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的陈琼已经猜到了陈老伯最后“懒得说”的是什么话--如果真正勤劳努力的人受了冤屈,被淘汰了,今后谁又肯为崖山认真做事?那长此以往,崖山不是养了一群懒虫坏蛋?

    陈琼终于知道为什么陈老伯不愿意在农业部搞什么末位淘汰制了,唉,王路爸爸,你怎么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啊。

    陈琼情急之下,一把拉住陈老伯的手:“陈爷爷,你、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旁边一个老头子道:“老陈皐。憔捅鹱脚思倚媚锪耍窗颜夂19痈诺摹!?br />

    陈老伯哈哈笑着,塞给陈琼一根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闺女,别怕,没事儿,没事儿,陈爷爷刚才是逗你玩呢。”

    陈琼可不觉得陈老伯是逗自己玩,她思来想去,这末位淘汰制的确是糟糕透顶,几乎是无解,她扯着陈老伯的胳膊,扭股糖yiyàng扯着:“陈爷爷,你说嘛,你说嘛,到底有什么解决这事的好办法。”

    陈老伯被陈琼这一撒娇,闹得吃不消:“停停停,闺女,这办法啊,不在陈爷爷这里,而是在这儿--”说着,他一指草棚子外面。

    陈琼疑惑地望向外面,草棚子外除了农田就是农田,再没有别的--唉,等等,对了,还有丧尸,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陈老伯手里拎着根黄瓜,也不去皮,塞嘴里咔嚓就咬了一大口,含糊地道:“一群没脑子的怂货,还真以为现在是和平岁月了?可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忙于窝里斗了?我呸!如今崖山的太平日子,还不是小王哥打下的家底?没有小王哥,就你们这群王八蛋。还不知道窝在哪里吃屎呢!闹吧闹吧,可着劲儿地闹,真以为丧尸智尸都是吃干饭的?老头子眼睛还没瞎呢。瞧着,哪些人是咱们崖山真正的顶梁柱,哪些人是吃里扒外的杂种,这笔账先记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个个报销。”

    奚加朝在旁边冷眼将陈琼和一群老家伙的争论听了个真真切切,他在心中摇了摇头,人类,这就是丑陋的人类。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生后,沾染上人类的这些丑陋本性,如果人类千百年的文明教育出的只是这样一群白痴加白眼狼的话,那这样的文明就该灭亡。自己的女儿。绝对不能学这样的知识。

    鄞江,王路家。

    陈薇正在喂谢玲吃消炎药。是汤药,中药。卫生院里的常用消炎药已经用完了,这类药日常用量本就大,上次救山火烧伤了不少人。后期治疗把备用的药都用光了,奚加朝只好用中药来代替。

    谢玲今天的精神较好,喝了中药后,面对陈薇递上的糖,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这糖抵苦。”

    陈薇道:“这可是王比安和陈琼巴巴要我给你的,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是从哪里弄来的,如今崖山物资都是由食堂统一供应,也就咱们一家子另开小灶,我是再三和财务部的人说过,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其他物资绝对不要送来。”

    谢玲却有些不以为然:“姐你真是的,这崖山都是咱们家的,吃用些算什么?要我说,哥也是太苦了自己一点了,虽说一视同仁,可这都有些过了。”整个崖山,也就是谢玲,敢用这样的口气埋怨王路了。

    陈薇轻声细语道:“王路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作为他的家人,自该全力支持才是。如果我们都……唉,算了,不说了。”

    谢玲刚在床上躺下,听了陈薇这话,眉头一皱,又强撑起来:“姐,出什么事了?”

    陈薇一阵懊悔,自己的心绪太乱,不自觉地在话风儿中露出了些情绪来,没想到被敏感的谢玲给发觉了。她忙笑道:“能有什么大事儿,你放心,崖山太平得很。”

    谢玲急道:“姐,你压根儿不是会说谎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一言不由衷就会绞手指头。”

    陈薇一低头,果然看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绞在了一起。

    谢玲撑着手支起半边身子,直通通地道:“姐,有什么事儿,你不找我商量,还找谁去?”

    陈薇叹了口气,的确,这崖山自己能说几句真心话的,也就只有谢玲了,她理了理思绪道:“你先躺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我慢慢说。”

    扶着谢玲躺好后,陈薇一五一十将各部门联名打报告要求实施绩效制度的事儿说了,末了道:“你看,我早说了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大伙儿是为了崖山好。”

    谢玲眼睛瞪得滚圆,呛声道:“姐,你这说的是啥话,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这些人,明着是反对政策,背地里,反的还不是制定政策的人?!”

