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一名宫中内侍前来引领杨玉出宫,除此之外,再不见他人。行至宫门,外面停着一辆车架,看来早有准备。

    杨玉与杨延寿登车,马车辘辘而行,往城中馆舍而去,前后仅有几名兵卒护卫,鞍马零落,与来时的兴师动众犹如天壤之别。

    车中杨玉闭目假寐,心中反复斟酌计划,确保没有遗漏。

    突然,杨延寿将他唤醒。

    杨玉睁开眼睛,两人原本计划到达馆舍后,再伺机离开,难道途中就有了机会,车行没多久呀?

    杨玉疑惑,却发现杨延寿全神戒备,握紧了手中剑:“主君,车偏离了路径。”

    杨玉表情凝重,意识到了不对,周围安静的过分,若是宽敞大道断然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不等杨玉多想,一柄剑突然刺破侧壁,朝他刺来,杨延寿抓住杨玉躲开,反手还刺,车外一声惨叫响起。

    杨延寿拔出剑,剑身沾满血迹。

    他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就跳了出去,随手关上了车门。

    杨玉躲在车厢中,只听着外面的兵器交击惨叫连连,心中惴惴,简直怀疑人生。他才来多久,竟连遇两次截杀,这西汉的社会环境让他大开眼界。

    幸赖他人保护,不然他恐怕不知挂了多少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下来,就在杨玉胆战心惊之际,车门被拉开,杨延寿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

    “主君,请速速离开。”杨延寿搀扶杨玉下车,两人迅速离开这条无人巷。

    杨玉回头望了一眼,士卒生死不知,多具尸体躺下地上,身份不明。

    前方嘈杂声传来,杨玉精神一振,只要融入人群中,两人安全就能得到保障。非穷凶极恶之徒,不敢于光明正大闹市中杀人。

    一辆马车从面前行过,杨延寿抓住御者就将他提了下来,丢在地上摔得五荤六素,然后跳上车辕,扯紧缰绳制停马车。

    杨玉拉开车门,就欲跳上去,却看到一娇怯淑女瞪大眼睛望着他。

    杨玉低呼一声得罪了,将其一把抱下来,对惊叫声充耳不闻。御者大怒扑上来,又被一堆金饼砸了回去,等回过神来,马车已疾驰而去。

    两人刚走,身后就传来一阵甲叶碰撞声。

    然而,到城门处终是被拦了下来,杨玉可以躲,杨延寿却无法藏身。

    “季孙来晚,让中方先生受惊了。”

    外面传来吕季孙的声音,杨玉叹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他整理衣袍,气定神闲走下车来。

    吕季孙双眼满是血丝,直到看到杨玉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拜倒于地,愧疚无比道。

    “梁王知先生遇刺,大为震怒,已下令内史彻查,现全城搜索刺客,定会给先生一个说法。”知道杨玉担忧什么,吕季孙搀扶着杨玉,低声道。

    “梁王派仆来请先生回宫。”吕季孙心中忐忑,担忧杨玉对梁王不满,不肯回去。

    杨延寿手握在剑柄处,眼神看向杨玉,杨玉暗中摇了摇头,扫了眼城门前站满的甲士,颔首同意。

    杨玉重归宫中。

    离开不过半日,谁能想到竟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

    一想到此,杨玉就有些唏嘘,他来到大汉看似事事顺利,实则步步艰难。

    晚间时分,枚乘来到杨玉所居宫殿,一同前来的还有面色尴尬的邹阳。

    “刺客乃宾客中人所派。”枚乘说道。

    杨玉面色平静,并不接话,知道定有后续。

    果然,枚乘接着道:“那宾客前两日拜见过邹中郎,求他看在曾同为吴国臣的份上,将中方先生约出宫外饮酒。”

    邹阳下拜:“阳愧见先生。”

    杨玉淡淡道:“邹中郎拒绝了?”

    “不错,为邹中郎所拒。”枚乘点头。

    杨玉颔首,露出微笑:“既如此,中郎何愧之有?”

    “中郎请起。”杨玉扶起邹阳。

    邹阳以袖掩面,羞愧道:“阳未曾想到其竟如此穷凶极恶,派人行刺先生,未曾提醒先生,阳有愧。”

    杨玉并没放在心上,任谁能想到那人丧心病狂,约杨玉出去竟是为了刺杀他,此事情有可原。

    杨玉好心安慰,邹阳才放下心结。

    两人离去后,吕季孙再次前来。

    “哦,那宾客受刑不过,招认自己是吴王之人,先前欲借邹中郎之手将吾骗出宫外,以掠去吴国。后见事有不成,万不得已才行刺,是不想吾为长安所用?”听吕季孙娓娓道来,杨玉眉头一扬。

    “那引先生出宫的内侍也是宾客之人,梁王从未下令驱逐先生出宫,乃内侍假借梁王之名。故梁王知道先生出宫后,才意识到不对,立刻派出郎卫寻找,仆也才能如此快赶到城门。”吕季孙小声说道。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削藩,推恩令刺痛了不知多少人的神经。”杨玉喃喃道。

    真的是这样吗?

    吕季孙欲言又止,杨玉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劝谏他不该锋芒毕露,贸然将推恩令公之于众。天下诸侯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依附于诸侯的人更是不知凡几,推恩令对诸侯有连根拔起之势,对那些人来说无异于生死大敌,不知有多少人欲除杨玉而后快。

    杨玉没有解释原因,吕季孙也不知道杨玉根本就没想在梁国久待。

    杨玉此行的目的不是梁国,也不是梁王,如今目的达成,自然到了离开的时候。

    梁国太小了,他的舞台在长安。

    夜间,李彻偷偷前来,表情惊慌,想来是听说了杨玉遇刺之事。

    杨玉猜测其应该还不知道审问结果,不然知道刺客招供是吴王所派,他会更为恐慌。

    杨玉没有见他,眼下太过敏感,不宜与对方多见面,被有心人注意到将会打乱他后续的计划。

    不过为了稳住对方,杨玉还是让杨延寿告诉他计划不变,李彻方安心离去。

    夜深人静时,杨玉目光幽深。宾客招供之语,看似最是合理不过,毕竟天下诸侯国属吴国最是桀骜不驯,要说谁最不想让他为长安所用,那么非吴王莫属。

    但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他杨玉,李彻是吴王布置在梁国的内间之首。没有李彻下令,吴国之人不可能刺杀杨玉。

    那么李彻会下这样的命令吗?

    很显然,不会。

    那名宾客说谎了。

    且内侍所出示命令上加盖的梁王玺印可不是假的,不然杨玉岂会傻到随便一个人一句话就跟着人家出宫。

    一名宾客一名内侍,能接触到梁王玺印这等贵重之物吗?

    能将一名宾客丢出来当替罪羊,那么幕后黑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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