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个小马凳滚出一丈远,撞在墙上,粉身碎骨。

    孙氏插着腰,整张脸涨成了戏台上的红关公:“你们杨家人就可着欺负我呢,信不信我这就寻根绳子把这个挂城门口那歪脖树上!”

    当然是不信的。上吊这事儿绰绰有经验,城门口那么多守城卒,还没把等断气就给轰下来了。

    杨元璬到底心虚,缩着脖子哄她:“夫人万万不可,我并非要逼迫你,这不是正商量着。”

    “商量?”孙氏火气更大了,想起多年前受的委屈,恨不得拉了杨元璬一块儿入地狱去,“你把他生下来的时候可曾与我商量了?现下这么大个个头了倒来与我说商量?”

    杨元璬被她噎得没话,看了看站在门槛外的亲儿子,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因自己当年铸下的过错,三十好几也未能正正经经过活。

    杨元璬砰地跪下,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听着都疼。

    腿虽跪下了,话还是说不出口。毕竟他既对不住杨弋,也对不住孙氏。杨元璬抬头看向一直旁观的绰绰,眼露求助之意。

    绰绰暗暗叹气,她三叔惹的事儿倒要她来收场。不过看在杨弋的份上,这趟浑水她还是得挽了裤腿趟一趟的。

    绰绰端了盏温水给孙氏,好声好气说:“婶娘消消火,何必气坏了自己。”

    杨弋是绰绰带回来的,孙氏对她也有埋怨,但骂了半天也确实渴了,喝了水才开始数落她的不是:“我可真白疼你这么多年,胳膊肘竟一下就拐到个没见过面的野种那儿去。”

    听见“野种”二字,杨弋攥起了拳头。但在看见小堂妹娇柔的背影后,又松开了。

    “婶娘。”绰绰晃着她的胳膊撒娇,“我怎会不向着你。”绰绰凑到孙氏耳边,小声说:“我把他带回来,全是为着婶娘着想。”

    孙氏偏过头斜眼看她,想听听她有何解释。

    绰绰将她拉到屏风旁,道:“婶娘恨的是沈氏,如今沈氏已死,再没得与你争些什么。弋哥哥没了娘,自也没什么好与婶娘作对的。只要婶娘点头把他记入族谱,他必定念你这份恩,把你当作生母侍奉,将来生的儿女也能管你叫声‘祖母’。”

    绰绰知道,膝下无子一直是孙氏的心结。比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儿孙满堂才是最实在的。

    孙氏冷静下来,觉着绰绰说的在理。与其把人赶出去,坏了她与杨元璬的夫妻情分,倒不如把人留下,就像当初收留绰绰那样,好吃好喝供着,让他念着自己的好。

    见孙氏态度缓和,绰绰又将她好一通夸,拍着胸口保证杨弋将来也会像自己这般孝敬她。

    孙氏被她夸得轻飘飘的,心口堵着的气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散了。

    不过这么大个儿子要入籍可不是容易的,若是探究起来历,杨元璬养外妇的事情可就兜不住了。

    “婶娘放心,户籍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绰绰成竹在胸。

    孙氏猛然想起来,他们住的宅子都是人家忠王的,入户籍这样的事情对忠王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绰绰扁了扁嘴,李屿怎么可能帮她,他怕是恨不得把杨弋凌迟处死了才解恨。这事儿还得指望李峧。

    她抬头看天,晚霞已经上色了,含元殿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奏乐了,不知李峧会不会向贤宗开口。她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有李屿在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

    若是有办法拦住李屿不让他赴宴就好了。

    心里正念叨着,就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就看见李屿已经走到了杨弋身后。

    杨弋听见声音回头,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个紫袍男子,但从这一身的锦衣华服中不难看出此人身份尊贵,不是皇亲便是国戚。

    杨弋面色平静,李屿眼里却霎时腾起了火。

    之前他曾派人四处寻找杨弋下落,想将这个大檀第一奸臣扼杀于微时,但派出去的人却怎么也查不出杨家有一个叫杨弋的人存在。

    没想到这张让他记恨了几十年的脸,竟在今日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李屿恨不能把杨弋这个小白脸烧成炭碾成灰。

    “你怎么在这里!”李屿厉声质问。

    杨弋被他这没来由的怒气冲得摸不着头脑,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绰绰赶紧跑上前去,挡在杨弋身前:“你别想动他!”

