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被官兵扫荡结束后,乡民们就像被拔过一通毛的野鸡,个个都缩在自家窝里,再没了平日叽叽喳喳的聒噪声。

    交错的乡间小道上格外缄默,空无一人。

    安置在偏隅的草堂更是清静异常,只是偶尔传出的窸窣瓷片声,会扰得那躺在榻上休息的女孩微微蹙起眉头,像是被什么噩梦给魇住了。

    换了粗布麻衣的魏珩拿着扫帚和竹编簸箕,在隔壁小心清扫着地上的碎片和杂物。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却格外有耐心。很难想到,那双冰冷修长、平素只用来持刀握剑的手,现在拿起湿抹布来擦拭桌子,动作倒也十分利落,瞧着没什么违和。

    忽然,整理到妆台时,他被抽屉里那冒出一角的铜漆匣子吸走了注意。

    这间草堂陈设破旧,一应用具也极为简陋,这样做工不凡的匣子竟匿于其中,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不得不教人上心。

    他回头望了一番,见内室里没什么动静,稍一深思,轻轻取出了匣子,咔哒一声,扳开了铜扣。

    匣子打开的一瞬,最先涌入眼的,是那在天光下璀璨逼人的银光,又晃又闪。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里存着一支金丝玲珑攒花簪,细镂之工,嵌着玛瑙宝玉,满是掩不住的珠光宝气。

    而除此簪之外,匣里还另外放着一只通体银亮的长命锁,以及一支格外简朴的檀木步摇,上缀兰花,下垂翠珠,清雅极甚。

    这长命锁和木步摇倒没什么稀奇,可视线触及到那支八宝金簪时,魏珩神色微变,眼睑顿时压得狭长了些。

    这簪子,他瞧着倒是眼熟得很。

    若记得不岔,早年母亲被禁足在厢房时,父亲似乎,便是拿着这样的簪子来取她欢心的。

    听说是西洋来贸,琳琅珠玉,数不胜收,先帝大悦,便赏了些许给当朝重臣。

    他记得父亲前来厢房献宝时,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情,也记得母亲冷脸将金簪掷出门外时,那种令人心惊的嗔叱声。

    当时他本坐在门廊外,诵读诗书与母亲听,这出突来的争执吓得他惶然失措,什么词句都忘了干干净净,只将门口那富丽的金簪深深烙在了脑海里……

    可如此稀罕贵重的簪子,又怎会出现在了这样清贫简陋的草堂里?

    正深思着,忽然,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从内室里传了出来,分外急促。

    魏珩忙扣好铜匣,关好抽屉,在敛起神色转过头的一刹那,恰巧与仓皇跑出来的女孩对视了一眼。

    沈青棠慌得小口喘着气,见到魏珩就在眼前,满面吃惊,眸光霎时亮了,“魏……”

    劫后余生的不敢置信、后怕与欣喜全部交杂在心间,她鼻头一酸,也不待多想,立即提着衣裙跑过去,如一团白色的棉花软软扑到了魏珩的怀里。

    这一抱是少年没预料到的,慌然失措间,他不禁被扑得向后退了一两步,腰背僵得挺直,整个靠在了妆台的桌沿上。

    怀中的人窸窣抱了他一阵,似是确认了他是活生生的,又仰起头看他,哗啦啦的眼泪瞬间冒出来了,“你没事吧?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呀?”

    魏珩干笑了一下,正打算说出预先编好的套话,谁知怀里的小哭包还不等他回答,又惨兮兮地抽噎道:“刚刚醒来没看到你,我吓死了我,我还以为、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又一头扎到他怀里猛哭了起来。

    魏珩:“……”

    素来心比铁硬的少年,原地僵了片刻,好半晌才在嘴角绽开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还真是没见过,有谁像她一样这么爱哭的。

    魏珩轻咳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她的背,仿佛她的后背是一团灼热的火,多停一分就会烫手。

    “姑娘不必如此伤怀,官兵一事已有了断,听闻他们寻错了人,仅是个误会,说开了便放我们回来了。”他温声安慰道。

    “不过这屋内被他们搜过一阵,已有些乱了,我方才是在这整理,并未被怎么样,你放心就是。”

    沈青棠吸了吸鼻子,哭得跟小花猫一样看着他,“……真的嘛,那他们不来了?”

    “嗯。”魏珩肯定地颔首,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在下几时骗过姑娘?”

    他行事说话一向如此从容淡定,沈青棠没理由不信他。

    “好吧。”她哽咽了两声,见他胸前的衣领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一片,又忍不住问,“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呀?我们家没这样的啊。”

    “哦,这是一位义兄见在下困窘,特地施赠的。”魏珩拢了拢衣襟,打算试着慢慢推开贴在身上的人。

    谁知才稍微动了两下,那团软棉花又密不透风地黏上来了,带着哭腔嘟囔道,“那我们改天得带些东西,去好好谢谢人家啊。”

    “……”脑海里闪出了高简那张嬉笑欠揍的脸孔后,魏珩生硬地笑了一下,道,“那倒也不必,这位兄台生平最喜行侠仗义,行善举从不留名,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好。”

    “嗯。”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意思是在点头,她听到了。

    夏日本就闷热,知了在树枝上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长鸣,显得午后的时间流淌得格外缓慢。

    虽然小姑娘身上的花果清香格外好闻,可她就一直这么贴着,被她哭过的地方还一片湿热,灼着皮肉,实在是不得不教人胸口发闷,心烦意乱。

    “沈姑娘,”他按住她的肩膀,轻笑了一声,缓缓推开了她,“要不,先整理一下屋子?”

    沈青棠抬起头,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对劲,氤氲着泪雾的眸子顿时清朗了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被她这么一问,魏珩才感觉身子确实是稍有些无力,不过扛住也并不是问题,正打算要开口说无事时,沈青棠却抢先上手扒拉起了他的衣领。

    “你的伤给我看看,是不是发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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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的夫君跑走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榕嬷嬷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6章 扑向你,到手的夫君跑走了,一本书并收藏到手的夫君跑走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