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儿哭着回了绰绰的小院,与饭后遛弯的绰绰撞了满怀。
“怎么了?”绰绰扶住她,难道李屿下手太重了?
枇儿只顾呜呜咽咽哭着,说不出话,心里也只念着“不想活了”四字。
“李屿欺负你了?”不论草木还是凡人,活一场都不容易,天灾灭顶无可奈何,可好端端的怎么能自己寻死,定是李屿做了非人之事。
绰绰喊了小荞过来,让她好生照看枇儿。
“娘子去哪?”小荞接过手扶枇儿回房,却见绰绰往外走。
“去找李屿算账!”
小荞想跟上去问清楚,却又放心不下哭得凄惨的枇儿。问枇儿娘子与王爷发生何事,她也只摇头不说话,急得小荞直跺脚。
绰绰一路怒气冲冲,叉着腰踹开书房的木门,径直冲进去挥手便想再给李屿一巴掌。
她的法力伤不了李屿,拳脚反而是可以的。
李屿已吃过一次亏,脸上的掌印至今发疼,又怎能再让她得逞。他迅速握住飞来的手腕,反手将人擒住。
“你还打上瘾了?”
“你个禽兽!”绰绰挣不开他的手,抬脚要去踩他脚盘,亦被他躲过了,“你对枇儿做什么了!”
绰绰嗓门大,外头经过的婆子听见了,面面相觑。正想走近两步偷听,刘伯在她们身后干咳了两声,吓得她们慌了神,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刘伯并不想窥探王爷的私隐,只站在远处守着,不让好事的下人靠近。
屋里,油灯灯芯发出噼啪微响。
李屿松开绰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肃容道:“我什么都没做过。”他侧过眼质问绰绰:“倒是你,指望我对她做什么?”
“当然是繁衍后代了。”绰绰理直气壮,“我与你终究不是同族,那什么……有违天道。”说话时还掩了掩自己的领口。
李屿哑了片刻。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绰绰捂着衣裳继续道,“雄族求偶是天性,正好枇儿喜欢你,我才让她来找你的。”
李屿气得说不出话来,雄族求偶,当他是山林里的飞禽走兽吗?
怪不得骂了他一天的禽兽。
“我,读圣贤书,知道什么叫克己复礼。”李屿一字一字说道,“对你,对枇儿,都没有非分之想。”
读圣贤书的人多了去了,混蛋的也不少。杨玉绰的皮囊这般好看,不动心的才是有鬼。
“你若无非分之想,为何明知我夜间分不了床却不说!”
李屿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她突然认定自己起了色心。也怪自己白天被杨弋气着了,竟露了马脚。
可这事明明是因她自己法力不济所致,凭什么怪到他的头上,还不分青红皂白打了自己一巴掌。
李屿愈发觉得这巴掌挨得冤枉,道:“我若有非分之想,你如今又岂是完璧?”
绰绰怔了怔,好像是这么个理。
“本王重活这一世只为复兴大檀,大业未成,又怎会溺于七情六欲。”李屿气闷不已,受了冤挨了打,还得自个费劲澄清,“何况你这身皮囊还是杨玉绰的,我这么可能对你动那种心思。”
前世杨玉绰先是他弟媳后成他父皇宠妃,即便如今内里住的是朵牡丹妖,真做起那等事情也实在别扭得很。
见他语气坚定不似说谎,绰绰信了八分,又问:“那枇儿哭什么?”
“我怎知道!”李屿坐到床榻上,脱了靴子,“你自问她去,本王要睡了,出去!”
