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他的父亲承恩侯,显然也不是。
承恩侯府书房。
贾寺卿战战兢兢的跪在书房下首,不敢抬头,冷汗早已将他的后背浸湿,浑身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承恩侯坐在上首,神情冷峻,辨不清喜怒,“贤王要尸检,你便如他所愿?本侯竟不知贾大人如此乖觉。”
“侯爷!下官真的拦不住啊!”贾寺卿以额触地,用力磕了下去,“大理寺的仵作也验了尸,并未发现异常,下官以为……”
额头很快便红肿一片,但是他却不敢停。
承恩侯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一旁却响起了另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这么说来,贾大人是怪本官保下莺歌一命了?”
“不敢!下官不敢!下官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贾寺卿满脸惶恐,心中却憋屈到了极点。
论品级,自己分明与翰林院院首同级,可只因李院首背后站着承恩侯府,自己便只能卑躬屈膝,拜服于他脚下,自称下官。
事情变成这样,罪魁祸首高高在上的坐着,他却只能跪在尘埃里,叫人如何心甘?
贾寺卿颤抖着声音,双手死死扣住书房的地毯,“院首大人保下的乃是李氏血脉,自是理所应当。下官只是以为,既然要莺歌小姐假死脱身,何不选取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京城里烟花女子那么多……”
“哼!”李院首重重的冷哼一声,“本官做事要你来教?滚出去!”
“是。下官告退。”贾寺卿如蒙大赦,顾不上起身,连滚带爬的退出了书房。
不等他松一口气,就听书房外的长廊下传来一个微带笑意的声音。
“贾大人慢走。叔父处事莽撞,让大人受委屈了,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心,到底让人心中愤懑稍减,贾寺卿抬头看去。
承恩侯世子李显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带着抱歉的笑容,朝他抱拳行礼。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男子,神情略显阴郁,却同样抱着拳。
这一举动显然令贾寺卿大为受用。
他连忙还礼,“世子言重了,此事确是下官大意了。世子放心,下官定当全力弥补,再不叫贤王与花家插手此案半分。”
李显笑意不减,还多了几分感激,“如此就有劳大人费心了。”
待贾寺卿走远,不见踪影,他才慢慢沉下脸来。
不让唐明堔和花家插手?
呵!
此案在花家那死丫头成功脱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不插手又有什么用!
“不让外人插手?那小莹岂不是白死了?”李显身后那男子开了口,怨气冲天,看向书房的眼神中更是满含恨意。
李显微微扭过头,看着他,神情冷漠,语气微带不屑,“那你待如何?二叔擅作主张,坏了我的计划,我尚且只能另找机会,你难道还想让父亲为你做主?”
凭你?也配?
最后这句他并未说出口,但显然两人都心知肚明。
青年一张脸憋得扭曲,神情越发阴鹜,“大哥,我只是心中不平。父亲罚了你,将许多事务都转交给了二叔负责。可二叔此番所为,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他定定看着李显,“大哥,难道你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二叔将那贱人接进府里?”
李显却冷笑起来,抬起手用力拍了拍青年的脸颊,“五弟,想要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你还嫩了一点!跟一个烟花女子过不去?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哦,对了,我倒是忘了,你生母曾经便是花魁。”
他轻蔑的摇着头,“庶出就是庶出。当年你生母不得进府,难道你还不明白?待她生产,二叔自会处理,不过是让她多活几个月罢了。你急什么!”
说完,李显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遭没能算计到花锦鸢,他还得去处理那一堆烂摊子!
那死丫头可不是会善罢甘休之人,他忙着呢,哪有时间理睬这些庶出兄弟!
李五少爷被留在原地,左脸被拍得高高肿起,但他却恍若不觉。
垂着眼睑,看着地面,咬紧牙关咯咯作响。
多活几个月?!
有些人连一天都多活不了,凶手又凭什么能多活几个月!
而另一边,拿到了画像的唐明堔和花锦鸢,调查却陷入了僵局。
先前从小院搜到的账本,要等情报从大陨各地汇总而来,才能核查清楚,没有几个月根本出不了结果,只能耐心等待。这倒也还好。
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明明有了画像,却在京城查无此人。
别说找到那人现在所在了,就是见过他的人都没有。
细算下来,竟只有春锣巷的众人在莺歌被接走那日见过此人一面。
“这人……难道去接人的时候易容了?!”花锦鸢眉头紧锁。
按理说不应该啊,莺歌被接走的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承恩侯府何至于如此警惕?
真要这么警惕,那账本和那两个被抓到的下人,还能留在小院里?
可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剩下的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了。
“波儿,去找武师傅打听一下,京城里还有谁擅长易容。”
“好嘞!”波儿因着贡院被崔阕撞个正着,这些天都被拘在花锦鸢身边,早就闷得要长草了。
得令后连忙就往城外跑,花家的“培训班”就建在京城郊外,紧挨着皇室暗卫的训练营,占地面积辽阔,守卫森严,入口隐秘。
一般人进出都要蒙着眼睛,不得知晓“培训班”的具体位置,要不这活儿还真轮不到本该在受罚期间的波儿去。
波儿轻功好,不过半天时间就带回了消息。
不过她回来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
花锦鸢略显诧异的看着武师傅,“武师傅?您怎么亲自来了?”
武师傅有着大多习武之人一样的黝黑皮肤,面容坚毅,不苟言笑,自带威严。
对着雇佣自己的主家,倒还算客气,“暗卫这一期的训练刚好结束,听闻小姐有所困扰,我便不请自来了。”
花锦鸢点点头,正好,他今日不来,过阵子也是要找他的。
随即便转头看向另一人,语气就没那么好了,“李五少爷,花家庙小,您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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