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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琴七醒转过来,看见手脚上的伤处血迹,脸色大变,似看到极其恐怖的事情。他叫过小风来问,小风把昨晚的事情如实告知,琴七听完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不知这酒性如此之烈,竟引发陈年旧伤。”是何旧伤?
小风再问,琴七就不多说,只催小风赶紧上路。
两人一路行去,从此再也没有饮酒,走了两个多月,还没进入太丘国境。
眼见山路崎岖,路上日渐凋零,那车夫不再往前走,只说陈田国之外,虽还算大魏领地,但地广人稀,已算是蛮荒之地,穷山恶水,刁民恶匪,凶险太多,他还想多活两年,恳请小风他两放他回去。
小风也没办法,本来议定的三十两银子,小风又用十两买下了他的马车,另外多赏了他十两作为回去的盘缠。
车夫教了小风如何套车赶马,也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那马一路奔波,也有些瘦了,小风坐在前头赶马,琴七有时坐在车里,有时为了让马歇歇脚力,也下车与小风一路步行,。
两人慢慢走了几日,地形更是艰险起来,只见群山连绵,植被阴森,地势险恶,道路也异常崎岖起来。
小风见了这等地形,想起车夫的话,心中也颇有些忐忑,不敢在随便前行。
在那官道上等待,一直等到有群走镖的经过,才上去说了一番好话,勉强跟着一起走。
那镖队的头领姓林,单名一个华字,他见小风两人,一个行动不便的瞎子,一个体弱力小的少年,不由感叹说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这路上既有凶兽出没,又有盗匪横行,你两人不会武艺,竟敢走到这地界,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为何不跟随大型商队一起行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小风赶紧问道:“敢问大哥,哪里去寻大型商队?”
林华拿出一张地图,指示道:“你们要寻大型商队,只有在太丘国的首府封夷城才有。到那封夷城,先要翻过这座太安岭,接下来就到三岔口,你们要去封夷城,和我们目的地不同,我们就在那儿分手。不过到了那里就不要紧了,你们一路前去就有不少人烟,路上还算平安,等翻过了青木岭,就到了潜龙江。潜龙江为魏国东西分界线,过了江去,就有不同,你们过江再走上二三十里,就有繁华的市镇。这时候有两个选择,一是沿着城镇一路向西走,直走到开江城,那里有条水路,可以折向北去太丘国的首府封夷城,这条路极是好走,不过比较绕路,要走三千多里。第二个选择是直接折向北走,只需要走五六百里,就可以到封夷城,那里有许多大型商队,正是去往极西大沙漠一带。不过这条近路,因是山路,极为难走,最好是找到一些行商的伙伴一起前去。”
小风听了林华分析那前方路径,不由豁然开朗,他也有份地图,不过没有这林华的图标得详细,也分不清前去道路如何,如今听林华说来,不由暗自留意林华地图上的标记,又再三向林华表示感谢。
跟着林华他们走了十多日,终于翻过大山,地形又低了下去,到了三岔口,林华他们自行去了,小风和琴七又开始单独上路。
这一路果然有了一些人烟,并没有山里那么荒凉,也算是平安。
马匹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程,更显得憔悴不堪,天也显得冷了起来,两人行得愈发慢起来。
走了三日,看见一条大河拦住去路,这却是林华没有提到过的。小风见一时也没有船,河水也颇湍急,也就停下了脚步。
两人肚子都有些饿了,见那河岸风光甚好,浅滩竹林,相映成趣,就在那河边歇息。
经过未名湖潜水赌斗,小风的水性又进步了许多,加上他又可水底憋气,就脱了衣裤跳进河里,不大功夫,就抓了一尾五六斤重的草鱼跳上岸来。
生火烤鱼,对于小风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
小风拿了尖刀,将鱼开膛破肚,劈成两半,砍了细竹,将鱼串在竹竿上。然后捡了点枯枝竹叶生了堆火,将鱼架在上边翻烤,一边烤,一边往上边撒盐,不一会就肉香四溢。
他递了半条鱼给琴,自己就大快朵颐起来。
琴七拿出竹竿,突然咦了一声,小风不明觉里,看向琴七,只见琴七一边慢条斯里地撕鱼肉来吃,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琴七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天有些冷了,冬天应该到了吧?”
