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处那道被咬出来的痕迹仍带着刺痛,裴娇竭力平复心情,皱眉看向顾景尧身上渐渐变浅的符文:“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铜镜回答道:“你所见的符文,便是封魂锁施加在他身上的上古禁咒。”
“封魂锁上的这种禁咒不仅会在血魇之日吸食压制他的灵力,也有很强的副作用,会时常使被施法者痛苦不堪甚至丧失理智陷入疯狂,被施咒者越强大这种束缚力就会越强……”
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身躯在微微战栗,她皱眉道:“是不是解开封魂锁,便可以解开禁咒?”
毕竟被这么一个东西束缚住日夜折磨,就算换做正常人也得疯。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按照理论来说是的,但是这禁咒施法条件苛刻,想要解开更是天方夜谭。”
裴娇点点头,“也是,他先前估计也找寻过解开此禁咒的办法,却仍旧无果。”
话锋一转,她面色一白:“那以后他要是犯病了,然后把我给杀了怎么办?”
她越说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清醒的时候就不安好心,更别说发疯之后了。
铜镜沉默一会,然后道,“方才他是想杀了你,可是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有可能是血誓约束的缘故。不过不能掉以轻心,以后但凡看见他身上禁咒的符文显现,你就想办法将他束缚起来,若是真的失控了,那便离得越远越好。”
裴娇:“……”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的实力过弱在修真界难以生存,如今倒好,不仅被这魔头激励得成日努力修炼,更是改了往日的随遇而安的性子,变得未雨绸缪起来。
·
第二日顾景尧醒来后,裴娇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
杨铭等人失踪的消息便在宗内传开,这并非小事,甚至惊动了杨家的人,杨家家主震怒,立刻派遣家族中的人和宗门一起搜查,势必要找出真凶为爱子报仇雪恨。
正提着银质长壶在为院内的花草浇水的裴娇听到这消息后手微微一抖。
她回想起昨夜顾景尧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身上披着的红衣。
她原先以为是他受禁制影响导致旧伤复发,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忽然横生一个可怖的想法……
万一他身上沾的都是别人血呢?
恰逢此时顾景尧从房内出来,裴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是不是伤势又复发了?”
顾景尧沉默了一会,然后面色如常地淡淡应了句是。
裴娇叹了一口气,“最近宗内不大太平,你见没见过上次内门比试中和我决斗的杨铭。他如今失踪了,生死未卜,但是从杨家家主的反应来看,很大可能是遭遇不幸……杨铭实力不算弱,何况身旁又有杨家的侍从跟随,你身上有伤,夜里还是少出门的好。”
这时顾景尧冷不丁问了一句,“杨铭先前三番五次折辱裴小姐,如今他得了报应,小姐不开心么?”
裴娇背对着他,俯身将长壶搁置在木桌上,只是垂眼道,“我虽看不惯他,但也不喜欢拿旁人的性命开玩笑。”
顾景尧不发一言地盯了她半晌,目光顺势落在裴娇高高的衣领处,语气极为平淡地夸赞道,“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
裴娇:“……”
直接说她虚伪无耻白莲花得了。
他又道,“既然近日如此不太平,这几日夜里,我都会守在裴小姐身边。”
裴娇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没有直白地拒绝。
·
澄澈清透的月光透过窗棂涌入房中,与室内昏暗的烛火相融,今夜疏星朗月,只有零星几点像是碎银一般洒落在暮色中。
裴娇伏在案边看着话本子,微弱的烛火摇曳不定,斑驳的光影落在她面庞。
白衣的少年抱臂倚在门边,望着皎月缓缓沉入浮动的云层中,唯余零星和藏青帷幕般的天际。
室内翻书的声音渐渐变慢,最后变得几不可闻。
他侧过头,透过垂落下的珠帘望见她恬静的睡颜,夜风从窗外拂过,将她身旁的书卷吹散,她一袭乌黑的发散落,像是光滑的绸缎。
他挑起珠帘,一面缓缓走近,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睡得沉,像是无所觉察般,秀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蔓延出一道扇形的漂亮弧度,一截纤长白腻的脖颈露在外头,不设任何防备的模样像是在引人采撷。
