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他们又在喊人了——”
裴娇再次睁眼,当饥饿感再度侵袭而来,望见眼前熟悉的景象,她才意识到——她又回到了原点。
她似乎明白了一点,只要自己不能破解幻境,这便会是一个轮回。
粗布麻衣的小姑娘们仍旧在一起报团取暖,老妇握着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词地祈求着神佛的垂怜。
身后有人上来牵着她的手,低声道,“别愣神,快些走,否则那些妖怪又要借此折磨我们了。”
裴娇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片刻之后,她重新拉上楚梨的手,奔跑在深不见底的长廊。
这是楚梨的记忆,且定然是她人生中最难以释怀的记忆,她的姐妹们被羞辱致死,好心收留她们的阿妈为了救她而亡。
她想起老妇死时对楚梨说的话——
“阿梨……阿梨……”
“你的妹妹们,你定要为她们报仇……”
执念因仇恨而生,裴娇相信,楚梨真实记忆中的老妇绝对不会这么说。
她定然希望楚梨能平平安安的,更不会要一个手无缚鸡的之力的女孩去做出什么报仇的举动。
是楚梨自己放不下,这么多年了,这可怕的画面定然是她的梦魇。
所以幻境内老妇的遗言才会是这样扭曲而执着。
那么破解此幻境的方法似乎就有了眉目,只要让楚梨心中不再愧疚……
这次裴娇强忍着没有昏过去,倒是凭借着轮回的优势,多杀了几个妖族。
只是她终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年轻的女孩们似是花朵般凋零在她眼前。
她们被肆意折辱,令裴娇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血雾,哪怕是上辈子在长街中被地痞揍得鼻青脸肿,哪怕在天岚宗中被排挤羞辱,也没有一刻令裴娇如此难受。
那画面是在时时刻刻折磨着裴娇,她不敢看,不敢听,只想赶紧从这个可怕的幻境中逃出去。
在虎妖扑向楚梨的那一刻,这一次,裴娇抢在老妇前为楚梨挡住了致命一击。
好痛……好痛……
原来被开膛剖腹是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痛得她眼中蓄满了泪,双腿发软,便是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忍着泪,抬眸看向几欲崩溃的楚梨。
她扯住楚梨的衣襟,努力挤出一抹笑,“阿梨,不要有负担……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浑身都在抽搐,却维持最后一丝清明道:“能保护你,我没有遗憾,可若是你因此而心生仇恨,变成我不认识的阿梨,那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裴娇又一次咽了气。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姗姗来迟的宗明来到救下楚梨。
院内的梨花纷扬而落,雨打枝头,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罪恶冲洗。
裴娇唇角微微扬起,这样……应该结束了吧。
她躺在一片血河中,释然地闭上了眼。
可是阖眼的下一刻传来的声音却令她浑身冰冷。
“快走,别愣着了,他们又在喊人了——”
熟悉的灶台,柴火,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春雨。
走来的楚梨握上她的手,“别愣神,快些走,否则那些妖怪又要借此折磨我们了。”
裴娇注视着自己枯瘦的双手,浑身开始发抖。
究竟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没有结束?又进入这个轮回了?
难道是楚梨还不够释然?她并未放下仇恨?
裴娇脑中思考着无数个问题,不知不觉中,她已然进行许多个轮回。
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挡在楚梨身前,多少次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被贯穿,多少次疼得想要嚎啕大哭。
多少次目睹无能为力的女孩们惨死在这群堕妖的魔爪之下。
她觉得这梦魇般的记忆不仅困住了楚梨,更困住了进入这里的她。
她的视线被血浸染,开始麻木,开始害怕,开始绝望。
在她再一次提着剑,跌跌撞撞地走出,再一次准备去为楚梨而死的时候。
这一次,院内梨树下站着一撑伞的身影,他看向满身是血的裴娇,淡淡道,“你是要赶着去送死?”