他将腿伸进被窝里,衣袍却没解开,免得又被误会。
绰绰仔细回想,枇儿换好衣裳出门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回去了,根本来不及发生什么。
或许,就是什么也没发生她才委屈得想寻死吧。
绰绰自省,她的确是冲动了些。
不过话说开了也好,省得以后见了李屿还得担心自己的清白。
想通这点后,绰绰心情舒畅,正打算回自个屋里休息,刘伯接了门房口信,急匆匆进来寻李屿。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武慧妃薨了。”刘伯常见李屿去向武慧妃请安,以为他与武慧妃母子情深,十分担心他受不了如此打击。
然而李屿神色默然,只应了句知道了便让他退下。
人既死了,又何必再装什么孝顺。
何况武慧妃死了,他的太子之位便不远了。
武慧妃一走,贤宗伤心欲绝,挥泪下诏追册为顺贞皇后,丧仪依皇后礼制操办。
天色将明未明时,绰绰已被迫离了床,换上一身缟素与李屿一同入宫。
两人一路互不搭理,绰绰瞧瞧看了眼李屿的脸颊,红印已经褪了。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许失望。
入了宫后,皇子与女眷便要分开了。
绰绰和其他王妃命妇聚在一处,相互见了礼。
棣王妃楚氏上下打量绰绰,明明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丧服,可杨妃那身似乎比旁人的都更好看。
“听闻杨妃与忠王爷闹不愉快了,”楚氏生怕有人没听说过这事儿一般,故意抬高了嗓音,“听说还打了忠王?”
楚氏向来善妒,杨玉绰当寿王妃的时候便与她合不来,如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绰绰笑了笑,道:“夫妻之间打打闹闹有什么稀奇,楚妃没与棣王闹过?”
棣王偏宠府里两个貌美体娇的孺人,楚氏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传闻。只不过棣王懦弱怕事,被王妃教训了谁也不觉得意外罢了。
楚妃刹的气红了脸,自觉与她聊不来,一摔袖子,找其他人说话去了。
绰绰如此戳楚氏痛处,其他命妇平素虽与楚氏不合,却也觉杨妃不好惹,没人敢再去与绰绰搭话。
绰绰憋闷无趣,四处张望着,见范金陵在女官一队里,便朝她挥了挥手。
范金陵也看见她了,指了指墙角的石墩,邀绰绰到那边说话。
“听闻你与忠王爷闹了?”见面第一句,范金陵也是问的这个。
绰绰暗自苦恼,她与李屿原本只想让王府的下人以为他们不和,没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广。
“一点误会罢了,已经没事了。”
范金陵放下心,心知绰绰不是那等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窝囊女子,便是忠王也难欺负得了她。
“原先还以为你会嫁给寿王,得知你册为忠王妃时,着实有些意外。”尤记得绰绰托她给寿王捎信的时候,分明是倾心寿王的。
这件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绰绰笑了笑,只道:“李屿也挺好的。”忠王府虽不及寿王府宽敞,但胜在无拘无束。
当初杨玉绰嫁给李峧之后,可被武慧妃派去的几个嬷嬷看得严严实实的,吃饭说话都得守什么妇德妇容,辛苦得紧。
范金陵点点头,她与忠王虽没打过交道,但偶尔也听圣人提起过,知道是个行事坚定果决的人。比起心猿意马的寿王,忠王这样的秉性能最终抱得美人归倒不稀奇。
“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想起自己今生注定无法离开教坊这座牢笼,范金陵心中泛起苦气。
“不如我让李屿想想办法,赎你出教坊。”帮她离开教坊这样的事情对李屿而言应当不难。
范金陵煞是意外,绰绰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难道知音之人无需听得弦音也能知她心中所想?
范金陵摇摇头:“我戴罪被判入教坊,若王爷将我赎出去,岂非践踏律法,万万不可。”她若真想离开早可求圣人宽赦,可她不愿,不愿践踏律法,也不愿离心中那人太远。
范金陵望向东面,唇边浮起一丝甜。
与她牵着手的绰绰骤然惊诧,但很快便收了下去。那毕竟是天子,圣明又擅乐理,范金陵这么钟爱琴音的人当然会喜欢他了,可为什么上辈子她出来没表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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