    孙氏见绰绰为了杨弋与忠王置气,赶紧笑着脸上前去劝:“绰绰怎么能这么与王爷说话呢?”

    她以为李屿误会了绰绰与杨弋的关系,忙向李屿介绍:“这位是杨家远房的兄弟,与咱们绰绰是堂亲。”千钧一发之际,孙氏想起杨家有个远房亲戚前不久没了独子,把杨弋过继去倒算是两全其美。

    李屿深深吸气,强行压制怒火,简短地朝绰绰说了句:“你过来。”然后便转身往小花园去,步伐越走越快。

    绰绰猜不出他为何这个时辰来找自己,小跑两步紧紧跟上。

    李屿领她进了听涛馆,挥手遣退上来奉茶的下人。绰绰暗暗不悦,这宅子说是她的,可所有下人都是李屿的人,都听李屿的话,与李屿当家做主时无异,一时竟有些寄人篱下的憋屈。

    “你到底想怎样?”李屿问绰绰。

    绰绰一头雾水,她还想问李屿要怎样呢,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

    见她一脸茫然,李屿皱了眉:“含元殿的琵琶,不是你动的手脚?”

    “琵琶?”绰绰歪头反问,“琵琶怎么了?”她连殿门都还没踏进去,哪知道里头的琵琶怎么了。

    李屿的眉心皱得更紧:“你当真不知?”

    “你到底说不说?”绰绰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莫不是含元殿出了什么意外之事。看李屿这样子,出的肯定是他不乐见之事。

    “贺怀智他们的琵琶,一抱进含元殿琵琶弦就硬得像石头一样,拨子都拨不动。”整座紫微宫的琵琶皆是如此,在外头好端端的,一进了含元殿便弹不动了。

    如此古怪之事,除了绰绰施了妖法,李屿想不出别的可能。

    “真不是你做的?”李屿仍不信她。

    “我都被你赶出来了,还折腾那琵琶做什么!”绰绰气鼓鼓的,杨玉绰这身份虽不讨喜,可也不能什么坏事都往她身上赖。

    她蹲坐在门槛上凝眉思索,李屿所说的情形的确像是妖力所致。

    难道紫微宫里还有别的妖?

    绰绰不禁有些兴奋,仿佛孤苦流浪的孩子看见家了。

    “你随我进宫一趟。”李屿道。

    他方才细细回想,紫微宫近来的异象并不只这一处。几回巡夜的宫人都说听见了琵琶声,宫中严禁夜间奏乐,宫人报到禁卫军处,禁卫军循声要去拿人,却怎么也找不着。

    此前他只当是禁卫军无能,如今想来,两件事或有关联。

    妖魔鬼怪的事情,自当留给妖魔鬼怪去处理。

    绰绰见他有求于自己,心里不由得意了起来,抱着胳膊说“不去”。方才可是他把自个撵出来了,怎么能一句进宫又屁颠屁颠跟他回去呢,堂堂花妖的面子往哪搁?

    “你提条件。”之前他以为是绰绰施了妖法,命含元殿众人瞒下消息,只换掉了需要琵琶奏乐的曲目。如今含元殿内庆功宴如常进行,万一宫里真有其他妖精,只怕那妖物未必会像绰绰这般呆傻。

    绰绰仔仔细细思量,以死谢罪李屿大约是不会答应的,若要说让他生不如死的事情,那便是:“我家弋哥哥至今未有户籍,此事便有劳王爷了。”

    让李屿动用权势给自己最恨的人入户籍,想想都解气。

    李屿努力将搀着青竹气息的空气纳入肺腑里,压制自己的怒气,平平静静地道了句:“好,但入籍非一时半刻之事,你先随我入宫。”

    “之前王爷一句话就叫来了洛阳丞,我瞧着也不是很费功夫。”李屿那么讨厌杨弋,难保日后会反悔,甚至从中作梗。

    见李屿迟迟不答应,绰绰慢腾腾站起来,掩面打了个哈欠,又拍了拍衣裳上的灰:“都能闻见饭香了,你若不答应我可吃饭去了。”

    李屿又再吸气,高声喊内侍七宝入内:“去,把洛阳丞叫过来,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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