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一偏头躲了过去,破盘跌落在地发出叮咣的响声。
这一群人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能在京师中肆意骑马穿行,无所顾忌的人,非富即贵,陆芊雪上来就砸了人,弄不好要闯出大货。
要饭婆子冷着脸躲在了一边,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群人,心中惴惴不安,她暗中抓起了一旁的打狗棒,打算见机行事。
虽然她对陆芊雪冷言相对,但毕竟陆芊雪跟她们一同生活了快十天,虽然互不知道底细,但也算自己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
哪怕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拉回破庙教训一通,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吃亏。
她瞥了一眼其他人,老马已经站起身靠向了陆芊雪,小律两手抓着破盆低着头没吭声,但已经蹬足了腿,有情况就会起身。
四十多岁的老赵一条腿不好用,他盘腿坐在那,手里拿了个小鞭子,正若无其事地把玩着。
婆子笑了,虽然都是要饭花子,可关键时刻还是有骨子劲儿的,不会任由他人欺负。
那人穿着华贵的大氅,大大的帽兜将脸遮去,他不怒不恼,反而浅笑道:“还能砸人说明有力气,他们没亏待你,替孤把你照顾得很好,全部有赏。”
陆芊雪耳边吹着寒风,浑身瑟瑟发抖,因为腹中饥饿身体无法保持温度,她只想吃点饭,于是没好气道:“拜托你哪来回哪去,我都要饿死了没力气跟你絮絮叨叨,不管你来这是什么目的,咱们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没工夫跟你鬼扯。”
晏袭风看着脚边跪着的陆芊雪,发现她始终没能认出自己,本来怕唐突公开身份吓到她,可是一听她说肚子饿,便也管不了许多,二话不说俯身将她拉了起来,横抱住转身就要上马。
陆芊雪哪料到这人会突然动手,只惊叫了一声,刚要伸手去抓挠,她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清香味,不由得一怔,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试图看清帽兜里的那张脸。
“是我。”
“晏袭风?你……你还活着?”
陆芊雪完全惊呆住,仿佛触电般猛地一颤,心里猛然悸动,她又紧张又激动,连话也说不全了。
而就在此时,要饭花子团伙眼见晏袭风强行抱起了陆芊雪,立刻互相使了个眼色,顷刻间破盆子打狗棒臭鞋头漫天乱飞,他们一涌而上,不管不顾去扑了上去。
晏袭风瞬间警觉背过身去,用身子挡住了破盆,将陆芊雪稳稳护在怀里。
他身边的侍卫一见,立刻冲了上去,短短的片刻功夫,就将要饭花子团伙收押殆尽。
陆芊雪急了:“别伤害她们,她们都是好人。”
晏袭风使了个眼色,侍卫们心领神会,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几个人押走了。
马队浩浩荡荡地踏过长街,直接进入了皇城,陆芊雪大脑一片空白,她缩在晏袭风怀里,努力地回想着刚才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孤?”孤是个什么称呼?他之前都自称“本王”,后来改成了“我”,如今忽然弄了个孤的自称。
陆芊雪忽然瞪大了眼睛,她磕磕巴巴地问道:“晏袭风,你为什么进皇宫,不要命了?”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晏袭风从太后眼皮子底下将她救走,可是舍弃了所有的,而如今他竟然堂而皇之地骑马踏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要把她交给太后,用来求饶?
晏袭风没吭声,却明显地抱紧了她,陆芊雪眼泪啪嗒啪嗒地就落了下来,她委屈道:“我以为跪在街头要饭已经是人生最悲惨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明明都逃出去了,怎么还要把我送回来,你不如把我扔到护城河里淹死算了。”
晏袭风勒住缰绳,低头看着她,温柔道:“在胡说什么?你看看这皇宫,如今早已易主。”
陆芊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赶紧抹了把眼泪,向外探了探头,可是皇宫依然恢弘雄伟,与往日并没有任何不同。
“现在的皇帝是谁?太后去哪了?这十日发生了什么?齐天寿还活着?”
陆芊雪的小脑袋里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她怯生生地看向晏袭风,借机打量他那张俊美出尘的脸。
晏袭风没回答她,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就抱着她走向了大殿。
片刻之后,陆芊雪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看着龙椅上的新皇帝,差点惊掉下巴。
她脑子嗡嗡作响,努力地消化着这样一个事实:那新皇帝竟然是晏袭风的亲爹晏荣……
更让她惊愕不已地是,晏袭风竟然把她带到了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皇帝赐婚,说非她不娶。
陆芊雪觉得脑细胞快速地消亡,已经跟不上她胡思乱想的速度,这都是哪跟哪?几天的功夫改朝换代了?
