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到了城门后二人停歇休息,过关门时,令肆出示玉碟,过一会,就有一个中年人迅速带领一干人匆匆前来,向着面前之人纷纷行礼:“臣礼部尚书胡柳,已待太子殿下久矣!”

    “有心了。”令肆淡淡地应了一声,准备下马时,便发觉怀中人直接趴在了马上,看起来似纹丝不动,但实际上,却是瑟瑟发抖。令肆看着她的举动,也忽然想到了什么。

    “皇上派微臣来迎接殿下前去东宫,请殿下下马,随微臣前去。”胡柳表面是恭恭敬敬,但是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浔龄,尽管浔龄的长发遮着了她的容貌,可是那探究的目光总是让人不大舒服。

    “知道了。”令肆并不大急,他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胡柳几秒后,终于还是下了马:“因雪崩耽误了些时日,途中马蹄失足的那一名官员受了惊,才在我马上。”

    “原是学士。”太子这么一说,胡柳便知晓面前蓬头垢面的人是何人了。这、这也实在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姿态,过于失礼。

    浔龄方不好意思下了马来,稍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朝着胡柳作揖:“见过胡大人。”

    “陈学士无事便好。”胡柳自然回揖。

    “自也多谢太子殿下相救。臣惶恐,先行回去整理行装,再向陛下请罪。”浔龄又朝着令肆作揖,声音四平八稳,很有了翰林学士的模样。哪怕发乱不已,风骨犹在。

    令肆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言其他。这时有马夫过来为他牵马,他才负手离去,走在前端。而胡柳见太子都走了,也不顾着问浔龄如何了,他连忙走上前带起路。

    这难相处的太子走了,停于原地的浔龄砰然的心跳才渐渐平稳,迅速走回府邸去。

    余留的雪还在这个世界。

    天空依然是茶白色的,只是依稀能瞧见阳光的身影,从一层层云雾中散出它浅黄色的光,照耀着世间万物。寒冷的风还在呼啸的,有些凋零的枯叶,袭入了冷风之中。

    而在此时此刻,京都里的林太尉内,乐音袅袅。

    “回来了?”

    说话的正是陈中天,见脚步声匆匆而至,他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人。

    “是。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储君人选就是手握重兵的翡令肆。想来,四爷是无望皇位了。”穿着锦衣的人皱住了眉:“昨日大雪愈发大,我与林枳也算过,雪到今日方才会停,正是刺杀的好时候,您为何不”

    “陛下不会坐以待毙。”陈中天举起了一旁的茶壶,扶起了袖子,为来人斟着茶:“昨日才立储,今日储君就被人给杀了,太打草惊蛇。”

    “可是大人。”那人疑惑,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了茶盏,还未饮,仅是看着面前的人。

    “安心,一切都安排好了。”陈中天笑,拿起了自己的茶盏,缓缓抿了一口后放下:“就算他令肆用整个塞北的兵勤皇也来不及。季国那边如何?”

    “已和季皇商妥,他非要整个宁国和我们一整个塞北才肯出兵,实在大胃口。”那人摇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陈中天压低了声音:“陛下以为立颇有威望的五爷为太子,就有办法震慑朝野,殊不知正是如此,才方便季国军队入塞北。”

    “大人英明。”那人猛然一回神,连忙作揖。

    “翡氏皇室也太腐烂。本是三四相争,现看来却是鹬蚌相争。那三王爷愚昧,他竟敢在楚门阁安下刺客,却又不敢真杀死陛下,实在色厉内荏。”陈中天一下一下拍着桌,老朽的目光逐渐变得精锐:“太子在塞北为王多年,虎符必在他身上,如今太子在京都,荀将军无虎符,真不知他如何应对季国的虎狼之师。”

    “一切都在大人的意料之中。”那人点头道。

    “苏丞相倒是清正忠心,四王爷无功但也无错,可惜啊,陛下终究不肯立四王爷为储。”陈中天觉得渴了,继续喝了一些茶水,然后道:“如今我掌握京都御林军,陛下忌惮已久,他手中空有半只虎符。我们只要稍微逼他,荀将军戍守宿州的军队就会少一半。而我们只需在那一半军队到来之前,解决一切。”

    那人连忙道:“是,只三日后,季皇便会如约出兵了。”

    “我们与四爷之约亦在第三日,三日后,也该变天了。”陈中天的面庞变得沉静。他勾结敌国、结党营私,哪个罪名都足他死千回,但他仍然沉稳有度:“说起来,皓儿也该回来了吧。”

    “按理说应该要到了。”那人道:“小人亲眼见太子殿下把他带回来,说是遇了雪崩。”

    “那我还得感激太子救下我嫡子了。陈家的家业虽大,却也不可无继承人啊。”陈中天不免大笑,向东处作揖:“臣陈中天,拜谢太子!”

