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四年开春。
崇德帝燕瑾行选妃。
各世家纷纷选家族才女进宫。
崇德帝登基一年,第一次广纳后宫。前朝的大臣们,心中各自盘算。
燕瑾行立于高台,台下清一色的世家女子。
王公公小声提醒他:“皇上,可以开始了。”
燕瑾行点了点头。
王公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侍郎之女天姿聪颖、沈将军之女兰质蕙心,各封为妃,钦赐。”
台下官员心照不宣,自古以来,不管是哪朝皇帝,前朝后宫皆分不开,如今沈、叶两家如日中天,只是中宫空缺,不知道究竟是沈家女日后成为后宫之主,还是这叶家女。
选妃仪式持续了三四个时辰。
养心殿。
云琰再次醒来之时,早已经过了午时。他揉着自己有些吃痛的额头,只记得自己在国师府,其余的事情,竟然一概不知。
“少将军醒了?”
百里怀羽今日难得换了一件玄色衣服,一头白发,更添几分神秘,他看向云琰:“少将军莫怪,在国师府,因着一些事情,在下在茶水里动了手脚。少将军应当知晓,国师府的秘密不必宁王府多,诸多事情,在下有自己的考量。”
云琰蹙眉,心中觉得古怪。
百里怀羽即是燕瑾行身边的之人,又何必费尽心思玩这些把戏。他心中明白,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却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宫的。
“今日是什么日子?”
云琰隐约应到了宫中喧哗。
百里怀羽轻笑:“少将军睡了好些日子。今日是皇上选妃的日子。如此看来,这安静的皇宫,又会生出诸多变故。”
选妃?
云琰指尖一颤。
即便早已经知晓,他仍然觉得满腔苦涩。
云琰骤然想起了那晚之事:“沈家小姐可有安全进宫?”
“少将军放心,皇上今日回宿在沈妃宫中。皇上赐名念安宫。”
百里怀羽拨弄着手边的花草,他看向宫外晴日。
“少将军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在下都会同少将军说。”
“不必了。”
云琰垂眸,看着自己泛白的指尖,沉默许久。
百里怀羽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起身出宫了。素日里热闹的养心殿,如今安静的吓人。云琰换了衣衫,走了出去。
不似平日那般,宫里到处都是嬷嬷和下人们带着喜庆的笑容,一片赤红。王公公很远便瞧见云琰,笑着走了过来:“少将军今日怎么得了空出来?”
“王公公有话同我将?”云琰扬了扬眉,眼尾泪痣随之浮动,他勾出一抹浅笑,“公公倒是有些本事,惹怒了皇上,如今又回到了养心殿。”
“少将军可别挖苦奴才了,奴才不过是凑了巧。”
王公公看了他稍许,欲言又止。
云琰倏然像是儿时一样,坐在长廊的栏杆上,一只腿支着全身,打量了王公公稍许,随即轻笑出声。
“公公如此精明,在这宫里既算计得了皇上又哄得皇太后开心,一个云琰而已,也值得公公如此考量,这倒叫云琰有些受宠若惊了。”
云琰别开脸,衣摆随着风浮动,声音在风里听的有些不真切。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便说吧。”
这宫里能让王公公这样的人精露出这种表情的,除了燕瑾行还能有谁?
云琰苦中作乐的想,燕瑾行忙着选妃还能分出神安排王公公过来,倒也神奇。
就算是王公公不来,他也不会杀了叶家女。
“皇上特意吩咐老奴,叫老奴那些东西给少将军。”
王公公凑近,低声说,生怕别人听见什么。
与他想必,云琰可就显得冷漠多了。他半闭着眼,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放着吧。”
看着他如此模样,王公公本想宽慰几句,倒不知道改怎么开口。他心中疑惑:少将军如此,真是叫人摸不着他的心思。
云琰这一座便到了晚上,等到月挂树梢,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傻坐了一下午。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心中哂笑,进了养心殿。燕瑾行素来不喜欢下人侍奉,养心殿比其他宫殿更为安静,云琰推开门,连灯烛都没开。
他借着月光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几坛酒。
云琰一愣,这是桃花酿?