裴娇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浑浑噩噩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让开。”
她浑身被雨水浸湿,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沾染着血迹的面庞更显瑰丽。
这样的她像是在暴风雨中抽芽的柳条,竭力生长,比起平时的温软沉默,却让人有着更深蹂躏摧毁的。
狐妖扬起下颌,眼神凉凉如同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眼眸渐深,似是幽潭般。
他步步紧逼,幽暗高耸的影子将她罩了进去,眼底透出阴狠深沉的黑,“与其便宜了那群低贱的东西,倒不如死在我手里。”
剑光闪过,裴娇手上那把长剑瞬时贯穿了狐妖的左肩,“让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狐妖目光平淡地看向她,继而朝着她缓缓走近。
他高大的影子倒映在洒满梨花的青石瓷砖上,每走一步,那剑便越深陷进他血肉中一寸,剑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却面色不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微微上扬的眼尾带出几分清冷的妩媚。
裴娇麻木的双眼被这血色刺的一痛,她眼中恢复了些清明。
下一瞬,狐妖徒手握住剑刃,直接当着她的面将长剑抽出。
又稠又热的血从他白皙的掌间落下,他眼下的阴翳越发沉重,眼眸异常压抑深黑。
他用染血的手掌附上她的后颈,幅度缓慢,像是在安抚逗弄宠物,缓缓哑声道,“当初在那幻境中,你便是用这般低级的手段影响我的?”
裴娇微微一怔,双手开始颤抖。
他……原来早就知道是她了。
他的手掌从她的后颈掠过,蹭过她的鬓间,随后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用力地蹭过她的唇角。
“当真是花言巧语的骗子。”
原是在千机谷内,那些对他说的话,估计便也是这般信手拈来。
她可以对任何人说。
恍惚中她被迫抬眸对上他的眼,撞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他面无表情道,“再去为那女人挡刀,说出令人发指恶心的话,我便亲手掐死你。”
大雨如注,血流成河,裴娇心中怅然。
她茫然中望见远处回廊上被堕妖追赶的少女。
身后的堕妖似在戏耍她,在她快要逃出生天之时,又将她拖入深渊。
裴娇对上少女麻木的双眼,她同样也在望着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化作怨恨与诅咒。
恍若在说——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裴娇心里有一根弦轰然断裂,她崩溃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剑,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停发抖。
她现在这样,和那些滥杀无辜的屠夫又有何异?
这时身前的人伸手遮蔽了她的双眼,视线落入一片黑暗。
纵使她已然知道这幻境中的狐妖可能便正是顾景尧,是她最为害怕的隐患和变数。
但是她此刻却别无选择,只能浑身颤抖地紧紧依靠着他,企图从他身上汲取唯一的温暖。
他垂眼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埋首在他颈间,像是开在这血色中一朵孤单脆弱的花,仿佛离了他便要凋零枯萎一般。
这认知令他浑身血液倒流,手臂不住地颤抖,内心深处浮现一种胜过杀戮的欢愉感。
他的手掌一寸一寸拂过她不停发颤的背脊,她听见他用温柔的语调在她耳旁道,“这个幻境其实有个很简单的破法——”
他目光望向远处的修罗景象,冰冷的眼中掠过一抹猩红的光,声音又轻又柔。
“我去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确实。
若是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楚梨,没有活下来的人,那么便不会有难以释怀,难以忘记之说。
这也再也不会成为缔造幻境者的梦魇,从而演变成幻境,只要那个人死了,这个幻境所执念的点也会不攻自破。
破解幻境有许多方法,毁掉它则一定是最简单的方法。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
不如就这样吧,她真的再也受不了,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和楚梨一样疯掉的。
她睫毛颤了颤,下一瞬,雨水落在她瞳孔中,冰冷的凉意在她眼眸中扩散开来。
等一下。
雨水从她眼中滑落,她忽的望向院外。
若是对这场压倒性的屠杀难以释怀的,不止是楚梨呢?
若这心病一直折磨的,也不仅仅是她呢?
幻境是由幻境中人难以忘却的执念和回忆构成的,可这却不一定是只是她一人的回忆。
裴娇眼中浮现清明之色,忽然推开他,“我知道了……让我,让我再去试最后一次。”
素白的裙裾从他怀中悄然滑落,仿若方才的依恋只是一场幻觉。
他望着奔向远处暴雨中的少女,眼眸中沉淀沉沉的暗色。
下一刻,他眼角一道猩红的符文缓缓浮现,如同燃烧着的红莲一般,蔓延至眼尾。
大雨滂沱,院内的厮杀早已结束。
此时高大的龙族跪在一片尸骸之中,他怀中抱着已然昏过去的楚梨,沉默地融入夜色。
血水顺着雨水洗刷着这座院落的所有污秽与肮脏,显得干净整洁的男子格格不入。
赶过去的裴娇立在狂风骤雨中盯着他的背影。
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雨水蜿蜒过她的眉目,“你一直沉浸在过去,可有想过活在当下的人要怎么办?”