    谢玲一气一急,又有些咳嗽:“咳咳,这批王八蛋,搞什么联名签署--这就说明有人在背后串联,他们反对的哪是什么大锅饭,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借这个提案,反对我哥,反对我们一家子!”

    谢玲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安慰道:“没你想得那样严重,他们也只是提了个方案,哪里就到了逼宫这样严重的地步了?”她叹了口气:“自王路失踪后,你就一直卧病在床,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崖山上下如今的确有些不像话,人浮于事的情况,连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谢玲一把抓住陈薇的手:“姐,你可千万不要糊涂,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后退半步,你退一步人家就逼上来一步,一步步退下来,你又能退到哪里去?哥的大锅饭就算是个错误,这错误也得坚持下去,除非、除非、咳咳……”

    陈薇忙轻抚谢玲的背:“我知道我知道,除非王路回来自己修改了这个政策。”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好歹也是看了点宫斗剧的,我们一家子如今的权利,完全是继承自王路手里的,如果连我们也守护不住王路制定的政策。那我们拥有的权力也随之荡然无存。所以就算是这大锅饭有千错万错,我们也必须硬着头皮顶下去,绝对不能打着红旗反红旗。”

    谢玲喘息了片刻后。突然问道:“他们一家子怎么样?”

    陈薇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谢玲口中的“他们一家子”是指哪一家子,她忙道:“你多心了,老封--他们一家都没有掺和到这次绩效工资报告事件中。”

    谢玲苦笑道:“不是我多心。哥不在了,这武装部就是我们崖山的定海神针,只要武装部不乱。崖山别的人吵吵就当是野狗叫唤几声,姐你睬都不用睬他们。”

    陈薇叹了口气:“这道理我自然知道,谢玲啊,你别多说话了,看看你,气又喘不上来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些了。”

    她顿了顿道:“你安心休养吧,对了。今天崖山就将举行第一次末位淘汰制投票,这多少也算个紧箍咒吧,能紧紧那些懒虫的皮。”

    谢玲看着陈薇给自己盖好毯子,又调节了一下空调风向,免得冷风直吹自己。这才出了门。

    谢玲勉强抬起手,抚了一下自己**下的一道横向的刀口,就算是不用眼睛看,光用触觉,谢玲都能感受到自己原本完美傲人的身躯上,有着怎样狰狞的一道伤疤。

    这道伤口是为了取出自己体内的弹头以及割去小半的肺留下的,钱正昂这牙医,手活还是有点糙,这伤疤,缝得歪歪扭扭的,虽然已经拆了缝合线,但手指摸上去,蜈蚣yiyàng的针脚清晰可辨。

    这还只是表面的伤,而失去的肺,更是永远难以恢复的--自己,如今是个废人了。

    就算有朝一日能从这病榻上起身,可自己,已经永远不可能伴在他身边,挥舞着双斧,和他并肩作战了。

    啊,是了,其实自己惯用的并不是小手斧吧,刚和他相识时,用得最多的是弩,回想着两人刚相识时,互相提防做张做势却又并肩杀丧尸的一幕幕,谢玲嘴角弯起一抹浅笑,但她很快捂着嘴轻咳起来。

    不行了,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死鬼,是为了你,我才变成这样子的。你、你要养我一辈子。

    谢玲知道,自己以半条残躯为代价,真正融入了王路家。

    陈薇是个好人,真的,所以她心软,所以她感同身受,如果说以前她对自己进入这个家表面上宽容,心里还隐隐有些抗拒的话,那么现在,陈薇已经彻底放下心防,接纳了自己。因为陈薇觉得有责任照顾好自己的下半生。在自己付出了这样多后,自己终于能在这个家立足了。

    呵,原本这是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怜悯而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

    嘶,谢玲倒抽了一口气,伤口还是有点痛--王路你这死鬼,老娘如今这一幅残花败柳之身,就赖在你身边了。你、你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谢玲虽然困在床上,只能通过陈薇、王比安、陈琼的一言片语了解崖山的情况,可她为人机敏,早就已经隐隐发觉了陈薇面临的困境,虽然陈薇一直强撑着,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不安,却瞒不过谢玲的感觉。

    陈薇,并不是个优秀的领导者。一直以来,她都在王路的羽翼之下,守着她的学校过着安稳的日子,倒是谢玲自己,经常在各部门之间乱窜,不仅熟悉大大小小头目的心性,对相关部门的运转也多有了解。

    如今王路失踪后,谢玲自己受了重伤,在没有人辅佐的情况下,陈薇勉强上位,虽然有封海齐、周春雨、陈老伯等人的全力扶持,但远没有到掌控全崖山的地步。

    这次绩效工资报告事件,就是下面对陈薇的一次试探,谢玲认为陈薇的隐忍不发,并不是正确的处事态度,而她寄希望于由王路当初定下的末位淘汰制,来抵消绩效报告书的负面影响,似乎也并不见得一定有效。但是谢玲苦思良久,也想不出末位淘汰制有什么漏洞。

