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等人见被人撞破,也不惊慌,瞧着是个年幼的姑娘,一番巧舌如簧,哄的藏云晕着头,听了戏,一来二往的还交上了朋友。
回想到这里,藏云觉得被骗着加入贺玉这个小团伙,才分到韶乐坊一成的股,想来有些亏了。
见藏云推门而入,贺玉热情的起身招呼着,“龚兄多日不见,如今瞧着竟浑身散发着林下风范,让人不由得心生景仰啊!”
藏云忍不住泛起了冷颤,这人早先与自己说话竟这般油腻滑舌吗?
藏云往日与贺玉多是女扮男装相见,因此一直互相称兄道弟的。
“贺兄快打住!好好说话,”说着自顾坐下,一派两人熟悉极了的姿态,“庐山云雾茶?贺玉你今日有贵客?”
“嘿嘿,”贺玉觉得藏云面上瞧着没有变化,举止与言行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虽说两人相熟,但毕竟藏云是偷偷地同自己经营韶乐坊,总是一副偷摸的样子,从没见藏云这般肆意地与自己相谈,心底犯疑,但面色无改的继续与藏云寒暄着,“龚兄,怎么瞧着几日不见,你倒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显得,稳重成熟了不少。”
藏云心底瞬时思绪万千,暗道糟糕,如今的自己与贺玉不过相识两年,自然没有五年后那般熟络,自己托着五年的情谊前来求助,竟忘了两人眼下关系应该几分熟络了。
藏云客气道,“贺兄救我一命,此番前来给贺兄道谢,怎能还如往日般莽撞无礼?”
贺玉还来不及思索藏云为什么要道谢,就被藏云一本正经的语气与态度吓得不轻,“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又打什么主意呢?”
“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对你客气你倒不习惯了!”看着贺玉故作恐慌的模样,藏云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不客气了起来,“我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来催帐的,韶乐坊出了事,我好歹也算是小半个老板,自然要找你来要个交代!”
贺玉听了一脸哭笑不得的,“你常来常往的,就算个小老板了?哪有这般红口白牙的,净说些欺负人的话。”
藏云狐疑的望着贺玉,“不算吗?”
莫不是这两世发生的事情有所不同?藏云忍不住怀疑着,毕竟上一世就没有韶乐坊失火这个事情,自己更没有因此受伤,新戏《惊梦》也是贺玉走访各地编出来的新戏,怎么成了讽刺贵妃的了?更何况,韶乐坊何时跟魏王扯上关系了?
贺玉眼睛骨碌一转,不对啊,不是说她中了邪,记忆不清了?怎么守财奴般的,对韶乐坊这一成利润还记得清楚?莫非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吧,那日不都被江平儿瞧见了?她是故意装作不知,怕自己以权压人,不想吐出韶乐坊的一成利来?
贺玉试探着问道,“你,今日来找我就为这事?”
藏云心底波涛汹涌的,面上还是一脸平静,想着上一世交往时的种种,事到如今,只能赌面前这个贺玉如上一世那般可信,于是坐直了身子,一脸郑重地说着,“贺玉,我有一事相求。”
贺玉呷了一口茶,心底泛起了嘀咕,相求,她又要求什么,上次三言两句的,套走自己一成的利润,一想起心底就疼的直滴血,贺玉摸不清藏云的来意,只得打着精神应付着,“嗯,你先说何事。”
“你在这蚴山寺招摇撞骗多年,这寺里的住持,你总熟悉吧?”藏云思索了多日,想起前世皇帝与太子都是信佛之人,那太子,更是多次来蚴山寺礼佛听经,若是贺玉能让住持与自己牵线,面见太子一面就好了。
“不熟不熟,”贺玉刚一开口推辞,就见藏云眯起了眼一脸不信的斜睨着自己,再想着自己被藏云揭露过不少老底,只好改口道,“嘿嘿,不算太熟,但也有三分浅交在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贺玉在蚴山寺招摇撞骗这么多年,若说没有寺里勾搭,藏云是一百个不相信的,“我想与住持见上一面。”
见住持?贺玉一脸的不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找他?驱邪吗?这你还用得着找外人?我玉灵真人的名气岂是浪得虚名?”
“驱什么邪?”藏云疑惑的问着。
“那你找老和尚干嘛?”贺玉见藏云一脸困惑,心下更是困惑。
“自然是有事相求。”藏云不愿多说,毕竟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替你引荐?这蚴山寺的住持方丈,可是进宫讲过经书的人,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贺玉只觉得藏云奇怪,往日不礼佛的人,怎么想起来见住持了?