水青色长袍的男子背影微微一滞,风声呜咽凄厉而过,血色被暴雨洗尽。
裴娇捏紧拳头,隔着一层厚重的雨幕道,“她已经走出来了,她很坚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在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受了多少苦你知道么?”
“她在永夜城,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与魔族斗争,她守护你的子民,守护这座城池。”
“有了你的陪伴,她心中已经放下了,为何你还要念念不忘,你舍得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么?”
男子的背影僵硬无比,在磅礴的大雨中,他长睫颤了颤,温声道,“只要有我在,她便会想起这些。”
“所以阿梨这些年,一直不开心。”
“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来的早一些,是不是便会是另一个结局。”
故而这执念愈演愈烈,已经化为心魔,难以释怀。
他无数次重复着这场梦魇,无数次与尸骸中满面绝望的女孩对视,无数次被她满怀恨意地用匕首刺中,无数次听她诉说着她心中的仇恨。
水流滑过她面庞,裴娇静静注视着他怀中昏厥的少女,“她确实已经失去很多了。”
殷红的血液混杂着水流,在地面形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水洼。
随后她望向他,一字一句道,“若是再失去你,她的世界才是真正陷入一片黑暗了。”
裴娇盯着他:“你于她而言,不仅关系于这片灰暗的回忆,更是将她从这回忆中带出的救赎。”
宗明怔怔地注视着怀中的女孩,眉眼沉郁,终是发出一声轻叹。
这叹息中夹杂诸多情感,理智与情感纠缠斗争,饱受折磨,难以解脱。
良久,他眼中渐渐浮现清明之色,无奈一笑,“此番经年种种,竟不如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
随后他慢慢站起身来,抱着楚梨缓步走出这片种满梨花的地方。
随着他跨过庭院,沉沉压下来的乌云瞬时散去,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倾斜下来,照在裴娇的脸上。
雨停了。
宗明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她耳边。
“当年我想与南荒魔君同归于尽,自爆内丹,尚未控制好的灵力将这座城的昼夜分割,我的魂魄也随之一分为二。”
“本体却由于心魔过深,被困在了这永为白昼的城池内,另一残魂由于灵力不足,便化为孩童的模样,徘徊于永夜城内,见到了你。”
“将你引去那南荒魔君控制的地下拍卖场,也只是想借你之手,引起护城军的注意。“
“只是那残魂本就薄弱,受了南荒魔君一击,已然消散。”
“此幻境已然可解,你击破天幕便可通往永夜城,昼夜分离许久的景象也可同时击破。”
裴娇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
男子温和的声音传来:“我利用神树的结界将南荒魔君困在永昼的城内,故而我的本体需在此处,不能离开。”
“待你破开幻境,昼夜融合之时,我会封印他,和他一起长眠于神树之下。”
“可是……”
“不要犹豫,我能困住他的时间逐渐变少,你需立刻破镜。若是放他出去,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周围的幻境开始崩塌,她也幻化成自己原本的模样。
裴娇望见幻境周围升起隐约的魔气,知晓这是南荒魔君在反抗。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垂眸握紧手中的剑,抬眸之时,轻声说了句,“好。”
这一字落下之时,她心意已决,不再犹豫,心中默念龙吟剑诀。
一道飘逸的金光围绕她周身一闪而过,罡风四起,乌黑的长发随风而舞动。
刹那间,剑光惊鸿出鞘恍若游龙,如同海天一线交接的明弧,朝着幻境的天幕涌去。
与此同时,永夜城内被封印时光再度回溯,怪物也重新苏醒。
魏明扬紧握手中的雷鸣刀,配合赵君之与良叔二人继续牵扯着那魔族。
百里瑛惴惴不安地捏紧手中的符纸,一面将雷符洒向黑夜中的怪物,一面喃喃自语道,“方才停顿的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而身穿城主华贵服饰的楚梨则是注视着宗明的幻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神情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清冷而又平淡,只是双肩微不可察地开始颤动。
“宗明……”她哑声开口道,声线却像是坠了千斤重,疲惫地落入无人知晓的黑夜中。
就在这时,永夜城上空的墨色穹顶忽然一震,众人纷纷不由朝上仰望。
随着一道龙吟声,浅金色的剑光降临,随后于天幕中央撕裂弥漫开一道平整的口子。
