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呢?”



    太极殿东侧,李世民正晃着步子转来转去,有些拿不定心思去不去那太极殿。



    说白了就是还是怕见得自家老爹。



    毕竟以前挨呲儿挨怕了,现在每次到这太极殿,没做好心理准备还真不敢去。



    “陛下,太上皇回来后便一直坐在殿门外。”



    “坐在殿门外?”



    李世民眉眼一愣,哪怕平日的千机决断的风采也是有些一时间想不通。



    这大冷天儿的,父皇是火气太大了降降火吗?



    “是的陛下,太上皇已经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从未动过。”



    这个时候,有个小内侍赶着步子,从转角处连忙赶来。



    “拜见陛下!”



    李世民有些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那小内侍就抓紧站了起来说道。



    “陛下,太上皇说是若陛下您过来了,便请您过去——”



    说罢,小内侍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心神一怔,心里思绪纷纷的想着为什么自家父皇突然叫自己过去……



    “陛下——陛下——?”



    李世民微微愣神间,在身后老内侍的轻声提醒间回过神来。



    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朕自己过去。”



    直到那一众跟随的内侍退下。



    李世民才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这才踏着步子走向太极殿北侧。



    ……



    “过来,陪朕坐坐吧——”



    寒风瑟瑟,透人衣衫。



    兴许是李渊感觉到了背后有人,李渊老手轻轻的拍了拍身侧的台阶,老声叹道。



    当李世民走到了太极殿正门前,却发现自家老爹李渊正坐在偌大的殿门台阶处。



    正看着太极宫正对面的银装素裹,满目苍茫……



    李世民看了一眼,那曾经威武雄壮的背影,也是带上几分苍老。



    慢慢的踏步前去,甚至连台阶上的雪花都没有用袖袍扫去,便直接坐了下去。



    只不过李渊微侧的头,有些不悦的冷声一喝。



    “朕是吃人猛兽不成,坐那么远作甚?”



    李世民这才面色一僵的慢慢靠近了些。



    直到这样,父子二人还是隔了两个人身的距离……



    李世民挪动之后,转头开口。



    “父皇,为何久坐于此,小心染了风寒,不如先进殿?”



    承庆殿有唐苏凡之前送来的火炉。



    一直以来,殿内老内侍一直习惯将煤火拨得旺旺的,李世民早就习惯了少穿一层内衫。



    现在突然来到外面许久,那脖子都有些发凉。



    “那城外万万百姓寒风嗷磬,怎么?你这个皇帝便这点风寒便受不得了?”



    对于李世民的好心话,李渊也是没个好脸色,冷言冷语的一句丢了回去。



    李世民只有陪着笑,好生回道。



    “哪里,儿臣只不过担忧父皇。”



    “若朕这把老骨头冻死了,不正好如了你的愿?”



    李渊冷嘲热讽间,直接堵死了李世民的后话。



    李世民只得暗自苦笑一下,只得自己悄悄紧了紧衣衫。



    李渊自然撇见了李世民的小动作。



    毕竟他的殿内也是装了一个火炉,岂能不知?



    这如今李世民在李渊面前的模样,不正一如当初李承乾在李世民面前吗——



    一时间,父子二人无言。



    静静看着满目风雪飘飘——



    也不知道是李渊兴致索然,还是怎的,直到过了一会儿,李世民身子都快冻的有些冰麻,李渊方才开口。



    “不用说,伱也知道朕今日出去见了何人吧?放心,不过一个窦姓官退的老者去了罢矣。”



    对于李渊的话,李世民也是干笑着点了点头。



    李渊自然也知道,自家儿子不可能完全如此安心的放自己出去。



    之所以愿意松口,便是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与根基。



    父子二人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跟裴寂相聊大半天,李渊也是知道。



    不过三年,这朝堂已经是大变样了,这逆子的手段,李渊自认颇为了得啊——



    所以这逆子如今才敢放心的将自己放出去透透风。



    “那唐苏凡老夫也考量过,不错,是可为柔儿那丫头的良配,心性不凡,权名淡许,若是你用之得当,定为你的良助。”



    见总算有了话头,还是关于这小子的,李世民连忙接着说道。



    “是极,这小子的心性儿臣也是前瞻而顾,颇是些许混赖了点,但无伤大雅。”



    “论混赖,岂能比你李世民?”



    总而言之,李世民已经习惯了。



    这已经比这三年来无数的破口大骂好了太多太多。



    总不知怎的,总感觉父皇出去一趟,这态度虽也是冷言冷语,但能够愿意与他说话了。



    难不成那小子施了什么妙法不成?



    父子二人又是静默,气氛中充满了怪异。



    李渊最终沉了一口气,淡目幽远,如同说着他人家的故事一般。



    问道——



    “当年,你那病重之时,应是被人暗算,喝下了毒酒吧?”



    李世民眉梢如同跌滑的陡峰猛然凝起,面色一时间充满了不可思议。



    “父……父皇怎么得知?”



    在李世民惊讶的目光下,李渊沉目一扫,心中了然,便没有说话。



    李世民随即也是反应了过来。



    多半是那小子告诉父皇的吧……



    毕竟那小子堪舆莫测的本事,虽是惊奇,但也是事出有因。



    如此也好,经他人之口父皇能信。



    经自己之口,信与不信不说,也是为时尚晚。



    李渊的老目藏过一抹灰沉,装作无事发生的说道。



    “当年为何不说?”



    李世民怀着满目愁结,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渊,最后沉声一叹,慢慢说道。



    “父皇,当年儿臣与……与隐太子相争,并非秘事。”



    “当年,太子府曲率太尉陈朱,于仁寿宫宴请儿臣,计策败露之后,儿臣侥幸活命。”



    “而当年太子府在长安势大,关中五家尽得其力,朝众上下一呼百应,而秦王府初立……”



    ”那年,观音婢不过刚刚诞下长乐,那年冬也险些因儿臣遭害之事,气疾突发,险些丧命……”



    “儿臣自知,若是宣而告之,那又如何?”



    “隐太子自有贼喊捉贼之理,若是在那一年撕破脸皮,那时候,高明不过学步之时,青雀还依襁褓之中,长乐才刚刚诞世——”



    “这一次是儿臣,那下一次呢?所以,儿臣不得只有选择隐忍——”



    “直到如今,哪怕若是说了,也不过世人笑我巧言避讳,呵,何足道哉……”



    李世民神色落寞的一笑,长长的一段话,勾起了太多当年的事情。



    寒风如肃,吹得整个太极殿扑上来不变的雪白。



    父子二人的身影,变得萧索,凄凉。



    这亦是帝王家,高处不胜寒,而那寒,亦然透人心骨……



    李世民的话后,谁也没有再提其他之事,二人心照不宣。



    李渊沉沉一叹,望着这漫天突然飘零起的雪花,那灼热的白气赫然如流。



    那灰沉的老目掀起一抹自嘲。



    可笑,可笑矣——



    ……………………………………



    (本章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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