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日后,宋檀终究是在刘敏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还算是不错的活计。
说得好听些,是连太阳也不用晒、就只用坐着刺绣的,轻松得很。说得通俗些,就是去当个绣娘,几人挤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对着东家所给出的图样绣花儿。
不过唯一确定就是活计轻松。
刘敏给宋檀讲时,说得那可叫个天花乱坠。
“这间绣生绣坊是新开的,听说他们还是从外地来的,对咱淮武郡不熟,东家肯定缺人缺得紧,所给的银子肯定不会少。你不是说你还会女工吗?刺绣,刺绣总会吧?你就往那儿一坐,绣绣花,绣绣草就行了。”
“不用你出什么大力,也不用在男子面前露脸,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那一份活儿就行了,需不需考虑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工钱还是一月一结呢!可遇不可求的。”
宋檀听完刘敏说的一串串话,满腔的跃跃欲试,再一听见刘敏说她也想去时,当即便一口爽快应下,“好,我和你一起。”
宋檀最近实在缺银子,她连该属于赵堰的那一份都还未还,怎么还可能再问赵堰要,只想着快些自己挣银子。
刘敏闻言弯了弯唇,当日午后,二人便往绣生绣坊所在的宁吴府走了去,想着先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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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生绣坊四个染了金的大字挂在铺子正当前上,在灼烈日光的照耀下,金得晃人眼,全然透露出一派土豪的大气。
“俗气过了头。”宋檀在见着的第一眼,忍不住与刘敏道了一句。
刘敏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这样才是真有钱,给我们的工钱也定不会少,你管人家有钱人怎么装潢?给我们的银子多就是了。”
宋檀将懂未懂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记得她小时,宋家正当最有银子,府内什么古董花瓶和大师所作字画多得是,一屋内摆好几个,也是奢华得过头俗气了。
绣生绣坊的老板杜秋田是一位有着大肚的男子,因他长得体宽,笑起来时眼睛都快成了两条缝。
如刘敏所说,绣生绣坊最近很是缺人,所给出的工钱可比旁的地方多了快一倍,是以今日想要来这儿当绣娘的姑娘不少,人都围成了一个圈,闹哄得跟个菜市一样。
刘敏和宋檀来得时辰较晚,只能站在最后一圈,哪怕踮起脚,也只够看层乌泱泱的脑袋。
刘敏见状,心一横,干脆拉着宋檀一个劲儿地挤到了最前,举着手便道:“我们会,我们会!”
宋檀见周围人多,怕自己没机会,也附和道:“我们都是会的。”
杜秋田朝着站在身后的自己人使了个眼色,一位看似经验很老道的绣娘站出来朝着众人道:“我们也是要想看看各位的绣工的,若有意者,可以进楼试一试,一炷香的时间,至于绣什么,各位姑娘可以自行决定。”
宋檀最后一个字还未听清,就被身后的层层人,给半推搡着地挤到楼内。
考验绣工这种事,宋檀是不怕的,坐下来拿到针线的那刻,起初的忐忑心境也渐渐趋于平静。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下来,整个屋子里的人基本都将自己的帕子绣好,端端正正地摆在面前,待方才那位绣娘仔细看看。
由于此番绣生绣坊只要十人,是以还是有一番的选拔所在。
所幸宋檀和刘敏最后都在其中。
杜秋田这人如他店铺门前挂着牌匾一般豪气,甚至先给宋檀她们十人付了一小笔的定金,足够小十日的工钱。
一手摁红印,一手拿工钱。
宋檀直至握紧银两走出绣生绣坊,看到右手拇指上残留着淡淡的红印时,还有点儿迷糊,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的先拿到了十日的工钱了?
相较于宋檀,刘敏显得淡定多了,垫了垫手中的银两,直接道:“今晚总算可以吃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了。”
而宋檀想了整整一路,才决定回去的时候,给赵堰带一坛酒回去。
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喝酒的,少少的喝一点应该没事吧,好像之前她们成亲的那日晚,他也喝了酒来着的。
他不要她的红绳,她就抱一小坛美酒回去赔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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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日的定金恰好只够一坛还算不错的果子酿,买了后,一点儿多余的银两都没了。
宋檀将银两递给酒楼老板娘时,眼底再怎还是有不舍在,但伸手接过果子酿时,肉疼的感觉总算是消了大半儿。
谁有银子,谁有钱,谁的腰杆就要挺硬一点,这句话是一点儿没错。
宋檀方一回到屋,就将路上所想的那些眼巴巴不舍抛到九霄云外,灵动眉眼间,换上是满目的神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套他。
不过赔还是必须得赔的!