藏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着头不语,可瞧着瞧着,生出了一丝疑虑,这贺玉,到底是何人?
能明目张胆地在蚴山寺招摇撞骗,还是韶乐坊的幕后东家,往日还听他提及过不少旁的生意,贺家?藏云转念一想,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贺玉,“贺兄,你到底是何人?”
贺玉心里一颤,怎么好端端问起这话?她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事事透露着一丝丝诡异呢?不是说江平儿去了几次相府,难道没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那,龚兄究竟是何人呢?”
见贺玉一脸淡定地反将一军,藏云莞尔一笑,温声道,“我与贺兄也称得上一声知己,贺兄,当真不知道我是何人?”
藏云忆起两人初始的场景,自己可是随着姐姐来的,敲了贺玉一顿许诺后,也是乘着公玉家车撵走的,当时他就没跟踪自己吗?再着说,自己昏迷,姐姐怕闹大了影响自己闺名,还去韶乐坊敲打一番,贺玉这个幕后掌柜能不知情?
想到这里,藏云不由觉得以往两人相交,贺玉怕是有一份对相府的畏惧之情在的,想不到自己竟借着爹爹之名狐假虎威了一番。
“龚兄不说,我自然不知。”贺玉推了一手好太极,含糊其辞地回道。
藏云心底对贺玉莫名有一股信任在,于是思考了一会儿,半真半假的说着,“那日韶乐坊大火,我正好在,”藏云想着莲心与自己说的,那时候贺玉不在京都,说是去外地观采民谣去了,“贺兄可能不知,那日我被人推搡着从楼梯跌了下来,还是你身旁的小厮旺儿救了我一命,我家与相府有几分交情,这些贺兄怕是已经知道了?”
贺玉点点头,还是没闹明白藏云此时的用意,赫然搬出公玉府,这是要与自己割袍断义?
想到掌柜的来传的那番话,贺玉心底了然,毕竟相府的养在深闺的女儿,怎么能容忍女儿与“贺玉”这般商人打交道?贺玉想起公玉禄德一贯不苟言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被这正颜厉色的丞相知道,爱女与自己牵扯着做乐坊生意,怕是要气的背过气去。
“公玉姑娘若是担心这个,尽可放心,韶乐坊的一成毛利,我寻人兑换给你,往后,贺某人定不会纠缠与你,也不会与旁人多说什么。”贺玉也不再装糊涂,想着这样也好,毕竟若是传出去,对藏云的闺名不宜,毕竟如今藏云已经及笄,总要注意避讳,念及此处,恐怕以后见不到几次了,贺玉心底一阵微酸,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藏云声音陡然高了几分——
“什么意思?我好歹也贡献了不少故事,你这是要卸磨杀驴?”藏云听了气的径直站了起身,叉着腰压着怒气问道。
“你不是说……”贺玉话还没说完,藏云就得打断道,“你休想占本姑娘的便宜,韶乐坊那成利,分毫不能少。”
贺玉听着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喜悦什么,这喜悦之情还没来来得及持续,就听藏云站着狮子大开口道,“——要我说,得加到三成!”
真不愧是公玉丞相之女,这份胆识与气魄,贺玉自愧不如,“你怎么不说我将韶乐坊赠与你的了。”
“那也不是不行,”藏云乐颠颠地又趺坐下来,“贺公子硬要忍痛割爱,本姑娘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贺玉心知藏云这是与自己打趣,也不再纠缠与此,正色问道,“那你今日前来,究竟为何?”
“贺兄不是我不信任你,实在是事关重大,我见住持是有重要的事,但此时不便透露。”藏云也端坐起来,“贺兄若是信我,就代为引荐一番,若是不方便,我就再寻别的法子。”
贺玉不由得好奇了起来,“究竟什么事啊?说出来,指不定我也帮得上忙啊。”
贺玉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一届商人,自己想见太子,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藏云摇摇头,“这是非同小可,贺兄就别再问了。”
“好吧,”贺玉又重新为两人斟了一杯新茶,“只是实在不巧,住持近日不在蝣山寺里,云游去了。”
这可怎么办,藏云忍不住烦躁起来,自己爹爹是直臣,向来不与各个皇子相交,萧庆元算是个意外。这种情势,藏云不想把无辜的江平儿牵涉进来,那自己眼下怎么攀上太子府的关系呢?
见藏云愁容不展,贺玉不死心的追问着,“你就说出来嘛,我贺某人万一办得到呢?”
“我想见太子,你能办到吗?”藏云没好气的说着,说完就见贺玉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溅了藏云一身,“贺玉!你!”
贺玉胡乱的抹了抹脸上、嘴边的茶水,颤声问着——
“你,要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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