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救救他们!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皇帝!求求你!”
小宫女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明兰,明兰心中也有过片刻的畏惧和惊恐。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小被养在深闺,出门皆有丫鬟、仆妇跟随,路都不大识得。如何去找那禹州防御使来救驾?若她不幸没能搬来救兵,官家……那她岂不是害了全家?
可她的五姐姐刚和小公爷定了亲,她也从平宁郡主那里听来了一些当今官家的仁德。听闻,有一位第一次到御前伺候的小宫女,因太过紧张忘记了奉茶,官家瞧见身后没有茶水,未免她受责罚,一路忍渴,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将娘娘的茶水吃了个干净。
若说以往,什么圣上、皇后娘娘,在她心中不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符号。远在天边,高不可攀。可听说了越多这位圣上的事,她越觉得自己生在这样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位仁德之君庇佑天下,实乃大大的福气。
这样好的皇上,怕是百年也难出一个……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在权利倾扎之下的……
明兰这样想着,终是敛去了脸上的惶惑不安,定了定神,攥着兵符和血诏奔了出去。
她运气还算好,“借”了一辆运粮食的马车,误打误撞竟也一路逃出了城门。
可那群追赶她的官兵骑得毕竟是战马,且她身下的马儿除了驮着她,还驮着沉重的车架以及粮食,又怎么跑得过那群官兵的战马?
刚跑出城门去没多远,明兰就被那群人追上了。
被那群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慌得很。平日里再被人夸赞明理懂事,可她懂得到底都是内宅的事。朝堂上的大事,她也只在心里揣测过,从未见过这样真刀真枪的大场面,又怎么能不慌?说到底,她敢应下那小宫女送诏书、又一路逃到这里,已经是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深闺女子所能做的全部了。就是这样,都已经有她运气还算不差的缘由在了。
可到了现在,她还能怎么办呢?
明兰在心里暗自后悔自己今日为何非要出门,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好吗?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听着一群兵痞子的浑话……
惊惧之下,她随手抄起了马车上的小锄头,一下又一下胡乱地挥着,试图阻止追兵再靠近她。可这又能顶什么事儿?其中一个身穿铠甲的官兵终是不耐烦再玩儿猫捉老鼠的戏码,一把擒住了她紧紧攥着的武器,就要将她拖下马。
明兰自己也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骑在了那官兵背上,在他脸上又砸又挠的,才被他甩了下来。
其他人大概觉得,对付这么一个小姑娘,也不必他们多费什么心思,见同伴被个小女子挠了满脸血,也没上来帮手,反而纷纷哄笑起来。
明兰也顾不上想旁的,趁乱随意选了个方向,夺路而逃。
然而……
她到底是个疏于锻炼的小姑娘。纵使她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出了自个儿最快的速度,气儿都要喘不匀了,却还是很快被追上了。
当她被提着领子、用刀架着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没想到,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狠狠揪着她领子的恶徒,不知为何忽然倒下了。
她回过头去,只见那人身上插着一只箭。
她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一命,她只知道,身后的其他官兵发现了这边的异象,已然策马来追了。
明兰顾不上已经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继续往前跑。直到被拦腰拽上马的那一刻,她想的还是:我今天看来要命绝于此了,虽然我手里的兵符和血诏是送不出去了,可还是希望能有人来救救官家,好歹别牵累了盛家……
可没想到,当她趴在马背上担惊受怕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了某人略带笑意的声音:“小丫头,是我,别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
明兰诧异地挺了挺腰,艰难在颠簸不停的马儿背上回过身去看向身后那人,“二叔?”许是因为又惊又怕,又跑了许久,这声“二叔”甚至有些破了音。
顾廷烨自然看出了明兰此时正惊魂未定,可他没有安抚小姑娘家的经验,只得转移话题来逗她开心:“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要换个称呼吗?”
他这么一说,明兰倒也想起了上元灯会那一日的兵荒马乱。
那时,他好似是说:“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否换了这称呼,唤我一声……二郎,可好?”
她回答了什么,她自己都不大记得了。
可这人说这话时,那份难得的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却到了现在都忘不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桃粉色,像吃醉了酒似的。嘴上却不饶人,“谁跟你说好了?”
顾廷烨却也不恼,“哈哈”大笑起来。
闹了这么一遭,明兰那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却是诡异地平复了下来。
明兰向禹州防御使赵宗权禀明情况,顾廷烨一行人便要入宫平叛了。
“团练,可否容我一盏茶的功夫?”
赵宗权之长子赵策英,也是顾廷烨的好兄弟,“啧啧”两声,给他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赵宗权瞧了眼不远处树墩上坐着的小姑娘,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去吧。”
顾廷烨这才快步走向了明兰。
“伤着脚了吧?我给你涂些药。”
明兰望了望整装待发的一行人,踌躇道:“不必了吧?你的正事要紧……”
“你少啰嗦几句,我才可以早些放心去做正事。”
明兰听他这话,险些叫自己的口水给呛一口。却到底没再劝,自己将鞋袜褪了去,露出白生生的小脚丫。
顾廷烨缓缓蹲下,将药油倒在手上,搓热了才往小姑娘脚上抹。
“顾二叔,这次……多谢你了。”
顾廷烨抬头,饶有兴味地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明兰竟是一下被他噎住了。
一般情况下,别人说一句多谢,他不是应该客套一句“当不得”或是“不必言谢”之类的么?虽然她是真心感谢他,可哪儿有人这样当面讨要谢礼的?
心里这么想,明兰也便这么问了:“那顾二叔想要我如何谢你?”
顾廷烨心里想的是:自然是以身相许了。
可这话说出来,就算他这样厚脸皮的都觉得自己孟浪了。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我离京之前,曾说希望我回来你能换个称呼。这次,我救了你,若我还能回来,你便应了我当年这小小要求如何?”
明兰委实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脸上刚刚降下去不久的温度又悄然升了起来。她抿着嘴犹豫了半天,那边赵策英都远远地叫人了,她才终于声若蚊蝇道:“顾……二郎……我,我等你回来!”
顾廷烨脸上才终于露出个放松的笑来,大事当前,竟还有闲心打趣她:“这是怕我回不来,提前道谢么?”
“呸呸呸!”明兰赶忙拽着他的手去打木桩子。
这会儿,她才终于有些理解,为何五姐姐在科考前夕说哥哥们“他们也未必能考上啊”的时候,母亲要那般着急地拉着五姐姐去晦气了。不是迷信或是旁的什么。而仅是因为,心里太过在意,哪怕是半点儿不好的可能,都想要尽可能去杜绝的。
顾廷烨任由她拉着自己去打木桩子,也配合地“呸呸呸”三声,笑得愈发温柔起来,“你放心,有你等,我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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