……
念安宫。
一身红色宫服的沈卿卿坐在床榻上,听到门外行礼的声音,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片刻,燕瑾行推门而入,沈卿卿倏然拔出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皇上娶我沈家女 无非是因为臣女父亲拥兵自重,且与宁王关系匪浅,想要以此打压沈家,沈卿卿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也无心贪恋这个位置。”
“若是皇上再上前一步,臣女就死在这龙榻上。”
燕瑾行依旧一身玄衣,他狭长的狐狸眼盯着沈卿卿看了稍许,缓缓地开口:“沈卿卿,倒是个好名字。”
他独自踱步到窗边,少卿,从袖中取出短笛,吹了起来。沈卿卿吃惊地看着当朝天子。
那人在月下,侧脸凌厉,哪怕此情此景,亦不敢叫人忽视他的威严。但是沈卿卿却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类似于情义的东西。
“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燕瑾行转身把玩着手中的短笛。
沈卿卿摇头。
“此曲名为《羌笛》,是北境的名曲。”
听到北境的时候,沈卿卿有片刻的失神,她抓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燕瑾行自然看到她的动作:“放心,朕不会宠幸后宫中的任何女人,至于为什么召你入宫,等过些日子,朕自然会同你说。”
“边境将士浴血奋战得以寻来的安宁,可是不叫你随便轻生的。”
燕瑾行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卿卿,沈卿卿突然觉得手中的匕首有些烫手。
他倏然扬手,熄灭了殿中烟火。
沈卿卿回过神的时候,殿里已然没了燕瑾行的踪影。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手边的匕首,活着衣服,抱着匕首,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
燕瑾行踏入养心殿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他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桌上的几坛酒尽数空了。
他走了过去,云琰早已经醉了,就那么随意的躺在榻上。
燕瑾行不知想到了什么,弯了弯眉眼。他坐在塌边,伸出手,刚要替云琰盖被子,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燕瑾行别开了视线。
“桃花酿好喝吗?”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
“皇上赐得自然是顶好的。”云琰晃着身子坐了起来,借着月色看着燕瑾行,心想这大约是回到北境他们最心平气和的时日了。
“明日|你便回皇祖母那里吧。”
“皇上不想知道自己酿得酒是什么滋味吗?”
云琰却没有回答他,他带着一身酒气凑了过来,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在夜色中多了几分绮丽。
“既然是亲手酿得,为什么不尝尝呢,”云琰低声喃喃着。
“你醉了。”
“我没醉,”云琰低低地笑了,“我在等你。”
“刚回云城那日,就是在哪里,”云琰指了指不远处,“你叫我记住这桃花酿的味道,那日我心中是恨得。”
“可是今日,怀昭,我也想让你记住这个味道,它是苦的。”
燕瑾行蹙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琰倏然按住他的肩膀,带着一身酒气,就那么吻上了他的唇,甚至发了狠,很快他唇角一痛,血腥味弥漫。
燕瑾行错愕的看着云琰,身侧的手倏然握成拳,他别开了脸:“你喝多了。”
“没有,”云琰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凄然一笑,“若是喝多了,今日我就该出现在念安宫。”
燕瑾行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看这双眼,他努力的压低声音:“朕是皇上。”
云琰不管不顾地撕开他的腰带,凑过去在他的耳边低语:“我都知道,可是我在乎。”
他是天下人的燕瑾行,却不是他一人的燕怀昭。
他都懂。
短短几个字,叫燕瑾行一贯的克制四下溃散,他倏然用力的抱住了云琰 ,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
隔着五年的相思苦涩,隔着所有的阴谋算计,隔着难以言说的血海深仇。
“这天下间没有第二人叫我的小字,除了你。”
这些年,诸多生不由己,几次生死一线。
哪怕被误解,被憎恨,他想要的不过是他轻唤他的字。
若是有一刻,有情人能在黑夜相拥,如此刀山火海,也算是甘愿。
“琢玉……”
漫天帷帐洋洋落下,遮住了一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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