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在场几人都是一静,唯独严世藩摇扇子的声音不停,他嗤笑着道:“你看,和大人也懂,人家可果断多了。”
罗龙文还在一头雾水,鄢懋卿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严嵩面色不变,只是望着罗龙文问道:“知道和大人和陛下说什么了吗?”
罗龙文回过神来,立刻拱手道:“下官打探清楚后才来的,据宫里的宦官说,和大人给陛下送去了一件珍宝奇物,名为九龙杯。”
“陛下很高兴,不仅赐了饭食,还赐酒与和大人同饮。”
“饮到一半,和大人身体不适,需要回府用药,陛下还赐了肩舆出宫,更是让魏公公送和大人回府。”
“赐了肩舆出宫?”严嵩怔住了神。
一旁的严世藩也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肥胖的身子从椅子上支起来:“九龙杯?不是说这玩意早就没有了吗?和珅从哪弄来的?”
罗龙文苦笑着道:“在下也不知道这九龙杯从何而来,不过这东西倒是神奇的紧,很得陛下喜欢。”
“皇帝很喜欢?”
严世藩一怔:“这玩意儿稀奇归稀奇,但也没那么值钱吧?皇帝就这么好糊弄啊?”
罗龙文和鄢懋卿偷偷撇了撇嘴,将近一万两银子的东西,在您这就成了没那么值钱?
严嵩却没理会这些话,而是幽幽一叹:“这次和珅走在了老夫前面啊……”
即便这肩舆代步只是暂时的,也能让许多大臣羡慕的不行了。
因为这代表着皇帝的态度,代表他的倾向。
严世藩也立即醒悟过来,直起身道:“爹,既然这样,那咱们也给皇帝送点东西?”
严嵩紧皱着眉头,苍老的手摩挲着桌上茶盏,犹豫不决。
罗龙文和鄢懋卿隐蔽地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严相心中又在天人交战了。
严世藩无语地望着桌后的严嵩:“爹,九龙杯那样的玩意儿值几个钱?您刚刚不是还说要重视皇帝吗?一转头就忘了?”
“你懂什么!”
严嵩瞪了他一眼:“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我早就告诉过你,平日里要节俭!你可曾认真听过我的话!”
“广宅豪厦,山珍海味,华服美裳,健奴美婢!严世藩,你若是早听我的话,省下来的钱给陛下送多少九龙杯也够了!”
严世藩无语地撇了撇嘴,倒也不在争辩,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不动。
但若离得近了,还是能听到他的低声叨咕:“没钱的时候过苦日子,有钱了还过苦日子,那这钱不踏马白赚了吗?”
罗龙文和鄢懋卿一看严相要训儿子、说家事,也不好在这多待了,齐齐起身告辞。
“严相,下官下午还要上值,就不过多叨扰了。”
“你们先去吧。”严嵩无奈摆了摆手。
待两人前后脚离开,严嵩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严嵩起身,负手率先走出了书房。
严世藩一愣,随即也快速起身,跟上了严嵩的脚步。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了严府内部一处隐蔽的库房之中。
“爹!这边,这边!”严世藩虽然一条腿有些微跛,但走的却比严嵩还快。
守在门后的护卫望见两人,急忙躬身行礼。
“行了行了,都出去吧!”
严世藩挥挥手,随后又从衣服里拿出一串钥匙,笑着对身后的严嵩道:“爹,您待会可别吓着了,这里面和您上次来的时候,可大不一样了。”
严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严世藩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上前去把钥匙插进锁孔,左三右四地拧动起来。
咔嚓咔嚓地机栝声从中响起,与此同时的,还有严世藩得意的声音:
“爹,您老是怪我乱花钱,殊不知正是因为这花出去的钱,儿子才能赚更多的钱!”
严嵩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只是冷着一张脸盯着前方这张密布青铜花纹的厚实大门。
打开这道大门之后,道路开始向下,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变的幽暗,两人向前走着,严世藩又接着打开了两道门,与守在门后之人对了一道暗语,最后的大门这才被打开。
“爹,您看!”严世藩转过身,笑望着严嵩。
打开门的一刹那,一道几乎有些耀眼的银光直刺人的瞳孔。
严嵩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适应了片刻才定睛望去,打量着门后的情形。
这是一处地窖,地窖中点着一根又一根粗大的长烛,因刚刚开门引动的风,烛光摇摇晃晃。
幽幽烛光下,映出了地窖中摆着的一排排木架。
架子上,摆着一只只红木盘,木盘中规整地摆着一个个雪白的银元宝,方才的银光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入目所见,都是这样的木架,一眼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烛光,幽邃深刻的黑暗,雪白灿烂的银锭……却唯独望不见尽头。
严世藩缓缓踏入其中,他转头看了一眼严嵩的脸色,发现他没有任何被震惊的表情,不由有些失望。
不过,他并未气馁,而是笑着道:“爹,咱们给皇帝送礼,自然不能送银子,那太俗了。”
“您跟我到这边来。”他转身向左侧走去。
严嵩打量了一眼这边的银子,面上沉了几分,跟着严世藩向右侧走去。
两人踏在整齐的青石板上,走了小半刻钟,这才遇到一扇青铜的大门。
用钥匙打开门,门后的光芒比这边还耀眼。
金光!
这道门之后,同样是一排排木架,但架子上却摆放着一个个金元宝。
依旧是难以望见尽头。
但严世藩抚了抚颌下短须,笑着道:“爹,这金子比银子还俗气,更是不能送。”
严嵩虽然没说什么。
但他的脸色在烛光的映照下,却隐约更难看了几分。
严世藩没察觉到这一点,得意洋洋地带着严嵩继续向前走着。
这次倒没走那么久,只是一会儿时间,两人又来到一道门前。
严世藩再次打开门,这次门后传来的光芒却是柔和了许多。
“爹,这里面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严嵩沉着脸走进去,门后的照明的东西倒不是蜡烛了,而是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出荧光,将室内照的如同白昼。
一眼望去,前方是一排排精致的红木博古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奇贵的东西。
有宣宗年间的汝窑青花缠枝莲梅瓶,足足一人高、晶莹剔透的血玉珊瑚,雕龙画凤的照影黄玉璧,还有一个个长条形木匣,装着各类书画绝品……
“爹,虽然有不少是别人给您送的,但更多还是您儿子做生意赚来的!”
严世藩得意地挺了挺肥大的肚子:“这地窖里的金银财物,比太仓国库还多!常人几辈子都花不完!”
“别说了!逆子!!”
前方传来了严嵩怒火中烧的声音。
“啊?”严世藩人傻了,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爹。
我都挣下这么多家产了,为什么还骂我??
“真乃逆子!”
严嵩余怒未消,指着严世藩斥责道:“你若不整日挥霍,这里的金银珠宝岂不是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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