经地说:“就抱一会会。”
傅书濯忍不住笑出声来:“裴总分明也很想吧,嗯?”
“放屁,我是为了满足你。”裴炀死不承认,但抱得比傅书濯还紧。
傅书濯亲了下裴炀耳朵,轻嗅着他脖颈间的气息。
这样也很好了,只要裴炀在他身边,无论往后是清醒还是糊涂,是有自理能力还是只能躺在床上靠轮椅行走,他都会牵着他的手。
再说,这是最坏的情况,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总有一天会攻破这个难关。
他的裴炀一定可以等到。
突然被亲了一下的裴炀有点懵:“只可以抱,不许亲。”
傅书濯捏住他的脸:“就亲。”
他一下一下地啄吻在裴炀脸上,眼睛、鼻子、嘴巴,所有地方都造访了一遍。
裴炀拼命地躲:“你小鸡啄米啊!哈哈——痒死了,傅书濯你别闹我……”
走廊那边传来裴思微的声音:“吃饭了,你俩被水淹了?”
傅书濯这才放过裴炀,回道:“马上来!”
裴炀被闹得脸色潮红,缓了好久脸上的温度才冷却。他趁傅书濯不注意恨恨地捏了小小濯一把,然后开门拔腿就跑一气呵成。
吃痛弯下腰的傅书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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