晏袭风是逃命去的,怎么就凭空变出了个爹妈,然后夺了人家的江山,做了皇帝?
虽然无比混乱,但陆芊雪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想吃顿饱饭,外加打探一下那几个要饭花子怎么样了。
午夜的皇宫大殿里,暖炉燃起十分的暖和舒适,外面月影绰绰,云朵飘过天边忽明忽暗,将夜色蒙上几许神秘之色。
陆芊雪坐不住,在大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宫女怕她跌倒,一直跟在她后面护着。
“晏袭风呢?帮我喊他过来。”
“太子殿下正在忙于国事,暂时过不来,姑娘早点歇息吧。”小宫女挺机灵,她赶忙安慰陆芊雪。
“忙?我只是想问问他,我那几个朋友怎么样了?”
“朋友?”小宫女没懂,她露出一丝狐疑地神色,虽然一闪即逝却还是被陆芊雪看在眼里。
“怎么我不能有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莫要介怀。”
“是不是觉得我名声不好,人人喊打,所以没有朋友?”陆芊雪看她好玩,一时兴起想逗逗她:“我混得很惨的,如今家破人亡,只能跟要饭花子混在一起,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小宫女赶忙摆手:“不会,姑娘蕙质兰心是个好人。”
“刚见第一面就夸我是好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姑娘不是坏人,真的没有刻意讨好姑娘。”
陆芊雪忽然顿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小宫女,小宫女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是哪句话没说对得罪了她,立刻心里没底,开始抖若筛糠,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以前是在王府里服侍的?”
小宫女赶忙点头:“对,从小在王府中长大的,一直伺候夫人。”
“夫人?”陆芊雪一听来了精神,小宫女口中的夫人怕是那位刁钻的晏夫人,一来就给了她个下马威,举家逃难的时候也没跟着一起走的那位,只不过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之前在北疆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才是晏袭风的亲妈,那晏夫人是谁?
她想了想凑到小宫女近前低声问道:“据说所知真正的晏夫人另有其人,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宫女脸色变了变,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道:“那个是老爷……不,是皇上娶的偏房。”
“偏房?”陆芊雪一想到晏夫人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就觉得心口发堵,她又道:“那当初逃难去北疆的时候,她去哪了?”
一听这话,小宫女神色紧张,眼里透着明显的恐惧,她摇摇头扑通就跪下了:“姑娘还是饶过我吧,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说。”
陆芊雪一看这架势顿时猜出背后有隐情,她随口说了句:“不会是死了吧?”
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开始不停地磕头,眨眼的功夫就额头红肿飚血,陆芊雪万万没想到会被她猜中,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打发时间,却正好猜到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陆芊雪猛地一哆嗦,浑身汗毛竖起,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皇后来这做什么?凭感觉皇后来这基本没什么好事,她跟晏袭风他娘只有一面之缘,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叙旧不可能,寒暄更不可能。
皇后一进寝殿就看见小宫女跪在地上,额头红肿眼睛泪汪汪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她微微地沉下脸,心中有了几分不悦,尤其是在看到陆芊雪披着外衫,随意地露出手臂之后,更是没了好脸色。
陆芊雪咬了咬嘴唇,觉得大麻烦来了,心里盼着晏袭风赶紧出现,要不然怕是有大麻烦了。
她赶忙跪倒在地请安:“参见皇后娘娘。”
“你们这是闹哪出啊?好好的怎么还磕头磕出血了?咱们大玄朝一向以德服人,善待后宫,有什么事情教训两句就行了,没必要罚跪。”
陆芊雪头大如斗,她以为是皇后误会了,正要解释,没想到皇后哼笑着坐到了一边:“更何况,你在这宫中也不算什么?哪来的勇气责罚她?”
晏袭风在朝上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娶她为妃,皇帝晏荣什么也没说,也没点头同意,就这么让人送她回了寝殿。
陆芊雪一直没弄懂,既然晏袭风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当皇帝,反而畏畏缩缩成了太子。
她整胡思乱想着,皇后道:“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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