当着赵堰的面,抱着美酒推门回家的那刻,宋檀可显摆了,就差明晃晃地将此写在脸上。
她找到了活计的事情没有提前给赵堰说过任何的一句,是以赵堰见她这般,甚至不解问:“有人送你酒了?”
不然笑得这般欢做什么?捡银子发大财了?
宋檀抬了抬下颌,一字一顿道:“是我自己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自己的钱”那几个字,可谓是被她咬得字字无比清晰,跟个怕谁听不清般。
“找到活计了?”
宋檀再一眨眼,“对啊,可轻松来着了,东家还先给了我十日的工钱,叫我明日就可以去。”
“你知道的,我呢,虽然别的地方不怎么好吧,但是这种刺绣方面,我敢说绣生绣坊里招的那些绣娘,就没人能比得上我的。”宋檀神采奕奕,发间的朱钗因她的晃动,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行。”赵堰算是不吝啬地很捧场。
宋檀搁下怀中所抱果子酿,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屋,“你就没个什么酒杯之类的?”
“听听你那话,还什么酒杯?”赵堰不加掩饰地嫌弃“啧”一声。
他取来两个大敞口的碗,“砰”的一声搁到圆桌上,一只摆在他这边,一只摆在宋檀那边。
宋檀嘴角边上的弧度僵硬住,眼底的那片光彩刷地黯下,目光再也不能从褐色的大敞口碗上移开。
“谁用你那杯子啊?还酒杯?真是讲究人,当喂猫?”赵堰浑然不觉,他都好久未曾喝过酒,牙都痒了。
酒坛木塞子被打开的瞬间,整间屋子都被清冽酒香充斥,既有果子的清香又有醇酒的醉意。
“好酒。”赵堰夸道。
他将就着大口碗,先给宋檀倒满一大碗,再给自己倒了一碗,一边像是有板有眼给人说训似地道:“喝酒就得大口大口的喝!这样才有味儿!谁像你用杯子啊,喝都喝不尽兴。”
宋檀嘴角不着痕迹地提了提,着实下不去口。
她起初想的的的确确是与赵堰品酒来着的!
结果,就这?就这?叫她拿个破大碗来品?
因赵堰起身倒酒时,洒了些酒水出来,滴落在大口碗的周围,形成了一小滩的酒渍,倒映出宋檀揪在一起的小脸。
宋檀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着着实实地碍着她了。
最后宋檀实在看不下去,取过绣帕,皱了眉地一点点将桌面上的酒渍给擦拭干净,一遍不够还来第二遍。
在她擦桌的这个时刻,赵堰早就仰头干完了一碗,酒碗重新“砰”的一声搁下时,赵堰随意借袖擦了下嘴,望着对面像是假惺惺的宋檀,他拧眉:“喝啊!你怎么不喝?”
宋檀用力抓了抓手中的绣帕,细眉始终微蹙着,她越看赵堰的这一番动作,越是觉得他如同街头流氓一样,竟一点儿也不注意形象,瞧瞧,有哪个世家公子像他这般的?
赵堰眨了下眼,不愿再多想,兴头上来甚一腿曲起支在凳上,坐也没个坐像。
“要是再有个下酒菜就更好了。”赵堰摇摇头。
说归说,可下一瞬,赵堰又是继续端起酒坛子往自己的大敞口碗里倒了满满一碗。
宋檀强忍抬眸,纠结视线终落在仰起头大口大口闷酒的赵堰脸上。
大敞口碗快将他的脸遮去一半,她所能见着的地方不多,但也足够她看清赵堰沾了酒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
酒渍自他的嘴边流出,顺着清晰下颌线流下脖颈喉结间,甚至直接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一滴一滴。
赵堰再搁下碗时,宋檀还未来得收回目光,可下一瞬,她又见着赵堰端起大敞口碗来率直来碰她的碗口。
没人和他碰酒,只得他自己来碰了。
“喝呀,你不是要与我喝酒的嘛!”他大声道。
话落,赵堰看了眼宋檀,勉强将就般地再去碰碰宋檀的碗,继而自顾自地再一摇了摇头,喝酒这种东西,还是得和兄弟一起才干劲。
“砰”的一声,两碗相碰时声音清脆,碗内的酒都溅出不少,荡出之际,无疑又是沾了宋檀的眼。
而赵堰这边,自个儿用碗喝酒不尽兴,问:“你真不喝?”
未等来宋檀的回话,赵堰算是当做宋檀默认,干脆抱起了酒坛子往嘴里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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