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奇怪的,”萧瑜安满不在乎啊的说着,“人总会有变化的,你这许是那次火灾之中磕了头,悟了什么道出来……”
见藏云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萧瑜安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毕竟你师从不悔大师嘛……”
在藏云威慑的目光之下,萧瑜安终于放弃了胡扯。
“好吧,那你说说你是如何知道的?”
藏云垂眸沉默了半晌,才又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萧瑜安,“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切莫告知第三个人知晓。”
萧瑜安闻言咔咔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放心吧!我萧某人向来……”
不等萧瑜安继续闲扯,藏云便打断了他的话,“我做过一个梦。”
“梦?”萧瑜安疑惑地问道。
藏云郑重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一个十分真实,就像是发生过一遍的梦。”
萧瑜安心底越发的犯糊涂了,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他继续疑惑,就听藏云接着说道,“……或者说,就像是重活了一遍。”
萧瑜安的双眸瞬间放大,然后神色紧张地左右环顾一番,这才一脸不可置信的又看向藏云,声音带着温怒地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藏云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萧瑜安的手臂,“别紧张,这事我自然不会胡乱跟人说起,若不是信你,我怎么贸然跟你提起。”
萧瑜安来不及感动藏云的信任,就敏锐的听出了藏云言语之中的漏洞,“再信任的人也不能随意说这种胡话,若是错信了什么人,到时候给你当成什么妖女鬼怪的,你哭都来不及!”
萧瑜安之所以这么紧张,正是因为如今熙朝茅道横行,百官百姓又向来迷信邪祟的说法,虽说京州风气好些,可若是偏远些的州镇,向来不乏一些令人发指的迷信冤案。
就像前些年,萧瑜安化名贺玉游历之时,遇见过一个骇人听闻的案子,一个颇有才情的寒门学子,自幼随着主家一同念书习字,并在乡试之中拔得头筹,之后就引起了主家的嫉妒。
在一次学子聚会之中,那寒门解元迎着各路人马的祝贺,自谦的说着自己不过是运气好些,许是拜的庙娘娘显了灵,赠自己了几分悟性。这一说辞很快就被有心之人抓着不放做了文章,说他是妖道散修,一个跟着人堂听的书童,都没正经上过几天课堂,怎么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的,再加上主家的刻意为之,请了道士说他身上邪气十足,这下更是激的众人不依不饶,硬是请出乡绅名士,将这寒门解元于深山之中活活烧死。
这案子不光彩,乡里便一直压着,当成了山火烧人匆匆便结了案子。
那解元的妻子各地诉求无门,竟发了疯,一夜放火烧了那主家满门,也纵身跳入火海一同去了。
萧瑜安还沉浸在渗人的回忆之中,却听耳边藏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只当这是胡话?”
萧瑜安皱起了眉,“若不是胡话,更说不得了。”
藏云满含深意的看了萧瑜安许久,“那便不说了。”
“诶?”萧瑜安还准备再劝,却听见藏云的话,一时有些语塞,“这,你,哎呀,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听你的话呀,”藏云的语气轻快了起来,“再说,谁知道你到底可信不可信啊。”
“我自然可信!”萧瑜安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然后望着藏云满眼的笑意,声音又瞬间弱了下来,“不说便不说了,我也大致猜得出几分。”
“哦?”藏云歪起头,“那你说说你猜出了几分什么?”
萧瑜安罕见的脸色一红。
藏云自打从韶乐坊摔下去之后,萧瑜安到丞相府爬墙头的频率就越发频繁了起来,藏云与涵月说过的话,萧瑜安也隐约听见了几句,再加上藏云见他之后,那比以往熟络的态度,萧瑜安心中早就隐隐信了。
可这爬墙头,毕竟不是君子所为,萧瑜安听到藏云追问,顿时心虚了起来。
“你这秉性,与之前可谓是大相径庭,语气神态瞧着也老道了几分,若是如你所说的重活了一回,这也对得上。”
藏云听着萧瑜安的话,有些发愣,萧瑜安何时对自己这么熟悉了?