她的领口有些松散,他伸出食指微微一挑,白皙分明的锁骨便显露出来。
她的肌肤清透绵软,此情此景,他的目光却不带有任何情色意味,幽暗地落在她锁骨上方一道深红的痕迹上边。
那是道细微的咬痕,像是被某种野兽用占领地盘的方式咬过标记了一般。
他盯着那道痕迹,不自觉舔了下齿尖。
仍能回忆起齿尖刺破肌肤那瞬间的快感。
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搭在那抹伤痕上,由一开始的轻柔摩挲,渐渐变得加重了力道。
白皙柔软的肌肤上的深红色愈发加深,在浅淡的烛光下反而显得靡丽而又娇艳。
他一半的面庞被明灭的烛火照亮,瞧着俊逸而温润,另一半边脸却被阴影勾勒,显得神情有些扭曲。
昨日被恍若刀绞般的痛苦支配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疯狂地想要杀人见血,将那些聒噪的苍蝇通通捏死。
可是同时也记得十分清楚,在他埋首入她颈间,咬上去尝到她的血那一刻,无论是身上所受的痛楚还是脑中涌现的杀意竟都开始缓慢地平复。
心中被一股香甜旖旎的味道填充盈满,甚至在神志不清时开始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想至此,他眸中的冷意渐深。
奇珍书籍上有一种花,能散发独特的香味,引诱野兽或人。
而吸食之时不仅会忘却痛苦烦闷更会身心愉悦,渐渐对其贪恋上了瘾再也无法离开。
然后心甘情愿地成为它的花肥。
依赖这么一个可以缓解痛苦带来欢愉的东西,渐渐上了瘾无法脱离,最后无非便是尸骨无存。
这便也是血誓的控人之术。
他眸色渐暗,指尖缓缓拂过那道伤痕,在柔腻的肌肤上流连,最后停留在她脆弱的咽喉处。
他修长的指节来回摩挲,垂眸思索着。
受这血誓约束,只要他但凡对她动手,受到的伤害都会反噬。
但是只要控制好力道,以他体内封魂锁的恢复能力和事先准备好的气血丹,倒是可以赌一把。
不知这女人用了何种手段能够影响到他,这让他原本稳妥的计划不得不变更。
他有种预感,留着她始终是个麻烦。
等不到借刀杀人,便孤注一掷。
他眸中冷意渐深,灵力逐渐朝着指尖汇集,只需轻轻朝她喉间一点,正在沉睡的人便会悄声无息地咽了气,就此永久地睡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他的指尖忽的被捉住。
原本熟睡的人不知何时支撑起来,闭着眼囔囔道:“午膳……”
话音刚落,便不带任何征兆地咬上他指尖。
顾景尧冰冷的面容微微错愕一瞬。
指尖传来温热绵密的触感,伴随着牙尖刺入皮肤的轻微刺痛感。
在他微曲指节之时抵住了她柔软的上颚,垂眼去看她渐渐发红的面色,像是被惹恼了的小动物般,腮帮子鼓起来,张口想要咬他。
等顾景尧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之后,面色倏地阴沉下来,极为不悦地收了手。
他眼中笼罩着浅淡的阴霾,然后便用桌上的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自己指节,但力道大得却像是要硬生生褪下一层皮来,也似乎想要借此来驱散走方才那柔软销魂的触感。
他目光扫过她柔软的唇,眸中的情绪漆黑而又尖锐,仍淌着尚未褪去的杀意。
最后却只是将窗关了,浑身携着不知从何而起无从发泄的戾气,转身阔步朝着外头走去。
而待他走后许久,原先本该熟睡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她额角已然渗出一丝冷汗。
在知晓杨铭之死很可能和顾景尧有关之后,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便愈发警觉起来。
梦中设了防,中途醒过来后觉察到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危机之时只好出此下策佯装自己在做梦,而她刚刚咬下去那口可是使了浑身的劲。
幸好他临时改变了注意,否则裴娇都做好了再次把他放倒的准备。
裴娇将书搁在桌上,托腮沉思着。
没想到便是有了血誓,这魔头为了不寄人篱下也敢以命相搏。
她现在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思。
既然要杀要剐就干脆点,如果想要利用她就在彻底恢复实力之前先留她一条命。
这般变化无常反复不定可不符合这魔头杀伐果断的性格。
不过转而一想,魔头本就是喜怒无常叫人难以琢磨,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裴娇在去雪域之时就知道和顾景尧牵扯上关系的后果是什么,这些看起来荒唐难以完成的任务她也愿意去付出,无论前路有多坎坷,她都会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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