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小姐?你今日怎么进宫来了?公主府那里莫非缺了什么?”傅皇后脸上显出恰到好处的讶异。
随即便迎了上来,似真似假的嗔怪道:“染月最近陪伴敦妃在宫中小住,偏又不肯坏了规矩,坚持从公主府出嫁,想来是缺了什么常用之物,本宫与你一同去取,如何?”
花锦鸢看着她,露出浅淡不达眼底的笑容,“就不劳烦皇后娘娘了,娘娘孤身一人行至冷宫附近,想来是要私事要办。臣女便不打扰了。”
傅皇后一怔,终于露出一丝苦笑,“你看出来了?”
她心中一口气卸了个干净,挺直的腰背肩膀微微耷拉了下来。
她本就不擅心计,怀揣侥幸,却果然骗不过火眼金睛的花锦鸢。
花锦鸢见她变得颓丧,表情才多了几分真心,“娘娘不该一个人,宫里并不安全。”
后宫嫔妃不是不可以一个人闲逛,但是绝不可能一个人闲逛到冷宫附近。
尤其这个人还是后宫之主。
傅皇后知道她的行为漏洞百出,但是却别无选择。
傅家只是出身低微的小家族,她的父兄亦不是什么不世出的麒麟之才。
她当年能成为太子妃,纯粹是因为先帝故意打压还是太子的陛下。
幸而她温顺乖觉,得了陛下几分怜爱,才得以坐稳这个位置。
可再多的,便没有了。
她身边所有可用之人皆是陛下所赐。
她在陛下面前毫无秘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陛下与她才能恩爱多年。
可她今日要与花锦鸢所说之事却是万万不能让陛下知晓的。
傅皇后咬着嘴唇,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上的珍珠,小声道:“陛下他最近寻得了一位方外之士,很有本事……尤擅炼丹。”
炼丹?
花锦鸢一愣,古代的求仙问道之人还真不完全是骗子。
很多人其实都在医术一道有所钻研,炼出的所谓丹药,有一些还能称得上滋补秘药。
只不过这些人除了医术之外,一般还会分心研究道法,若非天资出众,大概率是比不过专精医术的太医的。
陛下的身体已近油尽灯枯,便是最擅调理的刘太医也保不了他多少寿命。
他求助于方外之士,就像现代人得了不治之症,在大医院治不好,却还是不死心的寻找偏方,独门秘方之类的差不多。
实属人之常情。
说句不中听的,就算这人真是个骗子,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是含汞量超标的毒药,以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就是早一年晚一年的事儿,若能因此让他心里有个安慰,离世之时不至于太过痛苦,倒也无伤大雅。
花锦鸢真正诧异的是,傅皇后特意甩开宫婢,暗中窥伺陛下的行踪,最后好不容易与自己单独见上一面,就为了说这个?
“娘娘的意思是……那方外之士不妥?”
她心中困惑,面上迟疑便带了出来。
傅皇后闻言,心中叹息,也不知道这位心细如发的花大小姐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她只能再挑明白一些,“那位方外之士,姓李。”
陇西李氏?
花锦鸢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这人如此轻松的就获取了陛下的信任,原来是出自他的母族。
听说太后娘娘的身体也不大好了,陇西李氏送这么一个人进宫,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对于出身不高的傅皇后来说,却称不上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太子登基在即,陛下的寿数却被她无法反抗的世家大族掌握在手里,平白无故多了一线变数,也难怪傅皇后坐立不安。
不过,她相信有大伯屹立于朝堂之上,就绝不会对任何可能危害大陨稳定的因素坐视不理。
大伯没动作,只能说明这人还未表现出敌对之意。
花锦鸢面上微松,刚想朝傅皇后行礼,尽快离开皇宫。
一低头,却发现她的脚尖微微歪斜,并非正面对着自己,而是指向了她侧后方的……冷宫?
花锦鸢双手一顿,不对!
出身陇西李氏的女人可不仅仅是太后娘娘,还有李太妃!
傅皇后支开身边所有人,费尽周折来见自己,真正想告诉她的是,李太妃给陛下送了一个会炼丹的方外之士!
只一刹那,花锦鸢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李太妃心性偏执,又被陛下幽禁在冷宫多年,性子更是不知扭曲成什么样子。
陛下不可能信她,却收下了她派来的人,只能说明是李太妃蛊惑了陇西李氏,假借太后之名送的人!
这要不是想搞事情,鬼都不信!
花锦鸢想到陛下那不正常的疯癫模样,心渐渐沉入谷底。
她郑重的朝傅皇后行了一礼,“多谢娘娘提醒。”
说完便匆匆离去。
傅皇后久久站在原地,半晌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冷宫。
表情无悲无喜,眼神却格外专注,仿佛是在隔空与冷宫中的某个女人对视。
“娘娘?!您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让奴婢一顿好找,若是让陛下知道,定然又要担心了。”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跑得气喘吁吁,停在她面前,语气焦急又担忧。
娘娘原本好端端的逛着园子,也就空中突然爆出烟花,她下意识抬头去看的那么一会会功夫,娘娘人就不见了。
急得她把整个园子都找遍了,后来一直顺着烟花燃起的方向找过来,这才终于找着自家主子,可把她给吓坏了。
傅皇后对着伺候自己多年的大宫女,态度十分和气。
她略显抱歉的说道:“本宫只是因为看到暗卫的求援信号在宫内升起,担心陛下有什么长短,于是走快了些。”
大宫女也没怀疑,而是宽慰道:“娘娘放心,应该不会有事的,这可是在宫里,闲杂人等无诏不得入宫。况且,这里这么偏僻,陛下不会来这儿的。”
“但愿如此吧。”傅皇后神色有些冷淡,转身便走,“回吧,本宫正好有些累了。”
而无诏不该出现在宫里的花锦鸢,行至宫门处,便见表情冷峻的大伯和唐明堔二人正与守宫门的侍卫在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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