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
整起而密集的枪械声连环作响,枪口喷出炙热的焰火,无数的子弹携带着强大的动能横跨战场,穿透了坚硬的盔甲,像是毒蛇一样钻进了血肉当中。
徐将军只感觉像是有一枚无形的大锤狠狠锤在自己的胸口,他身躯一震,胸口一疼, 几乎要跌落下马。
但十几年的功力还是发挥了作用,子弹卡在了他的筋骨,他稳住身躯,抓紧缰绳,万幸没有跌落下马,要是在冲锋之中跌落的话, 即使穿了盔甲, 也很有可能被后面的骑兵生生践踏成肉泥的。
——那是什么
他的脑海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浮现, 下一秒,第二轮射击再次汹涌而至。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幸运了,面对来自二十世纪的杠杆式步枪,能够抵御刀剑的盔甲就像是纸糊般脆弱。
他跌落下马,他的野心,他的力量,他的武功,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杠杆步枪就是骑兵的克星,只需要一秒钟就能重新上膛,这种级别的射速面前,重骑兵就像是成了活靶子。
这就是为什么杠杆式步枪有着极为明显的缺点。
比如,里面的结构过于复杂了,难以维修和保养。
而且每一次上膛,就意味着下机匣的打开,风沙异物很容易进入,特别是在恶劣环境之中。
而且杠杆步枪没办法使用尖头子弹,只能用使用圆头或平头子弹。
气密性也不行、膛压不够, 没办法使用无烟火药。
但这一切换来的是迅猛的火力, 这就足够了。
枪声停止了, 雷火军的士兵们放下了冒着热气的枪口,面前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活物。
五千重骑全军覆没,最近的一位骑士,也倒在了四十步开外。
因为冲锋起来的原因,后面的骑士即使看见前面骑士的如被狂风吹伏的小麦一般倒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停下来就是死。
那是什么!
在场所有人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即是震撼,也是恐惧。
“这……这……”一位门派长老哆嗦着,两片嘴唇不停颤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以五百兵士,对抗五千重骑,以己方无一伤亡的情况下,全歼对面。
在冷兵器时代,这简直就是神迹。
大溯历三一七四年,七月十四日,枪械以最为残酷的方式向世人宣告了他的出现。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短兵相接,士气、荣耀、意志、勇武,这些在枪口之下都毫无意义。
就算是在战场上能够以一敌千的大将, 在枪口下也如默默无闻的小兵般倒下,死的平平无奇,死的毫无价值。
在他们看来,一位二炼武师,可以战死沙场,但是不能死的毫无声息。
要么以一己之力冲杀千军万马,最后力竭身亡。
要么与另一位武师大战三百回合,最后被斩于马下。
就这么死了,死的与最寻常的小兵亦无不同。
这些子弹,不但打在了骑士身上,也打在了这个世界的传统上,从今天开始一个练武十多年,耗费几千两银子的武师,也会被一个普通士兵拿着枪干掉。
枪口之下,众生平等。
大溯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暴雨梨花针这种能够让普通人杀死武师的物品,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极大的限制,要么受限于技术,要么受限于材料。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量产。
但是枪械显然不同,这种武器明显就是能大规模生产,装配给普通人使用的武器。
“如果未来都是这种兵器,那武师又该何去何从。”一位年轻武师颤抖的说道,他显然是跟长辈出来长见识的,不过今天起,他确实是见识到了从未有人见识过的场面。
“我练武这么多年,还有意义吗?”
“你刚才没看到吗?武师负责喊开火,普通士兵负责射击。”沐武倒是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耸了耸肩安慰道。
“至于意义,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意义的,就像大一为了好找工作,一咬牙选了自己不喜欢的热门专业,结果读到大四毕业,热门专业已经凉了,自己还是找不到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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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朝廷的大军同样是不敢置信,徐州牧看着五千重骑从冲锋到倒下,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妖法,这一定是妖法!”徐州牧脸色苍白,颤抖的指向沐武的方向。
“给我上,都给我上,灭了那个妖人。”他声嘶力竭的吼道。
一众将领像是耳聋了一样,在原地动也未动,在没有摸清敌人的虚实面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连五千重骑都全军覆没了,我们这点人上去不就是找死吗?
大家都默契的一言不发,只有不是没长眼的都能看出来,这会儿徐州牧刚死了家族里最有潜力的子侄,现在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
眼见诸位同僚都当起了缩头乌龟,汤文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
“大人,要不我们撤吧。”
“撤!”徐州牧听了汤文的话,猛的转过头来,表情好似要吃人一般。
“汤文!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来人……”
“大人!”见徐州牧要将他治罪,汤文连忙说道。
“我们还未清楚敌军用的是何等妖术,我等还是暂避锋芒为好,不然对方要是打了过来,我等死不足惜,只是大人您……”
汤文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熄灭了他心中的怒火,一但涉及到自身的安危,他一下子又奇妙的冷静了下来。
徐州牧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表情微变,咳嗽一声。
“汤文……汤将军言之有理,还是先鸣金收兵,回去从头再议。”
他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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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面大军徐徐离开,向珊也朗声开口,“传我命令,收兵回营。”
晚上,为了庆祝白天的一场大胜,向珊特地命令火头军,也就是炊事营,杀猪宰羊,庆祝白天的一场大胜。
大帐之中
向珊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侍女们鱼贯而入,将烤制好的猪羊牛摆放在诸位将领身前。
但是向珊一眼看去,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目光闪烁,显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一人有胃口动筷。
除了沐武。
向珊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沐武,发现全场之中,就他一人在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她眼角抽了抽,强忍住扶额的冲动。
沐武抬起头来,对上向珊的目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你明白了什么?
