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很想骂娘,但此时此刻,又不能骂娘。
我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你一点也不客气!
他转过头,瞪着一旁侍立的刘全。
“还愣着做什么啊?快去给严相点菜!”
刘全看着自家老爷不断地挤着小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老爷,奴才这就去。”
刘全急忙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另一边严嵩已经开始动筷子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盘芙蓉鸽,刚才吃了半天,和大人连动都没动。
严嵩自然不会和他客气,两根玉箸齐上,便将砂锅里泡的软烂乳鸽剖开。
乳鸽腹中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包着冬菇、荸荠、韭黄等一共八样配菜,香气扑鼻。
严嵩夹起一块嫩笋放进口中,眼睛一亮,又扯下乳鸽的一条大腿,一口就啃去了大半,细细嚼了一会儿才咽下。
他面带满意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和大人,这鸽子炖的好啊,烂而不化,入口虽有脂香,但细品之下,又能尝出一股药材的清香,真乃上品啊!”
和珅嘴角抽了抽,心道我又不是厨子,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哈哈,严相真乃妙嘴啊!”和珅干笑着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杯中酒。
严嵩也笑着点点头,他也不是真想与和珅搭话,刚才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这种客气的话,一句就够了,严嵩又专心对付起桌前的饭菜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吃起饭来一点也不比楼下大堂里那些小年轻慢。
不过吃的快归快,但他却一点都不急,每一口都细细地嚼碎了,方才下咽。
作为一名年过六旬的老人,严老大人吃过的饭比很多人吃过的饭多,他自然明白一个道理。
细嚼慢咽的吃,比囫囵吞枣的吃能多吃不少呢!
此刻,严仪也从楼下来到了严老大人身后站着,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九颗茴香豆,半块粗面馒头。
和珅也夹起面前盘子里最后一口鲥鱼,小心地去掉鱼刺,放进嘴里细细地品着鲜美的滋味,欣赏歌女们优美的舞姿和婉转的歌喉,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严嵩那边的动静。
但严老大人的咀嚼声还是不断传入他的耳朵中,而且这声音似乎经过了特殊的放大一般,让和大人浑身不舒服。
他无语地拿起帕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只觉得这山月间里越来越热了。
“刘全?”和珅下意识地开口,想让刘全去催催店家,给这房间里的冰盘加点冰。
可话说出来,他这才意识到刘全已经出去点菜了。
嗯,还是给严老抠点菜。
紧接着,和珅又想到了今日朝会上被严嵩反手坑一把,心中更多了几分腻歪。
不过,随后他又想到,这次虽被坑了一把,但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又变相地和陛下拉进了一层关系。
还有那个罗龙文,虽然阴阳怪气地膈应人,但也碰巧让自己发现了不是真中毒。
否则,若真的和魏忠贤谈起擦屁股的条件来,现在这顿饭能不能吃上还是问题呢。
这么一想,和大人竟也觉得严嵩的老脸也不是那么腻歪人了……
“唉~”
和大人幽幽叹了口气,没办法,咱就是这个心善的人,下意识地就把人往好处想。
而在另一边,忙着干饭的严嵩心里就没这么多门门道道了。
他只知道,和珅很有钱,应该比自己还有钱。
而且他还舍得花钱。
几乎就是在脸上写了人傻钱多速来。
不吃他吃谁?不光要吃,还要狠狠地吃,用吃奶的劲儿吃。
一口气吃了半只鸽子,严老大人这才将目光转向桌上的其他菜,有什么贡淡海参、葫芦美人肝、平桥豆腐羹、软兜长鱼……
严大人吃的很满意,不管如何,这些东西可比茴香豆好多了。
当然,吃的时候,严嵩还没忘了他点的那几个菜。
“和大人,您方才叫刘全可有何要吩咐?”
严嵩笑呵呵地望着和珅:“在下的这个长随也是堪用之人,和大人有事吩咐他就行。”
“哈哈,没事。”
和珅笑着用帕子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道:“你说刘全这个狗才,点菜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真是越来越不当用了,回去定要狠狠地罚他!”
刘全,干的漂亮,千万不要回来!老爷我要重重地赏你!
和珅不在乎那几个菜钱,但被人白嫖的感觉总归不是那么好。
尤其是一个可能比你有钱的人,还来一个劲儿地白嫖你……
严嵩亦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如此,那要不在下让严仪同去看一看?”
“不用不用。”
和大人摆摆手,强笑着道:“不必麻烦严相的仆从了……刘全办事不力,等他回来我亲自教训他!”
刘全办事很得力啊!很能体会老爷我的心思,等回府我亲自赏你!
严嵩笑了笑,也没坚持,而是继续埋头苦吃起来。
酒过三回,饭也快吃饱了,严嵩拿起桌上的白帕擦了擦嘴,看着桌上依旧剩着的众多饭菜,不由有些惋惜。
早知道刚才在下面就不吃那么多了。
尤其是那个粗面馒头,占了肚子!
“和大人,多谢今日款待。”严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吃饱了抹嘴就要走。
他怕自己再多看和大人几眼,就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和珅一惊,起身用诚挚的表情挽留道:“严相这就吃完了?不在多等一会儿吗?那几个菜……”
严嵩轻笑了一声,刚要继续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老爷!”
刘全绕过包间门口的假山,向这边跑来。一身绿锦直裰,现在已经被汗打湿了大半,也不知道他去哪儿跑了一遭,脑门上全是汗。
和珅一惊,嚯,这小子可真够拼的!
“老爷!”
刘全狼狈跑过来,带着哭腔回道:“奴才终于把菜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
和珅一怔:“不是让你去给严相点菜吗?你跑出去买菜作甚??”
“老爷,您有所不知啊!”
刘全哭丧着脸诉苦:“奴才刚要点菜那会儿,兴和楼就说他们那大师傅有急事,临时回家了,严相点的那几个菜,下面人都不太会做!”
“所以你就跑回来了?老老爷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和珅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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