这么一说,小风就觉得身上有些冷起来,他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说道:“我们只顾赶路,那前方是冷是热,也不知道,等到了大一些的城镇,我们再添两件棉衣,两件单衣。”
琴七叹道:“咱们穷久乍富,一有了钱就使劲花,我问你,你可算过盘缠,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小风盘点一番,身上只有百来两银子,不由有些汗颜,这一路行来,两三个月的花费,比他之前十几年所用,加起来还多得多。
琴七见小风没有说话,就道:“看来我们要省着用,千万别没到地方,钱就用完了。不过你也不用心急,大不了把那些乐器卖了,也能换些银子。”
小风急道:“要卖也是卖我的东西,这些乐器大哥你留着用就是。”
琴七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小风,其实乐器都是取之自然,自然之妙,往往比匠心独具做出的要优胜百倍,你若不信,可砍几根竹子来,我做支笛子给你看。”
小风一喜,他虽常听琴七吹笛弄箫,却没见过琴七制作乐器,他那御物之道,符也画的挺好,但对制造器物,却是粗手笨脚,甚不满意,这下刚好可以看看琴七制作乐器的手艺。
小风砍了几根竹子,那竹子都不太大,上边有些斑纹,似青翠的竹子上有人流过眼泪一般。
琴七选了其中一根,向小风要了刀具等物,截出两尺长的一截,制作起来。
琴七似双手发不上力,做的有些费劲,但小风不敢打搅,只聚精会神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有什么遗漏一般。
他见琴七的双手虽慢,却是异常稳定,每一个动作,都似精确计算过一般,每一处下力,也似竭尽全力一般。
琴七慢慢做来,一旦上手,就绝不停停下,最后长笛做好,他就横笛吹奏起来。
曲声呜咽,似地底有低语,天又有所回应。
交感之间,清气升腾上空,结为飘飘白云。
云聚云散,凝重如峰,互为碰撞,霹雳声起,闪电之中,似有一物产生。
那物随着雨水缓缓降至人间,沁入地下,再顺着山间岩壁浸透而出,滴水青岩,涓滴之水慢慢汇成细流,细流又终成小溪。
那物随着溪流哗哗,畅流山地乡野,与鱼虾嬉戏。溪流竟相汇集,成为一条大河。
河流表面静寂无声,却内含汹涌,其中鲤鳖相伴,游鱼争峰,竟相上游。
那物慢慢化为极多,只随急流奔涌而去,乘风破浪,直入大海,海波不息,生命不止。那物却渐渐渐无声息,只是这了无声息之中却蕴含着莫名的躁动,似为新生孕育中有不尽的呐喊。
最后那物又有了变化,莫名形态,从海中走出,啾稠声中,似大海在惆怅,也似众生在叹息,天地之间,低语齐出,只是慢慢寂无声息。
小风听罢,不禁热泪盈眶,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这音乐的力量,直超过了他的认知。
过了良久,琴七缓缓说道:“沉于情而离于情,是乐者必须追求的,但又有几人能达到,天地无情,故能长久,人生于情,故而沉沦。小风,这生命之歌,你愿意学上一学吗?”
小风有些迟疑道:“琴大哥,我有自知之明,我恐怕没这方面的资质,学不会你会笑话我的。”
琴七笑道:“好!就任你这句自知之明,就可以一学,你先学着做一支笛子吧!”说完,将手中笛子往水中一抛。
小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好多问,也截竹依样做来,勉强做好一支,试着去吹,只吹了半天,却没有乐声发出。
琴七说道:“笛子的长短,每个孔间的距离,都要精至毫微,一丝之差,谬已千里,乐器成否之道,在于精微之间。”
小风再制,他依照心中所记,细细做来,再行吹奏,感觉好了一些,但还是不成乐声。
琴七又道:“心之所想,理之所至,你记得之前我做那笛子的模样,类虎画犬,如何能做出好笛,你需按乐之所在,制出笛来。”
接下来,那河边的竹子也是遭了殃,被小风一株株伐倒,都用来试制笛子。小风一边制作,一边试音,最后也算慢慢摸出些诀窍。
当天夜里,天上下了雨。
第二天,河水暴涨,好在竹林地形比河岸高出一大截,还不至于被淹,但更是过不去河。
两人滞留不前,小风继续制造竹笛,地上的废笛,已堆成了小山,小风的双手,也磨出的血泡,但他却兴致更加高涨,只觉隐约之间,已摸到了制造乐器的诀窍。
皇天不负有心人,小风不知失败了多少回,终于做出一支笛子来,咿呀之中,乐声也能勉强入耳。
琴七点头赞道:“乐器一道,一法通万法通,你自制成功一笛,虽是粗糙,但蕴含了你的心血,比那世上买的金玉铜银之笛要好上百倍,用来吹奏生命之歌,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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