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上上下下都是行动派。
天还没亮,李酌便已经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妆奁,坐上了去往城郊花家“培训班”的马车。
他想为花家做牛做马,却不知这牛马的门槛之高。
花锦鸢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文不成武不就,什么都不会!
就算是庶出,好歹也是承恩侯府的少爷,眼看着就要到成家立业的年龄,难道承恩侯真打算一直养着他?
趁着波儿去取妆奁的时间,花锦鸢忍不住好奇,与李酌又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若他这次没有选择叛出李家,最迟今年年底就会被定下去处。
与家中那些用来联姻的女子不同,他会被送给某些有特殊爱好的贵族,作为变相的联姻,其下场比之家中庶女还不如。
这也是他最终选择离开承恩侯府的原因之一。
“承恩侯已是位高权……额,努力权重了。再不济也有太后娘娘撑腰,何须这样作践家中子侄?”花锦鸢表示十分不理解。
李酌笑得很嘲讽,“靠山永远都不嫌多。父亲为我定下的人选,应是在几位皇室宗亲之间。只不过有的有权无财,有的有财无权,他有些犹豫不定,这才耽误了。”
至于作践,事实上承恩侯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从未真正将他当做儿子看待。
他生母乃是花楼出身,与如今莺歌的处境有些相似。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其实说不清楚。
只不过承恩侯见他小时候便眉清目秀,还算讨喜,再加上母亲离开花楼后尚算老实本分,这才将他接回家中,续了齿序。
打小就是为了将来送人来养育他的。
像他这样的庶子,在承恩侯府内还有好几个。
而其他李家庶子,生母出身清白,只是身份低下的那一些,则会被安排学习一些技能,例如武艺,做账等等,和花家的“培训班”有些相似。
学成出师之后,这些人便会作为嫡子的左膀右臂。
处境虽比他要好上很多,可一生也始终要低人一等,等到娶妻生子之后,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彻底沦落到李氏家仆的位置,连旁系都算不上。
“可是庶子中也有天资卓越之辈,仅以血脉论英雄……”花锦鸢皱着眉,愈发不解了,“氏族绝不可能绵延数百年,生生不息。”
李酌又笑了,看向花锦鸢的眼神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同情。
这在氏族,乃至整个朝堂都不是什么秘密。
花锦鸢不知,只能证明花家长辈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他想了想,索性就拿近在眼前的人来举例,“莺歌如今怀胎已接近五个月,待她生产后,若是女孩,二叔便会将孩子接回家中,选择无子的侍妾记作这孩子的母亲,彻底斩断与莺歌的关系。
若是男孩儿……”
“去母留子?”花锦鸢见他停下,不由好奇追问。
“那倒未必,这得取决于孩子。”李酌的眼神暗了暗,声音也低落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一些并不美好的事情。
“男孩会跟随生母生活一段时间,若是天资聪颖,远胜常人,二叔便会安排他们洗白身份,以孤儿寡母的身份嫁给李家旁系,一般都是困苦潦倒的鳏夫,以取得嫡子的身份。
若是天资普通,又有一些可取之处……比如,我。”李酌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便会被接进府里……”
他再一次停住。
这一次花锦鸢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好一会儿,李酌才垂下眼睑,满怀恨意的吐出四个字,“去母留子!”
花锦鸢沉默不语。
她不禁想到了崔阕。
崔阕便是崔氏旁系嫡子,他的生母便是为了保住他嫡子的身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世家大族之中亦有争斗,为了让自己的子嗣获得更好的发展,打压他人只是常规操作罢了。
在这嫡庶分明的氏族中,花锦鸢只能说,这一手嫡转庶,庶变嫡的把戏,当真是玩出了花来!
她没问李酌,若是生出的男孩一无是处,李家会如何处理。
死亡,亦或是为奴为仆?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前期好吃好喝的投入了,氏族总要收回成本的。
花锦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孩子,资质这种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李家说你资质不好,我看其实也未必。有不少天才年幼时贪玩顽皮,长大后才突显端倪,然后一飞冲天。
你生母虽已遭遇不测,但还是留给你不少宝贵的财富。去了培训班之后,记得一定要勤奋,待学有所成,方不负你生母的殷切期盼。”
心情低落的李酌点了点头,当年他年幼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非逼着他读书,后来懂了,可却已经晚了。
母亲死了,他也没了读书的机会。
整日学习的都是如何打扮自己,如何取悦他人。
他豁出一切逃了出来,花大小姐又将机会重新送到了他的面前,他自然不会辜负花大小姐的期望,定要……
李酌用力握了握拳,随即怔了怔,有些迷惘的抬头看向花锦鸢。
等会儿!
这满脸慈祥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花大小姐还比自己小好几岁呢啊!
真是见鬼!
他居然真的隐约在她脸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李酌一脸懵逼的被送上了马车。
而花锦鸢则看向波儿,“可有发现?李酌与小莹到底是何关系?”
波儿“嘿嘿”的笑着,眼神里写满了八卦,“小姐!你一定猜不到!这事情竟会这么巧!”
花锦鸢瞪了她一眼,不想惯着她这爱卖关子的毛病,径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李酌的生母也是花楼出身,按照小莹的年龄推算,极有可能曾是他生母的丫鬟。
承恩侯接回了他,却将他母亲处理了,这件事必不可能让他知晓。大概率会告诉他,他的生母是离开京城,就像这一次他们伪造小莹离开京城的假象一样。
可李酌却还是知道了生母的死讯。谁告诉他的?除了小莹,还有谁?”
波儿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小姐神机妙算!”
说着,她掏出一枚褪色发黑的梅花银耳坠,“妆奁里发现的,和春锣巷那枚被烧毁的应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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