    谢玲长长叹了口气,算了,走一步看一下吧。大不了拼了这条命不要,总要护得陈薇、王比安平安。

    她悄悄伸出手,在床下一摸。隔着床单,摸到了几件事物,那是盔甲和手斧,摆在床下多日。表面上已经上了灰,却依然有着金属特有的凉意。这是谢玲托王比安带来的。

    老娘虽然卧病在床,可还没死呢。还拿得动斧头,杀得了人,杀一个够本,拼两个就赚了。

    虽然崖山的局面远没有恶化到这一地步,但是末世的人心与人性谁又能说得准呢?

    楼下,陈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胳膊发着呆,她虽然没有像谢玲那样暗中提防。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可要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陈薇烦恼地甩了甩头,站起身。取过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陈薇下意识地一扭头,墙上的钟还没到中午饭点,难道是王比安突然回家了?

    她匆匆赶到门边,从猫眼里张望了一下,忙打开了门:“周春雨,你怎么来了?”

    周春雨进了门,客厅里坐在小板凳上正在翻图画书的梨头站了起来,叫了声“爸爸抱”,就跌跌撞撞走了过来,两只一大一小丧尸狗紧随着她,周春雨一把抱起女儿,搂在怀里心肝肉肉地叫着,随便一脚将两只丧尸狗踢开。

    梨头咯咯地笑着,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乱揪着周春雨的头发。她如今已经两岁多了,不但个子长了不少,因为营养充足,全身都是婴儿肥,胳膊小腿伸出来象藕yiyàng一节一节的,总算已经不再冲着王路、王比安乱叫爸爸了。

    周春雨逗着女儿玩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梨头,陈薇端了杯茶送上来,周春雨道:“武装部里还有点事儿,我马上就走。”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这是武装部末位淘汰选出的名单,我想晚饭前,民政部会把各大部门的人员名单都报到你这儿,不过……我觉得你最好先看看。”

    陈薇一怔,收过了纸条,却没有立刻打开,她直视着周春雨道:“有问题?”

    周春雨苦笑道:“有问题。”

    他揉了揉梨头的脑袋:“乖乖听陈薇姨姨的话,好好吃饭啊。”转身匆匆出了门。

    陈薇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纸条,周春雨既然说有问题,可又为什么匆匆而去?这真是,太古怪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纸条,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深呼吸了一口,慢慢打了开来。

    然后,她就像触了电yiyàng的跳了起来。

    纸条里就三个字--王伯民。

    这就是武装部末位淘汰选出来的人员!

    照理说,末位淘汰选出来的就该是懒虫、赖汉、偷奸耍滑的家伙,可是王伯民,他可是一位相当能干的小伙子啊。

    王伯民在攻打基地以及在王路失踪时保卫崖山的表现,陈薇早就听关新讲了一耳朵,平时虽然jiēchu不深,可也知道他已经与崖山金花之一朱亚珍定下了婚期,能被朱亚珍看上的小伙子,品性绝不会差。

    这样出色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上了末位淘汰的名单?!

    陈薇知道,事情大条了!末位淘汰的本意是惩戒落后份子,可现在,却是好人挨了一刀!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

    陈薇在客厅里团团转着。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样?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了?对了,一定是妒忌,一定是有人妒忌王伯民抱得朱亚珍美人归,才故意这样子投票捉弄他的。”

    陈薇勉强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安慰自己,可她知道,这个理由太牵强,而且,就算是这个理由成立,也已经颠覆了末位淘汰制度,既然人们可以因为妒忌而将一个好人选为赖汉,那就有更多的理由,将真正的为崖山做出贡献的优秀份子,选上末位淘汰的名单。如此一来,末位淘汰制刚一推出,就会彻底失去民心民意。

    所谓的末位淘汰制,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知有多少人会在暗中冷笑,甚至进一步串联起来,鼓唇弄舌,将人们不满的矛头,隐隐指向……

    陈薇猛地抬起头,突然明白周春雨为什么匆匆离去了,因为周春雨除了提前警告自己,根本无法插手这次危机,因为这危机的种子,本就是王路种下的。是王路施政崖山以来的一系列措施带来的恶果的一次集体爆发。

    王路自以为播下的是龙种,其实收获的却是跳蚤。

    周春雨不能插手,因为他身为王路最亲密的战友,绝对不能公开站出来质疑、反对,甚至连提意见都做不到,因为如果他这样做,就意味着他也站到了王路的对立面,这一风声如果传出去,崖山将掀起足以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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