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升平垂着眼眸,握紧了双拳,低声呢喃。

    可花锦鸢却好像没有听见,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留在大皇子身边当书童,他却将府里最受宠幸的两个舞姬取名歌儿和舞儿。

    他还不止一次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你和那两个舞姬一样,都是低贱的玩意儿。还说他就是故意这么取名的,歌舞升平,正好配成一套,叫着顺口……”

    “闭嘴!我叫你闭嘴!”升平微微提高了音量,整个人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引得众人的目光都向她看去。

    花锦鸢却依旧不为所动,“你饱读诗书,却宁愿卑躬屈膝,不肯离开大皇子身边,只是为了哪怕旁听,也不愿放弃大儒的授课,放弃你祖父的遗志。

    你明明拥有状元之才,却因为科举之路永生断绝,而只能仿照大皇子的笔迹,在自己的答卷上署上他的名字。

    你,当真不觉得委屈吗?!”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升平咆哮出声,像一头暴走的小狮子。

    双目赤红,仿佛恨不得能和花锦鸢同归于尽,然而双脚却牢牢钉在地上,不敢挪动一步。

    他不能动,一动便是死。

    他不能说,一说亦是死。

    他的仇人还活着,他不能死!

    花锦鸢脸上的戏谑渐渐褪去,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听说,今日大皇子在贡院外墙上又张贴了一份罪己书,就贴在你所作的会元答卷旁,笔迹如出一辙。

    那也是你写的吧?你代他草拟了罪己书,他却连亲自誊抄都不愿意,还要将这罪己书当做再一次羞辱你的工具。

    你,当真不觉得愤怒吗?!

    这是春闱,是科举!是你付出一切都无法光明参加的科举!

    但是他用舞弊陷害了我大伯之后,却连一丝忏悔都没有。

    你,当真不觉得后悔吗?!”

    “你说够了没有!”升平提起拳头,狠狠砸在了身旁的石柱上。

    掌心被指甲戳伤的鲜血渗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花文晔当年诬陷了我祖父,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高高在上的对我说教!花锦鸢,你少在这儿自以为是!”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唐晗璋想也不想,回过身就狠狠一脚踹在了升平身上。

    一下子就将他踹倒在地。

    可哪怕是跪在地上,升平依旧昂着头,不屈不挠的瞪着花锦鸢。

    直将唐晗璋看得眼睛里冒出火来,恨不得一指头戳瞎升平的眼睛。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贱种露出这种眼神!

    落到泥沼之中,哪里还有什么高贵的头颅!就该低头下跪,伏地到尘埃里去!

    “花锦鸢,你既不能证明这份答卷是本王所书,更加不能证明已经被烧毁的那份会元答卷出自升平之手,就不要在之类浪费时间,对着一个下贱的奴仆咄咄逼人了!”

    唐晗璋已经彻底失去耐心,甩着袖子便转身欲走,“本王累了,没工夫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

    花锦鸢却看也不看他,目光始终落在升平身上。

    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这个人,即使跪倒在地也不愿意低头的人,就是大伯宁愿以身犯险,也要让他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国之栋梁吗?

    她从不觉得有谁对于世界是不可缺少的,更不觉得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一切。

    然而,这个人是大伯想要保住的人。

    他可以憎恨一切,但是唯独不能昧下大伯的牺牲!

    “卢升平,你当真以为我大伯不知道唐晗璋是个什么货色吗!你当真以为我大伯亲自点中的会元,是唐晗璋这个蠢货吗!

    他要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为此不惜命悬一线!

    而你记得的,却始终只有你卢家的陈年旧案!

    好!

    你说你祖父是被诬陷的,那我便为你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诬陷了谁!”

    花锦鸢掷地有声,清脆的女声在宣政殿内回响,又仿佛响彻云霄。

    震得升平内心天崩地裂。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了好几岁的少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可能……

    花文晔明知答卷非大皇子所作,还是点了他当会元,分明就是趋炎附势!

    他只是给大皇子提了些小建议,使了些小手段,绝对没有冤枉花文晔!

    花文晔他看出了舞弊,却不声不响,分明就是包庇!

    与泄题有什么区别!

    但是……

    花锦鸢还说了,她愿意为祖父翻案。

    那是翻案啊!

    以陛下对花家的圣眷,她若提出要重查当年的舞弊案,陛下定会应允。

    祖父定能得到昭雪!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丝毫不怀疑花锦鸢的能力。

    若不是她太过难缠,又怎么会将他逼到这般境地?

    “你……怎么可能好心真的替我祖父翻案?待到花文晔脱罪,你随便怎么敷衍都可以。”

    升平眼神有些麻木,却又忍不住划过一丝丝希翼。

    花文晔轻哼一声,傲然道:“我若要敷衍,又何必提起此事?你当真以为两份答卷里,我找不到你代笔的证据吗?”

    升平一怔,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花锦鸢不是在说谎,不是在故意诈他。

    她是真的早就找到了证据,只是一直没有明示而已。

    花锦鸢这话一出,整个宣政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连快要走到大殿门口的唐晗璋都顿住了脚步,猛地回头,死死瞪向了她。

    花锦鸢却一步一步走到升平面前,从衣袖里掏出另一张宣纸。

    在他眼前打开,指着纸上的某一处,轻轻点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卢升平却陡然瞳孔一缩,彻底傻掉了一般。

    好半天,眼珠才又有了神采,慢慢转动起来。

    他手撑地面,费力的站了起来,忍着被踹的疼痛,走到太子面前。

    身体晃了晃,却仍旧抬起手,郑重的跪拜下去。

    “启禀殿下,草民有罪。大皇子殿下那份高中会元的答卷,确系草民所作。诬陷花文……花尚书与大皇子来往的书信,亦是草民伪造的。

    草民不求从轻处罚,只求殿下应允花大小姐代草民重查当年卢中冠太傅舞弊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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