“怎么了?”见藏云发愣,萧瑜安不解地问道。
“无事,就是不曾想到你竟如此了解我。”
这话说的萧瑜安连忙别过脸去,略显局促地期期艾艾了起来,“哪,哪有,谁,谁了解你了。”
藏云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罢了,我还以为你我也称得上是莫逆之交,这才愿意将背负身家性命的隐秘说与你听,谁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藏云拉长了声音,逗起了萧瑜安。
萧瑜安回头一脸的正色,“你既然愿称我一声莫逆之交,我自当愿为你排忧解难,不容推辞。”
“可,”藏云也严肃了起来,“这是非同小可,你又一向不喜混迹官场,又何必搅合进来呢。”
“太平盛世自可独善其身,可若是朝堂诡谲不定,我又岂能逍遥物外。”
藏云心知萧瑜安的话只是为了宽慰自己,可,他真的是为了自己?
看着眼前俊朗的面庞,再想想自己肩头如今担的家族众人,藏云敛了心神,将心底的心思压了回去。
“过几日的宫宴,太子邀我进宫。”
萧瑜安的眉头紧皱着,“要你进宫?除夕宫宴,向来只有皇家子弟与受封的郡王,怎么会邀你过去?”
不仅是萧瑜安疑惑,藏云心中也泛着嘀咕,宫宴虽说也请过朝中大臣与家眷,可要请也是父亲与姐姐涵月赴宴,太子那般信誓旦旦的,到底要寻什么缘由让自己进宫?
藏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便提出了辞行。
“不管是何缘由,总该要先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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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云出了门,又念着前些日子大嫂的嘱托,临时改了道,又往盛家去了。
临路雇上的马车还未走至盛府门前,就远远被门房的人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盛府近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快回去吧回去吧。”门房的人瞧着马车破旧的样子,还只当是又来了打牙祭的远亲,有些不耐烦的招招手说着。
听见声响,茯苓连忙掀开帘子,端起大丫鬟的派头,客气的回道,“小哥,我们是公玉相府的,车上坐着的是我家姑娘,受了我家大夫人嘱托,前来拜门,早日也与盛家三爷通过信,还劳烦小哥通传一声。”
门房眼睛骨碌一转,公玉相府的大夫人,那不正是自家大姑娘吗?
于是连忙收起轻视之心,哈着腰身陪起了笑脸,“原来是相爷府上的千金!是小的眼拙,小的这就进去通传!就是姑娘只怕还要等上一等了。”
茯苓将轿帘微微放下,只透出一丝极小的缝隙,然后回头望向藏云。
“无妨,等着便是,有劳了。”藏云的声音淡淡的在马车内响起。
茯苓合上轿帘,退回马车内。
“真是奇了,往日这盛家老爷最是爱热闹,此时门前早早挤满了各样的人,都要年关了,盛府如今怎么兴起了闭门谢客之道?”茯苓压低了声音凑在藏云耳边问道。
藏云微微叹了一口气,大嫂盛淑娴中毒之事没有在府内声张,连茯苓不知晓内情,又因着事关盛家的脸面,藏云也没准备给茯苓详细说明,于是只是浅浅的提点了一句。
“各府有各府难念的经,不关己事的,自是少一事为好。”
茯苓是家生子,自幼有亲娘耳提面命的,自然一点就知道了内里的深浅,又想起前些日子盛家二姑娘大闹相府,最后竟蔫吧着走的,心中也晓得了其中的利害,于是抿了抿嘴巴,郑重的点点头。
藏云此时倒糊涂了。
若说盛府有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又何必在此刻紧闭大门,摆出一副人谁都能琢磨出几分不对劲的势头来。
可若是有意追查到底,这都这么些天了,也不见有盛家人登门,就连那盛家姐弟二人回了家,也是没有了一丝音信。
二人等了片刻,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内传来,一副管家模样的男子迎到车前。
“姑娘久等了,府里夫人如今生了重症,太医说,怕是有传染之嫌,老爷连早朝都告了假了,这府门啊,是万万开不得的。”那管家拿袖口捂着口鼻,说的煞有其事。
藏云挽起轿帘,一脸关切地问道,“那夫人可好?如今病症可控制下了?
然后显得有些犯难的迟疑了一番,又道,“实在是大嫂有话托我带给鸿宝儿少爷,管家不然将鸿宝儿寻来,我就站在此处,远远与他说上一句便可。”
管家摆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抹起了眼泪,“夫人——”
“唉,这病症来势汹汹,也没个说得准的时候。可怜我家少爷一片孝心,自打夫人病了,就衣不解带地在夫人榻前侍疾,此刻怕是不宜见客。”
藏云也跟着难过了起来,“这都要过年了——”
二人正说着,又听见一阵马蹄声疾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稳当的拉紧了缰绳,停在二人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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