    座下之人哈哈大笑。

    御正殿。

    “儿臣拜见父皇。”

    令肆先来见皇上,他路上有所想,认为应当一试。

    “起来。”皇上放下了手上执着的毛笔,看向了令肆:“既回来了,就去东宫好生休息吧。”

    “不急。”令肆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王者,语话轩昂,面上倒是镇定自若:“儿臣此来是向父皇说一声,就要出宫回塞北了。”

    “什么意思。”皇上的语气压迫似若万千冰丈。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令肆,犹暴风雨前之预一般。而其之字字珠玑,又似锤钉,钉在各人心怀。

    在翡孝褚的眼中,令肆他是太子,应当懂事明理,无事不该离开皇宫。太子令肆从今以后不再属于塞北了,他应属于朝廷、属于这个国家。而他如今的一句要离开,让翡孝褚极为警惕。他睁眼看着他的儿,对上了一双深邃眸子。

    翡孝褚这一刹那怀疑自己是否错了,将自己的骨肉送去偏远之地,如今养成这样的性子,简直不像个人,却像是寒天的飞雪。

    “父皇莫怒。”令肆直视于面前之人,便是才开口:“儿臣素来掌管塞北事务,此来仓促,还未归还荀将军虎符。若父皇以为儿臣不宜离开,容儿臣去把虎符给其女荀缪。”

    “原来如此。看来,你与荀将军关系甚佳。归还虎符之事不急,朕自有主张。”翡孝褚点头,他是知晓封地的地方官要管着武官,必要收虎符于身。他笑道:“虎父无犬子,朕记得荀将军的女儿也大了吧,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倒是很像朕与皇后。”

    “父皇与苏皇后自然是伉俪情深。”令肆回道。

    “伉俪情深。”翡孝褚笑容渐淡,他看着面前的令肆,看着他的眉目,不自然又想起死去的宁明鹤。曾几何时,他认为他唯一的妻便是她。他道:“举案齐眉就很好,伉俪情深难。肆儿日后切记,若有心上人,莫做负心人。”

    令肆不知如何说话。

    “不说这个了,其实朕封你为太子,确有重事要交托与你,也和荀将军有关。”翡孝褚也不多说,他唤令肆近些,然后把一个红盒子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后将其中的圣旨和虎符展露出来,道:“这是圣旨和虎符,你记住,若宫廷有变,你就用你的虎符,再加上朕的一半虎符,去调一半的宿州军队过来。”

    “调北塞军队?”令肆惊讶不已,这究竟是为何,边塞军队戍守边疆,是绝对不轻易移动的,究竟是发送了什么事。

    翡孝褚点头,他道:“也是朕的过错,迟不给他们封地,迟不立储,给了他们二人争夺太子的机会。子满派人刺杀朕,朕暂且不究,他毕竟有勇无谋;临连恭敬,但他近日常去太尉府,陈太尉手握御林军,临连的母家是苏丞相,在文官中是为首地位,又不得不防……”

    说这些话的时候,高高在上的皇上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一丝白发落在鬓旁,好似飘雪,沧桑不已。

    令肆蹙眉,但仍点头,收下了红盒子。他可以现象皇上的疲惫,高高在上不过表面,身为皇上,他得防歹臣,现在连最亲近的妻子和儿子都要防备。

    “父皇——”令肆握着手中物,盒虽轻,但在他心中只觉得重达千斤。

    “朝廷变幻莫测,朕是孤家寡人,有备无患罢了。”皇上一把拍着令肆的手,语重心长:“翡氏的江山,朕只会交托给信任之人。说到底是朕疑心你母妃、负你母妃,如今又负了你,你本该由朕亲自抚养,皇后之位也该是你母妃。只是朕的位置不稳,不得不娶苏氏,也不得不疏远你,让你远离权势斗争。如今你手握兵权,他们应不敢伤你,这储君之位,也算名副其实了。这些年,实在是苦了你。朕每次年时见你来赴宴,都不敢问你好不好,塞北多么荒凉寒冷,你又是如何过来的,一见了你,朕的心就绞痛不已。”

    “儿臣很好。”令肆的眼有些温红。

    他从阿骛的口中知晓许多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但他从来以为自己的父亲不可能会爱母亲,如若爱她,又怎会将一出生的自己送去塞北?如今听皇上所言,却知道身在皇位,行难由己。

    原来自己并非是无父爱的人,父亲仍是在乎他的死活。

    “你是天生帝王材,你比朕果断,没这些□□或更好,安心为社稷着想。”说到这,翡孝褚的泪竟落了下来,他轻叹,拍了拍令肆的肩膀,又道:“早朝先不急去,你这两三日若得空,去选两个侍卫,为朕调查一下你四哥近日动向,三日后来御正殿给朕汇报此事,也顺便来习得些政务。”

    “是。”令肆应声。

    “得空也去见见皇后,她的儿子没当上太子,怕是心有不安。”翡孝褚顿了一会,松开了手,又道:“如有或缺,和仁丘说就是。朕在处理奏折,近日季国好似又不太安静,你既常年戍守北塞,大抵知道这些。”

    “季国擅武,总在蠢蠢欲动,常年扰边关安宁,儿臣与荀将军常因此困扰。荀将军总说季国是我国的心头大患。”令肆是知道这事情的,他也成功击退过季国派出的一些队伍。

    翡孝褚摇头,又在纸上写了八个字:心头大患,出于阋墙。

    写完后,皇上才道:“唤你去查临连,也正是此意。”

    令肆点头,他明白。

    “也无他事了,你先下去吧。”皇上扬手。

    “是,儿臣告退。”令肆退了离开,也没有再回头。

    朱红色的窗是斜的开着,清风倒是许许。阳光入窗,照得影子摇曳,便是一树,挡着许些浅黄色的暖光,等了寒冷许些,袭入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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