向珊悚然一惊,心中有些不妙。
只见沐武站起身来,举杯环顾四座,“兵戈之地,酒菜不易,停杯投箸,不饮何为?”
“我敬诸位一杯!”
一位世家子弟正因为白天之事心烦意乱,见到沐武站起身来大声怒斥道。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也配轮到你说话!”
沐武挑了挑眉,也不恼怒,反而笑着说道,“哦,你加入义军之后,寸功未立,我也没让你出去啊!”
“那你又立下了什么功劳不成?”这位世家子讥讽道。
“在下不才,今日击败了敌军五千铁器之物,正是在下所研发。”沐武淡淡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不少人惊讶的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沐武。
“不知阁下以为这等功劳可配在这大帐之中说话了。”
有人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向珊,向珊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在场众人顿时了然,明白向珊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这位世家子好毫不犹豫的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看起来力道还不小。
他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阁下真乃大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见谅见谅,我敬阁下一杯。”
沐武反而放下酒杯,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这位世家子坐了下来,脸上也不见怒火。
“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脾气的,诸位,我们不用理他,先吃先吃。”向珊开口打了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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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武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篷,隔壁就是存放军火的仓库。
“钩直饵咸,离水三尺,现在就看谁愿者上钩了。”他低声喃喃道。
可是,一直到了半夜,桌上的灯都添了三次油,沐武也没等到任何人。
终于,在二更之时,沐武耳朵动了动,从床上坐起。
——终于有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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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存储军火的仓库
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蒙面武师,小心翼翼的摸上岗哨,发现岗哨已经被人弄晕了过去。
顿时了然于心,看来今天晚上来的不只是他一个,不过他对此倒是毫不诧异,白天那种状况,五百士兵全歼五千重骑,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对这种武器不动心。
来的时候,族长已经跟他说过了,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走几只这种武器,带回家族仿制。
他们已经和其他的士族们达成了默契,只要失窃的枪支够多,仿制的士族够多,法不责众之下,向珊也不可能对所有士族开刀。
毕竟,向珊还需要他们来治理天下。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是白说的。
他脚下一动,骤然加速,身形在黑夜下好似幽灵一般闪烁不定,显示出其身法高妙,半响之后,总算确认了没有高手监视,他才谨慎的来到大门前。
咔嗒!
门锁被打开,叮铃,这是锁链滑动的声音,仓库大门敞开一道缝隙,随后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呼!
他点燃了火折子,昏暗的火光照亮了仓库,蒙面武师骤然呆滞。
因为仓库之中,除了一箱箱枪械之外,还有一群被捆缚手脚,堵塞口舌的武师,而且这些人蒙面武师大都还十分熟悉,不少还是经常往来的世交。
“张兄,你们怎么……我这就放你们出来!”
呜呜呜!
这些人一看到蒙面武师就瞪大双眼,开始奋力挣扎,口中呜呜的叫嚷着。
蒙面武师连忙上前,解开了捆着好友的绳子。
姓张的世家青年刚被解开,就一把扯下口中堵塞的布条,破口大骂道。“姓孙的,你个白痴,我是让你看后面啊!”
此刻,一张宽大的手掌从蒙面武师身后伸出,一把包住火折子,按灭了火焰。
一道幽幽的声音随之响起,“没看到墙上写着禁止明火这四个字吗?”
蒙面武师的身躯骤然僵硬。
“艹!”这是他在失去意识前吐出的最后一个字。
“一共十二个。”沐武环抱双臂,低声自语。他打了一个响指,“去。”
旁边跟随沐武多年的心腹顿时明白了沐武的想法,提着水桶就对着这几人当头浇下。
哗啦!
在凉水浇头,昏迷的武师们受到刺激,骤然从昏迷中醒来。
“尔等擅闯军事重地,意图偷盗军械,该当何罪!”他们的意思还没完全清醒,沐武就大喝一声,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声音震的他们脑袋嗡嗡作响。
“我……认罚。”
“哼……”
“嗯……”
他们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吐出一个音节,反正向珊手下所有的世家都在这里了,法不责众,沐武最多把他们关起来一段时间,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做什么。
“好!爽快,一个个倒是条好汉,擅闯军事重地,意图偷盗军械……斩立决!”沐武冷冷的说道。
什么!
一群世家子弟没想到沐武居然真的敢这么做,他难道不怕他们背后的世家的报复吗?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送他们上路。”沐武用下巴指了指他们。
“等等,你不能杀我们!”一位张姓世家子弟突然开口说道。
“为何?”沐武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因为……”他没有在蠢到用自己背景去吓唬沐武,人家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并且毫不在乎。
那说是愚蠢也好,说是无惧也罢,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有种预感,沐武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不出来了吗?那就……”
“等等!”另一名姓孙的武师突然打断了沐武的话。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这个嘛,对我来说,杀你们和不杀你们都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就选择杀喽……”
沐武耸了耸肩。
一众世家子弟在心中暗骂,他娘的,这是什么破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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