如同镜光乍泄般,耀眼的光芒瞬间从那道口子倾泻而出,映照出一提剑少女的身影。
那一刻,她站在幻境与现实的交界处,光映照在她淡棕色的眼瞳中,罡风涌动,月白色的衣袍涌动,像是沐浴着盛放的光芒。
一剑落下,黑夜散尽,白昼降临,阳光温暖了四季都是黑夜的城池。
远远望去,整个永夜城似是一颗黑色的染尘的珠子,这颗珠子逐渐绽放自己的光芒,白昼从顶部逐渐向下晕染,形成白昼与黑夜交接的奇异景象。
永夜城内的子民们被久违的阳光照拂,温暖的光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却没有舍得合上。
激动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许多人语无伦次道,“是光……是阳光……”
天明神树于明媚的阳光中舒展身姿,众人热泪盈眶地仰望着天际的奇景。
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厌恶猜忌的城主才是一直以来守护着他们的人,为了保护子民只身同魔域的魔君抗衡。
而最后拯救他们,为他们带来光明的,同样是一位人族少女。
柔和的光笼罩而下,白昼来临之时,茹毛饮血的怪物在接触到日光时便发出刺耳的嚎叫,瞬间灰飞烟灭。
裴娇提着剑的手微微颤动,见许多人因此得救,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可真累啊……
以后这费力不讨好的活还是交给魏明扬他们去做吧,莫名其妙到了她头上,又不见得以后能给她这等无名小辈也留下个小传。
只是下一刻,她忽觉腹部传来剧痛。
她双耳发出嗡鸣,微微一怔,垂眸望去,才后知发觉,一道强烈的魔气贯穿了她的腹部。
耳边传来沙哑的笑声,她难以置信地侧眸望去,看见了狞笑着的南荒魔君。
怎么可能?
那一刻她脑中回荡的都是这四个字。
煞气顺着腹部的伤口肆意窜入她的身体中,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从内部开始燃烧,疼得她蜷缩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死去。
南荒魔君勾唇道,“龙族宗明确实有点本事,想到借此来封印我。只是本尊坐拥无数宝物,早已在先前便将本体一分为二,炼化为两具躯体……”
在裴娇震惊的目光下,他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你说说你们多可笑,宗明费尽心思封印的,只是本尊的一个分身。”
话锋一转,他眸中划过狠厉之色,“不过不得不承认,虽是分身,也携带着本尊一半的修为。”
“你们让本尊损失惨重,不仅修为受损,更是颜面受损,你既然敢做出头鸟,便去死吧。”
煞气入了躯体,对于任何正道的修者来说,都是无可救药。
而且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煞气会摧毁筋脉,更会侵蚀神智,很多人都会坚持不住,选择自尽。
裴娇想到宗明与楚梨的牺牲,想起蛇女死前的惨状,心中极为不甘,不愿在魔族前露出示弱的丑态。
可她没能坚持多久,便弯下腰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叫。
南荒魔君欣赏着她挣扎的模样,慢慢走近她,“本来本尊是打算要你死无全尸,但是现在本尊改主意了。”
“你似乎是个不错的玩物,若是跪地求饶,本尊便饶你一命。”
裴娇忍着痛,目光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南荒魔君微微扬眉,笑道,“说的什么?你是要求饶?”
说罢,他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他。
下一刻,裴娇眼中划过一点寒芒,猛地举起剑,迅速划过他的脖颈,却因速度不够被他堪堪避过,只是刺入他肩部。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胆战心惊地看着南荒魔君的面色逐渐阴沉。
裴娇咬牙切齿道,“我说……”
此时此刻,她心里的想法非常简单。
她自从来到这里,为了保命唯唯诺诺,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每日提心吊胆,不是怕顾景尧杀了她,就是怕被人暗算,所以她从来都是做小伏低,讨好奉承。
唯一的硬气与大胆便是在小厨房内多偷一块红糖馒头。
如今,她没遵行当年明哲保身的保命法则,遭了报应,也是活该。
下辈子注意一点就行了。
现在,她只想在临死前,能够好好硬气一回。
这样,说不定也会有人能记得她。
说不定提起她时,也有人会说……她……
她啊。虽然好吃懒做了些,但关键时刻还能不掉链子。
算是个勇敢的姑娘。
她缓缓抬眸,扬起苍白的面庞,注视着南荒魔君,口吐鲜血、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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